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節

着樓一路向上，耳邊就漸漸喧鬧起來。

“孤望靛空盼明月，齊俯綠地失森林。”褐衣男子摸着短髯，悠悠說出對子方才得意一笑。

對面稍顯年輕的男子眯眼深思其中韻味，一臉成竹在胸：“林煙群散月難圓，炎樹獨立花無缺。”他似是覺得自己句中的意境甚妙，竟調侃起對方來：“怎麽樣？這缺，你可接的下去？”

“……這，有了！”褐衣男子皺起眉來，半響出了一句：“缺少勇者鬥惡龍，人生從此無意義！”

“這也太差強人意！自罰一杯！”被罰酒他面上也是笑意不散，一飲而盡卻是等着酒友的出招了。

歌天涯無心打擾他們，正想繞過，餘光卻瞥見另一稍顯偏僻的角落立着二人，較于他人的興致滿懷，更顯出他們之間過分安靜的氣息。

不知白衣男子說了什麽話，竟引得藍衣男子冷笑起來，偏過臉怒視他。

歌天涯一怔，藍衣男子一雙桃花眼明湛，此刻卻露出幾分冰冷無情——是殷長情，也是如今的季安源。正欲轉身離開，卻認出白衣男子表面正經實則調笑的口吻。

“季兄我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你何必生這麽大的氣呢？這傷身又傷心，我可是罪過了。”

是見過一面的染纖塵。

不願驚動他們，歌天涯便側過身對行酒令的二人歉意一笑，順勢接過褐衣男子的對子，幽然一笑，帶着些許惆悵：“義氣江湖幾人還？閑漫笙蕭一場醉。”

二人聞得她的對子，原本的惱意也散了，細細打量她下來卻是無比俊逸，更添幾分好感。

歌天涯應他們的意又跟着對了幾對，之後就是裝作喝酒然而小心注意着另一邊的動靜。

她自己覺得尴尬，餘光瞥見季安源冷着臉下樓，便道別悄悄跟了上去。

殊不知染纖塵早就察覺到她的氣息，嘴角的酒窩陷得更深。

歌天涯一直不敢出聲，季安源似是把她當成了別的跟蹤者，卻并沒有拆穿她。他先是伫立在一家花樓前良久，才仿佛是一臉凄然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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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伸手撫向他送與的平安符，最終還是自嘲一笑不願再追尋下去。

轉身的時候擡頭卻剛好對上一雙似有紫色流光的黑眸，一怔，連忙後退。

染纖塵卻不打算給她退路，愈加逼近，幾乎貼近她的鼻尖，低頭的一瞬綻開笑意。

“歌……姑娘？怎麽穿着男裝來此地？”歌天涯忙從那雙漂亮的眼裏掙紮出來，嘴角勉強彎了彎，臉有些許發燙：“我好奇，便來看看。”因為慌亂，她一邊回答他還一邊點頭，惹得染纖塵更是愉悅：“這裏正是纖塵的産業，今日我做東，帶天涯做客如何？”話是這麽說，歌天涯哭喪着臉看了看他搭在自己臂上的大手，試着掙了掙，一點松動都沒有，反而給了染纖塵糗她的機會。

“怎麽了？”他說話的呼吸貼在耳側，直往脖子裏鑽，歌天涯渾身都僵硬了。

染纖塵見狀愉悅一笑，就攬着她這麽一個“男子”直奔三樓，點了燕瑛樓的頭牌作陪。

夏雪作為頭牌，歌天涯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的确挺美。

人如其名，她就像夏日悶熱的一股涼風，一身冰肌雪骨襯着溫婉的笑意令人頓生好感。

歌天涯注意到她腕上的玉石紅镯，本來無話，便順着稱贊了幾句。

這也沒什麽，她奇怪的是夏雪面上略帶苦澀卻更多甜蜜的笑意。

染纖塵的眼底黑紫難明，深深的有如一汪淬紫的深潭：“那是丞相之子季安源送與她的，可惜這對才子佳人，卻難以成雙……”歌天涯皺了皺眉，這話怎麽聽都是說給她的。

深思無果，便只是淺笑以對。

皇後

轉眼春逝夏至，歌天涯一臉恍惚地看着前幾日還繁盛的花勢減弱被逼人的綠意所取代。

“天涯，你真的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她撇撇嘴，偏過臉瞪他一眼一臉興致缺缺。

“要去快去，別讓大才子等久了，人家現在可是大紅人呢。”葉冰明眯起愈加狹長迷離的雙眸，剛想說些什麽，卻見老管家一路小跑過來，眼眸一暗囑咐她道：“別走遠了。”

歌天涯揚揚眉取過管家送來的信，見上邊的天涯親啓，白了一眼娴熟地拆開，頭一句便是——“昨夜夢酣，思佳人立于床前，纖手輕探吾額，夢醒竟是空想，心空方覺疼痛。”

她冷哼了聲不願再看也知又是些肉麻兮兮的話，遞給管家：“老規矩。”

管家抹了抹額上的汗，便要前去焚毀。

他可是閱歷頗深了，上次好奇這名動京都的染公子送的信，便拆開看了看。愣是鬧了個大紅臉，唉……人老真是受不了刺激，再來一次他可是受不了喽！

待管家離開，歌天涯嘆了口氣。在這個位置還能看見葉兒的背影，真是有些憋悶。

以前穿的長袍還顯出幾分稚嫩，現在卻是很有王爺的樣子了。

自從前段日子過了他的十二周歲，葉兒不論是身高還是面容都有了明顯的變化。

臉顯得更白更瘦削，微笑的時候因為眼裏耀眼的光彩，總是有種怦然心動的美。人也跟她差不多高了，甚至偶爾對她不滿，背挺直的氣勢壓得她連連投降。

居然連姐姐也不肯叫了，真是，貌似上次還說她變幼稚了！會嗎？總之她才不承認。

……

葉冰明微揚眉角，看見一身素白俊朗絕倫的司徒，只是笑着：“她不想見你。”

司徒睫毛輕顫，卻露出一片深幽：“我不過是跟王爺敘敘舊而已，你多慮了。”

“呵呵。”葉冰明對他假笑，想問季森然，又不好開口，便提議：“下一局吧。”

司徒自然是附和。

他們下了足足一個時辰，因為怕一棋毀去局勢，二人都用盡了心思，像是在戰場厮殺一般。

“是想知道我和季森然的關系？”司徒擡眼笑看他，葉冰明奇怪地瞥了他一眼，不語。

只是用心看着棋局，明明他已露敗象……猶豫着，還是照原來的想法落下一子。

司徒眼底升起笑意，繼續說着：“丢了西瓜撿了芝麻的事……王爺還是不懂這環環相扣的計謀。”

葉冰明一驚，眼見着自己已經是困獸之鬥，臉微白卻還是沉住氣，但再怎麽下也不過是拖延。

“王爺，承讓了。”司徒說着探手摘去葉冰明的将，嘴角自是自得的笑意。

出了王府，卿雲海把身體讓給了司徒亦然。

方才下棋的，是卿雲海。司徒亦然自幼就不愛棋局，再來他也比不過卿雲海的步步沉穩。

【你知道那季森然為什麽對我這麽在心？】司徒亦然漸漸習慣在心中與卿雲海商讨，也是謙遜地學習。卿雲海想起季森然注視他時的略帶慈愛的目光，不免猜想到血緣的聯系。

但也只是猜想而已，他可不會把這個說給司徒亦然聽。

【對你再好，也要三分警惕。】司徒亦然聽了他的話，長眸一眯，似是贊同他的說法。

卿雲海沉默着，卻沒有告訴他下半句——但只有全心全意的相信，才能收獲純粹的水晶。

“公子，老爺讓我來請你去堂上做客。”司徒別有深意地一笑，來邀請他的奴才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慢躬身尾随在身後。

葉冰明得知司徒的去向，略顯蒼白的臉冷冷一笑，想到染纖塵便騰地起身走向亭廊。

他走得很急，整張臉蒙上隐約的黑氣。

到了亭廊，眯眼一看，果然。歌天涯并沒有離開，只是染纖塵來了。看見葉冰明，他只是慢慢直起身，手指略微梳理從發冠裏掉落的發絲，嘴角的酒窩若隐若現。

歌天涯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對葉冰明招招手，故意忽略他滿臉的怨氣：“那個才子怎麽樣？”

葉冰明偏過臉，聲音甕聲甕氣：“虛有其表。”歌天涯一笑，當下覺得自己真是妙算如神。

當然還是因為深知這古代的人都十分酸腐，她知道葉冰明和她一樣都看不過眼。

葉冰明心虛地瞥了她一眼，餘光掃到染纖塵，他挑了挑眉心照不宣。

……

歌天涯還迷迷蒙蒙的時候，就被丫環搖醒了。“小姐！小姐！皇後娘娘召您過去！”她木然地坐直身體，瞥見丫環潮紅的臉頰，眼裏卻又驚又懼。

“……你先出去，我馬上好。”她嗓子暗啞着，滿眼陰沉。其實她真的很想發飙，不過……

丫環舒了口氣，又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小姐你一定要快點啊！”她不耐煩地點點頭。

等屋裏回歸寂靜，歌天涯耷拉着眼皮又縮回被子小眯了一會兒，畢竟古代女子梳洗時間挺長。

眯着眯着，她身軀一震，從床上猛地跳起來，撈起衣服就飛快地一層層穿好。

頭發不是很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