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章節

出一聲長鳴，冷顏帶着一絲疲倦，陰沉地瞥了葉冰明一眼，翻身下馬。而那個少年緊抿着唇，沉默的外表并無法掩藏他內心的急切。

“……先去司徒府上。”他停下安撫馬的動作，眼中的詫異一閃而過，卻不再多言。

而與此同時，歌天涯的心已經越來越煩躁了。

她惡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臉堅定的司徒禮，沖王璟低吼：“我們走！”王璟一愣，笑眯眯地帶上她放在桌上的包裹緊緊跟上去。

離開客棧，歌天涯站在湧動的人潮中，美麗的臉上是深深的迷惘。但這一切在身後的王璟趕來時迅速消失蹤影。“那個門神呢？不在你後面吧！”王璟看了一眼煩躁的她，緩緩搖頭。

“我出來的時候，他還在那兒喝酒。”歌天涯癟了癟嘴，腳下飛快地移動着。

她這次說什麽都不想再呆下去了！司徒亦然也好，卿雲海也好……都是混蛋！敗類！

白色的人影所到之處均掠過微風，漸漸的，只是一閃而過。而王璟跟在她後面，腿腳有些酸痛，但仍以最快的速度趕上去，才拉近距離，歌天涯眼神一變，步伐更快了。

麻木的追趕中，王璟突然想起數十年前出現的“風步”。難道她是當年那個驚豔一時的梅蘭芳的女兒？若是這樣，歌姑娘的處境太危險了。

只是這片刻的恍惚，歌天涯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王璟眼中。

“你早給月回信了吧。”冷顏注意到少年微翹的嘴角，頓時明了。目光轉移到前方，就看到即将撞上的人影。然而，沒等他做出什麽反應，人影腳下的步伐一頓，緩緩擡起頭看着他

那是一雙淡淡冰冷的眼眸。

“拜托讓個道，可以麽？”非常悅耳的聲音。冷顏微微紅了臉，突然覺得自己的手腳有些不夠用。慌亂之後僵硬地移開位子。他本來應該生氣，卻生不起來。

歌天涯并沒有意識到王璟不在身後，眉微皺就要離開。“姐姐。”

在這世上，只有善兒叫她姐姐。歌天涯呆了呆慢慢看向聲音的來源——那個孩子，現在是少年。有些肉肉的身體已經變為消瘦的模樣，但他眉宇間的青澀氣息并沒有被自身俊秀甚至豔麗的容貌遮掩。那雙泛着潋滟水光的眼眸，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是……善兒。”尾音有些顫抖地結束，歌天涯咧了咧嘴，暮然間很想哭。

司徒府

葉冰明、冷顏、歌天涯就站在正廳。夾在兩個異常沉默的人中間，冷顏覺得自己灑脫的性子已經被毀掉了。前幾日還張牙舞爪的少年，現在卻雙眸晦暗不明。歌天涯則始終郁郁寡歡。

“老爺，他們一直沒說話，奴才也沒聽什麽。”司徒凜神色凝重地點點頭，讓小厮下去。

已踱步到門口，司徒凜緩了緩氣謹慎地走進去。

“參見三皇子。”司徒凜恭敬地抱拳，身着一身練功服有着濃厚的武學氣息。葉冰明不自覺皺了皺眉，據說司徒凜為人謹慎，怎麽會連行禮都出錯？大概不想跪才是真。

“免禮。”司徒凜卻早已站直身體，略帶疑惑的目光投向歌天涯和冷顏。

葉冰明看他這樣也不打算解釋二人的身份，只是問起司徒亦然。“貴公子不在？”提起兒子，司徒凜嘆了口氣：“在院裏，容在下将他喊來。”

接到消息的卿雲海意識到這是一個接觸貴尉的機會。換了以前，他必定抓住任何一個獲利高升的機會，但現在的他卻相當厭惡這些。

“就說我病重無法。”淡淡的話丢給小厮，卿雲海又縮回了被子。了無睡意的他滿腦都是歌天涯的笑裔，最終卻定格為她離去的背影。突然一陣心悸發汗，眼前一黑，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司徒凜在看到小厮單獨的身影時，整張臉都變得無比陰沉。“有告訴他是見三皇子嗎？”

小厮躊躇着點點頭，“但公子躺在床上，動不了身。”

葉冰明皺了皺眉，“既然貴公子病重，那就算了吧，以後會有機會見面的。”司徒凜忙點頭。

安排他們在府上住下，司徒凜不禁松了口氣。正想回房，卻看到自己那個兒子穿着單薄的一件裏衣就出來了。“過來！”他看着那張俊美得過分的臉仍是一臉不耐煩，突然覺得很心痛。

“叫我幹什麽！我找人呢？！”司徒亦然把玩着自己的如墨長發，間或不耐煩地看他一眼。

司徒凜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斂去眼底的溫情，低聲訓斥：“你別再為了那種女人忤逆我！我是你父親！”氣氛頓時僵下來。

司徒亦然忍不住嗤笑，“那種女人？哪種女人！你是說你的那些小妾是嗎？”司徒凜在那雙憤怒輕視的眼眸下，已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只好軟下語氣：“然兒……”

“別叫得那麽惡心！”司徒亦然厭惡地別開臉，“你知道嗎？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我是你的兒子！”司徒凜僵在原地，張了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不願再看一眼他，司徒亦然下足輕點，迅速掠向遠處。

司徒凜蒼涼地笑了笑，猛烈地咳起來。半響吐出污濁的血水，啞聲笑着落下淚來。

似乎離開地很潇灑，說完那些狠話也是發自內心的話，短暫的快感在司徒亦然心中消逝只剩

下無盡的悲涼。但他并不後悔。

或許是因為血緣，他才會這樣拖泥帶水。明明恨他，卻無法忘記他對他而言的存在。

那是世人眼中溫暖的存在呵……

“明明應該還在啊……”司徒亦然喃喃着，目光緊緊地掃過那些亮燭的廂房。

他只不過是睡了一覺，才天黑她就忍不住走了？想起她照顧他時那種迷蒙的目光，司徒亦然微微下拉的嘴角悄悄上揚。

耳邊清晰地傳來門的聲響，司徒亦然飛快地掠過去，緊接着雙眼一亮。是她！

告白？

歌天涯看着手中熄滅的燭臺，揚起一抹苦笑。毫不猶豫地轉身，無力垂落的手收緊又緩緩松開。忽然一只手死死扣住了她的肩。

歌天涯身體一僵，睜大淩厲的雙眼，剛想俯下身後踢空翻，就感覺到柔軟的唇輕輕落在自己的頸項。“是我，司徒亦然。”說着，他微笑着從後攬住她的腰肢，靠在她的肩。

還沒等歌天涯反應過來，适才漆黑一片的屋子伴着輕微的風聲明亮起來。葉冰明“呼啦”一聲打開門，黑着臉把歌天涯拽了進去，司徒亦然錯愕的同時不忘牽住她的手，以至于遭到門板的用力一擊——“嘶——死小子！開門！”聽到司徒亦然氣急敗壞的叫喊，葉冰明在屋內輕哼一聲，不予理會。

歌天涯則是靜靜看着面前男孩臉上的神情，眉微皺。記憶中善兒從來都是紅着小臉叫她姐姐的孩子……而他雖然稚氣，卻染上了些許霸道，些許……頑皮吧。無論如何，都太不一樣，以至于她隐隐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人了？但依初次見面的情景，顯然不成立。

知道歌天涯在打量自己，葉冰明垂下纖長的睫毛，悶悶地站着并不敢看她。

片刻的功夫，連歌天涯都以為司徒亦然離開了，門卻在這時轟然倒塌。“呵……”歌天涯冷冷地看着他發微亂抽風似地輕笑，突然覺得自己之前真的是腦子進水才會為他傷心。

他也不像卿雲海，仔細看的話，就會發覺兩人笑得時候簡直天差地別。

司徒亦然的那張臉，從來都沒有過他的那種表情韻味，無論哪個角度嘴角始終是嘲諷地輕勾，像得了病一樣。

“你發什麽神經？”司徒亦然挑眉看着歌天涯，對一邊始終瞪着自己的小子送上白眼。這才慢悠悠地開口：“沒什麽……”歌天涯忍不住磨牙，“你給我出去！”司徒亦然無比順從地離開，還笑眯眯地帶上門。

于是，屋內寂靜得如同什麽都沒發生一樣。

只不過随後，被司徒亦然用內力推合住的門再一次轟然倒塌，更慘的是它倒地後化為一堆碎裂的木片……

歌天涯有些無力地揉揉眉心，稱得上溫柔地看了一眼葉冰明。卻發現他漲紅了臉，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正心疼，又見他恨恨地咬唇，随即恢複常态。幾個動作間的轉變也不過一兩秒而已，可以說已經相當熟練。難道善兒以前就是這樣維護自己的堅強的麽？歌天涯忍不住伸手撫上他柔軟的發，又将他攬進懷裏。

葉冰明有些害羞，紅暈悄悄染上耳廓。她身上有着冷冽的香，又或者是他的錯覺。不過……想起方才司徒亦然離開時的嘲諷笑意，葉冰明迅速推開了歌天涯，臉變得慘白無色。

正如他譏嘲的那樣，她對他沒有任何防備，她只是當他是一個失去母愛的男孩。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