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茯苓示意,張桃花一看還真是芍藥在那陰影裏站着,她看過去時芍藥還在抹眼淚。
“哭啥?”張桃花問,芍藥辯解道:“沒,沒哭。”
張桃花又問,“冷秋呢?”
這會兒張桃花想起蘇冷秋了。
不過梅萬全把宮裏的消息傳過來,又恰巧遇見劉家送消息的人也來了。這事兒芍藥也是知情者之一。
原來今兒個都不湊巧,老爺上朝本來一切都還好,轉眼出宮就要回來了遇上聞正音聞大将軍截胡,老爺這一耳光偷襲過去,一來二去紅了眼就幹上了。往常老爺端着文人架子不和莽夫計較,老爺今天跟吃了□□似的,炸了。
結果就是嘴賤被(莽夫)人打趴下了。
宮裏那位知道了呵斥了幾聲大将軍,而房大人被人接回宮請禦醫了。
實在是兩人都不像話,受傷程度不分伯仲,還是房元德先動的手,又指着将軍出征震懾邊關,這就一邊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另一邊安撫了。
房元德揍得鼻青臉腫,歪着嘴交代了,此事不能讓夫人看見,至少不能讓她看見他鼻青臉腫那熊樣。所以傳消息回來他在宮裏公幹,囑咐下人們照顧好夫人,侍候好夫人。
房元德的原話是:“其他的他什麽都不管,只要桃花高興就好了。”
可見老爺對夫人有多在乎。
所以梅萬全撞見劉家報信的人說杜小月動了胎氣不宜移動就隐瞞下了此事,讓蘇冷秋帶了大夫去了劉家看看等老爺回來了在禀告給夫人。否則怕夫人這性子沒了老爺哄着,說風就是雨的去劉家村裏“講理”去了。
再說夫人還病着呢。
梅萬全就自作主張沒告訴張桃花,而是問了一下梅香玉把桃源裏最會主事的蘇冷秋派去了劉家村。
此時被張桃花撞見芍藥守在東院裏,張桃花想起蘇冷秋順嘴問了一句。茯苓可不依不饒的,夫人才是正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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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讓房府有位梅夫人,有位夫人呢。她道:“你幹嘛呢?不侍候着夫人左右在這兒喝風呢?”
說着她笑着看向張桃花,“夫人,我和芍藥認識的日子短,可伺候着夫人也是情同姐妹,不過今日這事兒,芍藥欠板子,就該打。”
張桃花戳戳茯苓腦門,笑罵:“小妮子。”
可在某夫人門口,張桃花想着某人與她有夫妻之名這許多臉,泛起酸味,氣悶不已,轉而端起架子道:“進了房府可就要守府裏的規矩。”
在千金小姐面前,她也不願折了她這位原配的面子。
茯苓和芍藥畢竟是鄉下的丫頭,蘇冷秋教導的也少。此時茯苓轉過彎來,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嘴甜道:“這不是夫人面前嘛,茯苓知道夫人疼我們。”
“我們這都知錯了,以後不敢了。”
“不敢了?”張桃花作勢要拎她耳朵,茯苓湊上去被夫人戳了一下腦門,張桃花道:“小妮子。”
不過,“芍藥你怎麽在這兒。”
“其實沒什麽事。”芍藥眼神躲閃,又對張桃花幹笑兩聲。
張桃花一幅你懂我懂得樣子,芍藥與茯苓對視一眼,都不知道張桃花到底唔了什麽。
只是轉眼芍藥和茯苓都被吓住了。
梅香玉正在禮佛,銀珠守在佛堂裏,銀環在門口偷偷的給她使眼色,一問之下才知張氏到了東院裏。可她放下念珠帶着銀珠與銀環出門正好看見張桃花帶着芍藥與茯苓進了無人居住的婉約院裏。
銀環不服氣,“還說鄉野村婦不争,這知道老爺與小姐同住東院裏,這人就忍不了。”
“銀環。”梅香玉喚了一聲。
銀環住了嘴,梅香玉皺了皺眉頭,望向婉約院裏方向。
銀珠上前扶着梅香玉,輕喚了一聲,“姑娘。”
她只是替自家姑娘不值,瞅了一眼銀環,“你侍候着姑娘,我去婉約院裏看看張……夫人有什麽事?”
“那院子好久沒住人了。”
從前也聽老人們說那院子裏不幹淨。
原本銀珠張口就來要說張氏兩個字,最後還是道了夫人兩個字。
梅香玉嫁進房家日子不短了,也道一句世事無常,哪想人過半百了,到頭來卻是外人了。
可梅香玉并沒有回屋,她肯定道:“一起去。”
她當初以為主動抓住了幸福嫁給了房元德,這些年下來越來越糟,她知道那個男人在努力保住她梅家的血脈,可天不随人願。
本來兩人之間是知己,最差也是朋友,可自從給他納了妾兩人越走越遠。房府的處境也雪上加霜。
人還是以前那個人,總覺得有什麽不一樣了。
不過有些人,有些事卻是無法抹去或者說代替的。
就像那年他慎重的告訴她,“我有妻氏。”
“她是我一輩子的妻。”
“最愛的人。”
那個時候嫉妒,羨慕,還有點酸。
然而現在她明白,張氏是不能在他不在房府的時候,在東院,甚至在房府出事的。
梅香玉什麽都沒說。
銀環和銀珠自然都知道以後見着張氏要恭敬點,再恭敬點。
而她們三人還沒進婉約院裏隔着院牆就聽芍藥帶着哭聲道:“夫人,夫人,哪有戲子?哪有人啊!”
“夫人你不要吓我。”
張桃花把兩個丫頭帶進來,看兩人的反應,她也懵了。
這不是人嗎?
那院子裏戲臺打的花花綠綠的,整個戲班子的人都在啊。只是送酒水的下人們倒是懶惰,院子裏三五兩個看戲的就不打招呼了。
張桃花對前面一位廚子打扮的精神奕奕的老頭打招呼,“你們夫人請人唱戲,夫人怎麽沒來啊?”
“四女拜壽之後唱哪出啊?”
茯苓看夫人不像是惡作劇,吓得發抖。
芍藥就不談定了,“沒人啊!沒人啊!”
“除了我們根本沒人啊。”
“夫人你是不是生病了?”芍藥上前關心張桃花,張桃花拉着她,“就站這兒,別動。”
“你擋着我看戲了。”
茯苓和芍藥既擔心又害怕,就怕老爺一走,夫人就病得不輕,要是老爺追究下來就慘了。
退一步講,若有事那不幹淨的東西,也害怕啊。
梅香玉未進婉約院裏就聽見芍藥那嗓子,急行了幾步,進院就問,“這是怎麽了?”
“……姐,姐……可還好。”
張桃花與茯苓和芍藥三人打着燈籠站在院裏,院裏廊下稀稀落落的燈籠也亮着,一切正常。在張桃花回首看過來,梅香玉找回自己的聲音喚了一聲張桃花姐姐。
張桃花盯着梅香玉看,和先前一樣,大戶人家的姑娘就是不一樣。也許梅香玉被房阿珏開導想開了,也許房阿珏病情好轉了,梅香玉從裏到外都是一種賢良淑德的感覺,大大方方的。不像張桃花第一次見她,總覺得灰蒙蒙的,或者說嚴重點叫陰陽怪氣的吧。
“真是委屈你了。”張桃花實話實說,梅香玉剛到近前就聽見張桃花這句話,換作以往她肯定應一聲不委屈。不過此時梅香玉轉來話題,“姐姐怎麽來婉約院裏了,這院子很久沒住人,平日裏除了下人打掃一下,就沒人進來過,冷清清的。姐姐不如去我院裏坐坐。”
叫了兩聲姐姐了,叫的也順暢。
張桃花沒故意拿捏起大夫人的派頭,證明房元德确實還是有點眼光。至于茯苓和芍藥在一旁遮遮掩掩的,梅香玉就當沒看見,把張桃花照看好就是了。
梅香玉也許是受了一點涼,說着輕咳了一聲,用帕子捂了下嘴。張桃花沒注意到梅香玉這些小動作,她因梅香玉說的那句這院子很久沒住人了,心裏咯噔一下,臉色沒變,只是道:“聽你的。”
張桃花伸手拉着茯苓,這是怕的。
明明院子裏鑼鼓喧天的正在唱戲啊!
臨出院子了,她回頭看了一眼,無論戲子和觀衆都望過來,那老頭還對她道:“怎麽這就走了,待會唱斷橋了。”
斷橋?
白娘娘裏面的斷橋?
張桃花聽過房元德講的故事白蛇報恩,可是這裏有這個戲曲嗎?
是巧合?
還是幻聽?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張桃花偷偷捏了自己一下,不疼。
左看右看,梅香玉在前面帶路,風裏還有淡淡的香燭味。而身邊兩丫頭,芍藥和茯苓都往自己身邊湊,害怕落後一步了。她伸手就給芍藥一下子。
掐着芍藥的手臂,重重一掐。
“疼嗎?”
芍藥被茯苓瞪了一眼,芍藥:“不疼。”
不疼嗎?
手勁用小了。
張桃花揪着那肉一擰,又問,“疼嗎?”
芍藥搖頭。
茯苓靠近張桃花替芍藥來了一句,“她不疼。”
“原來是做夢啊。”張桃花感嘆了一句,茯苓身子一僵若無其事的跟上。芍藥落後兩步“呵”了一聲,眼淚啪啪的掉。
哪裏不疼啊!
疼死人了。
這三人在後面小動作不斷,梅香玉也沒說什麽。原以為張桃花要對房元德沒回來的事,而金蘭院支走了蘇冷秋,她會鬧騰一場,至少質問一番。結果梅香玉待客周到,張桃花做客确是心不在焉,尋思着回桃源裏睡一覺,一切就正常了。
沒過多久張桃花主動道別,梅香玉忍了又忍還是問這村婦一句,“姐姐不擔心老爺?”
“擔心他幹嘛?兩條腿的□□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多的是。”
“呃。”
梅香玉頓在原地沒有送張桃花出門,張桃花跨門而出了,又回頭問了一句,“妹子見多識廣,可知道有什麽毒藥或者什麽東西可以讓人出現幻覺的吧?”
“想是有的。”梅香玉應着,轉而又道:“我真羨慕姐姐灑脫,好命。”
“哈哈,命嘛,自是上輩子積了德。”
張桃花最後也只是随便問問,她真是覺得梅香玉作為房元德老師家的姑娘書讀的多,懂的多。
她遇見今晚看見那些人,不是今天才有的事,仔細一琢磨,她能看見嗖的一下就消失的人有兩天了。本來她還以為別人走的快呢。
是夢還是幻覺過些日子再說。
敢對她下毒,太歲頭上動土活的不耐煩了,她一定會把房府毒瘤揪出來的。
可金蘭院裏張桃花一走,銀珠就毛手毛腳丢三落四的,梅香玉都看不過去,她道:“天色不早了,銀珠你去歇着吧。”
張桃花一行人回到桃源裏,半路上張桃花又撞見過跑得快的人,一溜煙沒了。甚至鑽進牆壁裏,她還上前摸了摸壁頭。
從始至終她沒出聲,她确定茯苓和芍藥是看不見那人。尋思着有可能撞到不幹淨的東西了,可兩丫頭被吓得夠嗆還堅持陪在她身邊,張桃花為了安她們的心回屋裏就躺下了。
張桃花在床上躺着睡不着,閉着眼睛。
快要天亮的時候聽見芍藥先出口喚了一聲“老爺”。張桃花從床上翻身坐起來,“房元德回來了。”
“還知道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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