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時隔二十多年,兩人又吵架了,還立了字據。

張桃花一直精神奕奕,房元德是氣的睡不着。

該死的就因為別人對你好了十二年,人家又喜歡你,你就要嫁給他。不過十二年時間是不短了,還對你好了十二年是不容易,可他等了二十多年,就該得孤家寡人的下場?

房元德瞪着張桃花蹭蹭冒冷氣,看着那個女人把字據小心翼翼藏起來,他恨不得撕碎了她,咬牙切齒想把吞了。

從來沒覺得恨意這麽濃,差點控制不住的時候梅萬全來了。他感覺到屋裏的怪異氣氛連門都沒進,只在外面道:“聞将軍剛剛走了。”

張桃花看過來。

聞将軍是房元德死對頭,“你有客人?”

還是個大将軍,你在這裏和我扯皮。

房元德揉了揉腦門,這真是倒黴,媳婦要另投他抱,他忘了聞正音那個心懷鬼胎的在外要拜訪了。他看了眼外面,天色麻麻亮,聞正音一定是又去上朝了。

回頭見着張桃花擔心,這媳婦還有救,房元德安慰張桃花,“別多想,他不是為了房譯文來的。”

“沒事,你歇着吧。”

不過,房元德這次猜錯了,聞正音還真是為了房譯文的事情來的,甚至還為了他媳婦張桃花,只是房元德把他晾在大門外沒有理會,聞正音等到卯時又要準備上朝了才離去。

這時房元德要出去看看房阿珏怎麽樣了,還要問一下房譯文那邊怎麽樣了,不管怎麽樣他不能加害房譯文他們,可他也要阻止吳桐生繼續在張桃花面前刷存在感了。

梅萬全在門口給房元德遞上一個火漆封口的信封。

房元德順手接過來順手拆了,只見是吳桐生梧桐巷子裏房地契,他皺了皺眉頭。

這小子突然轉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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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另有目的?

不怪房元德這麽多想,他們交手好多年了。

想到這兒房元德叮囑梅萬全注意着張桃花那院裏,閑雜人等一律不準放進去。順便還問了一下他定制油紙傘的消息,然後去了嫣然院裏,再去了張桃花賣血旺鋪子的西街碼頭。

他離開之後,張桃花用了早飯,從蘇冷秋那裏知道房元德有事出門了,她讓她們退下,悄悄翻出藏在枕頭底下的字據又逐字逐句的又看了一遍。

這上面寫着如果吳桐生不主動找房元德表示要求娶張桃花,那麽張桃花作為房元德的妻子就要留在房府裏為大夫人,此條約一月為限。

用房元德的話說吳桐生看見張桃花回到他這位首輔身邊了,就不敢吱聲,他不求張桃花嫁人了就有榮華富貴,可至少那男人不是慫包。如果就因為房元德是個大官,他就慫了,他對張桃花也沒多少真愛。

房元德總把愛,愛,這個字挂在嘴邊,可張桃花與房元德成親那麽多年了,她不知道什麽是愛,只知道與房元德在一起再苦再累,心裏歡喜。而這麽多年過去了,張桃花也沒忘記他,時時想起來心裏酸痛,她不知道那個說與她同甘共苦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男人為什麽出頭就不要她了,可事實打臉,原來這其中是有誤會的。

她沒忘記他,可現實不是畫本子,那夫妻情意一等二十幾年都沒變,她一“死”十幾年,時間抹平了輪角,他家裏添了別人,她也在最迷茫,最無助的時候遇上了吳桐生,吳桐生對她真的是很好,好的讓她拒絕他所付出的情義是一種罪過。偏偏當事人什麽都沒表示過,也沒要求過。

就像這次為了房譯文,吳桐生沒房元德那種直接幹預案情的能耐,可他賣了梧桐巷子裏的宅子,那是他的全部,他用他的全部對張桃花好,傾家蕩産之為拉房譯文出來。

如果她知道,她一定會阻止的。

張桃花都不知道下意識裏她拒絕受這麽重的情,與其說她腳踏兩條船,不如說她在房元德不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對生活妥協了。

她怕人情債太多嘗不起。

可是她沒能阻止吳桐生對她的好,過了很多年,發生了很多事。

如果質問他為什麽要賣了宅子,她能想到那人憨厚的笑,“我還有你,還有你的血旺鋪子,你養我就成了。”

“我還不會讓你白養的,我殺豬給你譯文攢娶媳婦的錢。”

不得不說他的厚臉皮與房元德也不相上下。

張桃花嘆息一聲,她和房元德好好一個家折騰成這樣,只怨命運多舛。她把字據折好又藏進枕頭底下,她伸手摸了摸,她的那把梳子,黃花梨木的梳子不見了。

拉響了屋裏的金玲,蘇冷秋帶着茯苓,芍藥進來,“夫人?”

“我梳子不見了,你們看見了嗎?就是我枕頭下面那把很舊很舊的梳子,黃花梨木的,上面雕刻着一朵桃花。”

張桃花的東西失竊,她又沒有出過房門,四人在屋裏翻箱倒櫃,張桃花手向書房伸,沒找到那梳子,倒是找到了房元德想媳婦的時候給媳婦寫下卻沒寄出的信。

那裝信的籠箱藏在書架背後暗室裏。

剛開始張桃花還以為是房元德藏的金銀珠寶,可一打開第一箱裏裏面是信,第二個箱子依然,最後一個箱子還是。

蘇冷秋見夫人進去翻老爺的書房,她不便跟進去,可夫人很久沒出來,她喚了兩聲夫人又沒答應,她才走進去看。

只見夫人手裏拿着信,捂着嘴,泣不成聲。

張桃花手裏拿着房元德才入京不久後的信,像房元德說的記日記一樣,對張桃花字裏行間帶着抱怨,“桃花都怪你,你說只要我負責讀書就好了,今天抄書我坐了一天,躺床上起不來了。”

……

“沒想到姓安的如此打壓我,我這個賬房先生輪落到給人倒馬桶,要是當初在家裏你讓我幫你下擔糞種地習慣了,哪有這麽辛苦。我滿手是血泡,你說我是不是該怪你?對怪你對我太好,桃花我想你了。”

只看了一封信,張桃花好像明白什麽是房元德說的愛了。

見蘇冷秋進來,張桃花擦了擦眼淚,“出去,就當什麽都沒看見過。”

這箱子裏的信就是當初房元德為了鼓勵自己,找不到人說話,寫給張桃花的只言片語,只希望自己辛苦的時候就看看,不要像上輩子一樣成為學渣了。

他可是有媳婦的人,有媳婦和兒子在家裏等着他回去。

就是這些記載了房元德思念張桃花的書信,觸發了晉江真人角色扮演游戲,所以他把這些東西藏了起來。

他沒想到會有被收信人看見的一天。

這時房元德計劃着明天就是帶張桃花見孫兒的時候,他要在張桃花熟悉的圈子露個臉,而這房地契來的還真是時候。

只是他帶着梅萬全到了碼頭上,大早上當搬運的勞力已經幹活了,人來人往風中都有一股子汗臭味,梅萬全皺了皺眉頭,滿臉嚴肅的把房元德護在身邊,小聲嘀咕道:“老爺,你應該帶護衛過來。”

就他們兩人,而這些大部分都是大字都不識的莽漢,不說刺殺這些,可老爺身份在那兒,曾經強制執行過水運改革,要是鬧出什麽事來?

梅萬全不說,房元德也知道梅萬全的意思,可帶護衛,開玩笑他又不是來查訪民情,而是來混個臉熟,宣誓存在感的,這點小事不是事兒。

他可是張桃花的男人。

難道還不如那個落魄書生,那個屠戶。

房元德一早出門,他可不是沒準備,穿了一般人常穿的短衫,帶了張桃花張記血旺鋪子的鑰匙。只是梅萬全不知道房元德弄這一出,他在車上換了衣服下來的時候,梅萬全看的一愣,他收拾的比房元德更像一位老爺,也沒想到老爺這次這麽狠。

他不知道房元德曾經與張桃花吃過多少苦,什麽樣的人沒見識過。如果知道房元德當初進長安府什麽的活計都做過,甚至打算回老家種地了,梅萬全更會驚掉下巴。

他們這一路行來,主子不像主子,仆人不像仆人,有人詫異的看過來。

在房元德收到的消息裏張桃花開的血旺鋪子,毛血旺煮的好吃,還實惠。她做事爽利,為人大方與碼頭上的人關系特別好。附近就有一個菜市場,姓吳的就在那裏賣肉,除此之外每天都幫張桃花送新鮮豬血到血旺鋪子裏來。兩人又住在一個院子裏,經常同進同出,所以很多人都認為吳桐生就是張桃花的男人。

房元德這次來就是打破這種認知的,“我讓你辦的事怎麽樣了?”

“啊?”

“豆漿磨的怎麽樣了?”

煮血旺與那個屠戶有關系,可是做豆花他可是會的,還做的很好,不是他誇,他做的豆腐排第二,就沒第一了。

房元德把雜事,與家務事有關的都交給梅萬全處理,比如房譯文的事有關李海棠的命案,卻是別人跟進的。此時房元德一提,梅萬全也想起老爺說要做豆腐的事了,還特意去商行裏定了白糖。

“一切都準備好了。”梅萬全而後又補充道:“送貨的人到了。”

這時房元德也看見了,張記血旺鋪子的前面圍了不少人,有幹活在那湊熱鬧的,也有給家裏人送飯,趕集的婦人在那裏湊熱鬧。隐約能看見其間好像擺着幾口大缸。

張記血旺鋪子的老板娘前兩天與吳屠戶大吵了一架,突然關了鋪子,知情的人當然知道張桃花的在金福齋學廚藝的孫兒卷入一樁殺人案裏,被關進東獄了。

進了那裏,就算是冤枉的,沒幾百兩銀子別想出來了。

大家夥心疼吃不上便宜又實惠的血旺了,又替張桃花擔心。

這麽好的一個人消失了兩三天,突然有人擡着兩三個大瓦罐裝着生豆漿放在張記血旺鋪子的前面,這是要賣豆漿了。豆漿不是誰都認識的,有人就開口了,“這是什麽?”

“生豆漿?”

“豆漿?不賣血旺賣豆腐了?”

“我有兩天沒看見吳屠戶在菜市場賣肉了,這是轉手了,換成賣豆腐?。”

“豆腐有這樣賣?我昨天遇見劉根生鬼鬼祟祟在這附近溜達,我問過他了,這房譯文被吳桐生賣了宅子撈出來了,而張桃花卻沒有蹤影……”

“張桃花在我家住着,她很好,多謝各位關心。”房元德走近,聽見衆人議論紛紛,他出聲了,大家夥回頭看看他,又看看梅萬全,那個說見過劉根生的問他,“你是誰?以前都沒有見過?”

“我是張桃花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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