25

賈元春方才哭的正是妙處,被瑞定故意打斷,加之皇帝沒問話的時候誰也不敢表演,停頓了許久,再哭起來,就沒有剛才那麽情真意切了。

賈元春已經換了能夠遮體的衣服,跪在地上深深的伏下身子,額頭緊緊貼着地毯,小聲哭着不出聲。

瑞定嘆了口氣,賈元春這是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吳妃眼裏閃過一絲厭惡,有心想訓斥她幾句,可是礙于瑞定現在還沒洗脫嫌疑,又什麽話都不敢說,于是她偷偷遞了個眼神給虞嫔。

虞嫔這會也看着賈元春不順眼,這種跪法,腰線、身姿一覽無餘,就算賈元春沒勾引皇帝的心,也必是想激起皇帝的憐憫之心了。

“賈女史怎麽這麽多愁善感,陛下一向和善,不過問你三個字,怎麽就哭了呢?”

虞嫔走到皇帝身邊,不忘給皇帝遞了個小眼神,皇帝立即道:“累了一晚上了,你也坐。”

皇後眼睛一眯,恨不得能噴出火來把虞嫔燒個幹淨。

“多謝陛下。”虞嫔坐在皇帝下首的小凳子上,“賈女史還是止止眼淚,累着我們這些人沒什麽,今兒還是大年夜呢,陛下也跟您在這兒耗着。”虞嫔說完偷偷一笑,道:“況且我們五殿下這樣貌這人品,怎麽看都是他吃虧了不是。”

皇後咳嗽一聲,板着臉道:“瓜田李下的,虞嫔也不知道避嫌。”

虞嫔輕笑,看着皇帝道:“有陛下在呢,況且皇後娘娘不是看着?”

“賈女史快別哭了。”齊妃柔柔道:“你放心,陛下和娘娘會替你做主的,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

“齊妃這是要給瑞定扣罪名不成!”吳妃厲聲喝住的齊妃的話,“這事兒是怎麽回事你我心知肚明!老天爺在天上看着,你看看它繞過誰!”

“都少說兩句!”皇帝又拍了下桌子,虞嫔急忙将桌上的參茶遞過去,“什麽事兒也沒您的身子重要。”

皇帝表情緩和了許多,皇後又氣又急,齊妃瞪着虞嫔恨不得要将她吃了。

“賈女史還是快些說吧,光顧着哭算怎麽回事兒,就算是告禦狀,你也得說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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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些面和心不合,各自為政的嫔妃們一攪合,賈元春醞釀好的情緒被打散了大半,她收了收眼淚,吸了吸鼻子,道:“奴婢端了熱水盆進去,看見五殿下已經脫了外袍,後來……後來……”

賈元春伏在地上,痛哭不止,一句話都不說了。

皇後掃了一眼齊妃,齊妃點點頭,笑道:“賈女史快別哭了,也不是什麽大事。幸虧我們來的及時,不過……”她看了一眼瑞定,道:“賈女史也是好人家的女兒,現在這般,不如就送去五殿下府上做個側妃得了。”

終于來了,瑞定一直沉默不言就是等有人說這話。

“不敢!不是我叫她來伺候的,誰叫的她便讓她去誰府上!”

“你這孩子。”齊妃埋怨一句,“自己做的事兒怎麽就不認賬了呢。”

瑞定瞪她一眼,“齊妃娘娘看見我做事兒了?”

齊妃臉上漲的通紅,瑞定又道:“那就是沒看見了。”

齊妃口中不住的“你這孩子”,別的什麽也說不出來了。

“不敢當。”瑞定越發的不客氣了,“您跟誰也生不出我這麽大的孩子。”

皇帝被氣了一個晚上,當下忍不住抓着茶杯又扔了出去。

瑞定被扔了一身的參茶,衣服上濕了一大片,看起來很是狼狽。

虞嫔急忙站起身來,給皇帝拍了幾下後背,笑道:“齊妃姐姐也不過才二十二呢。”

瑞定今年已經十九了。

“您常說五殿下不愛說話,面冷,是個悶葫蘆,可今兒他不也挺能說的麽?”虞嫔柔聲道,“您就別擔心了。賈女史被叫去伺候人連問也不問一句,可見她性格魯莽。”

李貴妃點頭道:“皇後娘娘管理宮務事務繁忙,賈女史在坤寧宮裏也待了快兩年,娘娘是沒騰出手教教她嗎?”

瑞定磕了個頭,“父皇,賈女史來的不明不白,兒臣一向潔身自好,望父皇明鑒。”

皇帝嘆了口氣,正要開口說話,便見進忠急匆匆走了進來,道:“楊嬷嬷死了。”

“什麽!”

進忠道:“奴才幾個到了慈寧宮,發現她已經吊死在太後娘娘生前的寝殿裏了,奴才親自上去看了,已經氣絕。”

與瑞定同跪在地上的瑞清搖了兩下,很是心神不定。

楊嬷嬷雖是太後的人,可是早先瑞清養在慈寧宮的時候,楊嬷嬷便被太後給了他,一直照顧到瑞清出宮建府,前前後後加起來二十年。

聽到楊嬷嬷已死的消息,原本充作背景的二皇子妃頓覺熱血上頭,搖搖欲墜就要跌倒,情急之下她拉住一邊用來裝飾的布簾,但是這布簾本就不是用來支撐的,被她這麽一拉,整個掉了下來,動靜不小。

瑞清看着他正妃的眼神愈發的嚴厲起來。

見到所有人的眼神都集中在她身上,二皇子妃咬着牙擠出幾滴淚來,“楊嬷嬷從小服侍二王爺,沒想到就這麽去了。”

“行了。”皇帝一擺手,看着地上的賈元春道:“不過小小一個宮女——”

話沒說完,卻見皇後有些焦急扯了皇帝袖子,做了個口型。

“榮國公。”

皇帝想起榮國公來。

榮國公有兩位。

第一位是陪着太祖皇帝開國建業,第二位賈代善更是先帝的心腹,還兼任太子太保,教過他武藝,皇帝小時候還騎過賈代善的脖子,面前這一位可是他的嫡孫女。

皇帝像是突然洩了氣,沉默許久道:“你身為榮國公後人……”

皇帝又停住了,他想起原本的打算,賞給賈元春一個皇子側妃的名分。

這時,賈元春突然接了一句,“奴婢願意常伴青燈古佛,為陛下和五殿下祈福。”說完,她又伏地不起了。

頭半句話說出來還像那麽回事,可是後半句話裏硬生生擠進去一個五殿下算怎麽回事。

皇後面露掙紮之色,又很快堅毅起來,“既如此,明日便送你去九安堂。”

吳妃冷冷看着賈元春,“瑞定福薄,怕是當不起賈女史的厚愛。”

“不過一個宮女而已。”一直坐在皇帝身邊,默默聽到現在的理親王開口了,他本就管着宗人府,聽見他說話,又明顯偏向瑞定,吳妃松了口氣。

“一個爬床的宮女。”理親王明明白白給這事兒定了性,“雖然身為榮國公後人,不過榮國公的名號不是讓你這樣糟蹋的。側妃是不要想了,侍妾勉強也不夠格,自己去瑞定府上做個宮女吧。”

瑞定剛想反駁,卻見理親王眼睛動了動,分明指向皇後,順着他的視線,瑞定分明發覺皇後看着賈元春的眼神不太對勁。

像是……要殺人滅口了。

瑞定突然明白了理親王的意思。

皇帝像是突然松了口氣,他側過臉去,看着已經蒙蒙亮的天色,“鬧了這一夜,朕也乏了,吃了餃子便各自回去休息吧。”

說着,皇帝站起身來大步朝門外走去,衆人急忙起身,“恭送陛下。”

話音未落,卻見皇帝猛然轉身,一字一頓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不準洩露出去——”皇帝看着皇後,“皇後能做到嗎?”

皇後下意識立即跪在地上,“陛下放心,若是……若是今夜之事洩露一星半點,臣妾自請閉宮禁足!”

衆人又坐在了大殿之上,然而氣氛壓抑,沒人敢說話了。

瑞定頂着一身的參茶坐在桌邊。

賈元春到了瑞定府上,這屎盆子也扣上去了,太子假惺惺的笑道:“瑞定這番儀态,不如去梳洗一番。”

瑞定冷着臉掃他一眼,道:“不知皇後娘娘又準備了哪個宮女給我。”

“你——”

“都閉嘴!”皇帝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大桌!

殿裏所有人都跪在地上,高喊“陛下息怒!”

皇帝掃視一圈,突然走到瑞定身前,低頭小聲憤憤道:“你倒是知道踢她,你怎麽不知道踢死她呢!”

說完,皇帝大踏步出了交泰殿,進忠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瑞定看着他父皇的背影,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衆人跪在交泰殿裏面面相觑,不一會,進忠進來道:“陛下有旨,各位娘娘皇子自行散去。”

等到進忠再次離去,氣氛這才稍顯緩和。

皇後第一個站起身來,雲淡風輕道:“既然陛下發話了,都散了吧。”

“瑞定,送我出宮。”理親王發話,瑞定一言不發跟了上去。

兩人交泰殿,一路往東華門走去。

“你得先把她留一陣子。”理親王嘆道。

瑞定點了點頭,“多謝叔父教導。”

“不僅要留着,還得把她看牢了,不能讓皇後有機可乘。”理親王又道:“這黑鍋你是背了,不過她不死,總有一天她得改口。”

瑞定沉悶的道了一聲“是”。

“将來若是……她也是個證據。”理親王突然有些不安,“有些話我不能說的太明白。”

“我明白。”瑞定突然擡起頭來,給理親王深深的作了一揖,“多謝叔父指點。”

理親王拍了拍他的肩膀,飛速說了一句,“這是皇後不慈,太子不恭的證據。”

不多時,兩人走到東華門前,理親王道:“回去梳洗一番,你今日做的很好。”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瑞定看着天邊的紅日,轉頭便看見了太和殿,在紅日的映襯下分外的耀眼奪目。

瑞定微微一笑,心道:皇位……過了這一夜我也能争一争了。

交泰殿的側殿裏。

賈元春還跪在地上,陪着她的只有從賈府裏帶出來的抱琴。

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賈元春擡頭一看,皇後娘娘後面跟着吳妃進來了,兩人看着她的眼神都不怎麽友善。

事情暫時都如皇後所願,她又恢複了皇後應有的顏面,“賈女史,你這便跟吳妃回承乾宮吧。”

賈元春又驚又疑,還沒開口便聽見吳妃道:“怎麽?你還想直接去瑞定哪兒?”吳妃輕笑一聲,“陛下不肯答應呢。”

皇後尴尬一笑,她倒是想讓賈元春直接去,可惜……皇帝讓緩一緩。

“你先去我宮裏避避嫌。”吳妃道:“等風聲過了再到瑞定府上。你不要名聲,也得顧及着別人的名聲。”

賈元春面皮漲的通紅,半響只憋出來一個“是”字。

“你在坤寧宮裏,馬上也要兩年了,怎麽好的一點沒學到。”吳妃又小聲嘀咕了一句。

皇後咳嗽了一聲,“我宮裏來來回回上百宮女,她可是第一個。”

這是明擺着說賈元春家教不好,賈元春只恨不得鑽到地裏或者立刻就死了,再不用受這些閑言碎語。

只是她依舊得頂着吳妃恨不得生吞活剮了她的眼神,在一幹宮女或嫉妒或憤恨的目光中,回屋去收拾自己的小包裹了。

皇後道:“折騰了一夜,頭疼的不行,該交待的事情都交待了,吳妃自便。”說着,她也轉頭回了寝殿。

這時,方才給賈元春診治的那位太醫收拾好東西從內室出來了,手上一團棉布,上面烏黑烏黑一塊血污。

太醫聽了這一夜的宮廷秘聞,也是膽戰心驚,只是醫者父母心,有些話還是要說到的,他道:“七情傷身,陛下又吩咐用了虎狼手段,那位賈女史元氣大傷,若是不好好保養,怕是活不過十年了。”

吳妃眼珠子一轉,真想說一句“該!”

吳妃定着臉,“陛下說了,今夜之事不得聲張,你先悄悄回去,待陛下氣消再說。”

太醫苦着臉,分明是不想惹上身。

吳妃看在眼裏,問道:“可有什麽中成藥能與她吃一吃的。”

太醫道:“賈女史傷了元氣,補元氣最好的便是人參了,只是虛不受補。她現在經不得好參,只用些年份短淺的紅參須子代茶飲便是。”

吳妃點了點頭,道:“等會我便差宮女去取,只說是給我補身便是。賈女史暫時是宮女,用不得藥材。”

“娘娘說的是。”太醫說完這一句,也沒什麽可交待的了,便告退了。

吳妃在屋裏待得氣悶,讓又夏扶了她去室外透氣,沒過多久,便見賈元春跟抱琴兩個過來了。

原先在室內不覺得,現在在陽光底下一照,只覺得賈元春臉上灰白灰白的,沒什麽光澤了。

而且她步履蹒跚,若是沒抱琴扶着,怕是兩步就得跌一跤。

只是可憐抱琴了,拎着兩個包裹不說,還得攙着賈元春,從坤寧宮到交泰殿這短短一段路,她便出了一頭的汗。

等到賈元春走進行了禮,吳妃喝道:“你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回頭皇後娘娘該說我苛刻宮女了。也罷,又夏,回去你将慶陽伯上回送來的百年老山參拿給她。”

賈元春又要謝恩,吳妃道:“在這兒行禮也不知道做給誰看!”說完吳妃又看着抱琴,“每日切幾片給她泡了茶喝,不夠了再找我來要。”

說完,吳妃一轉頭往承乾宮去了,賈元春和抱琴兩個對視一眼,急忙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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