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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交流學習的醫院是G省中醫，就在顏舒桐讀書的G市，也是她的母校G大的附屬醫院，甚至就是她本科就讀的學院的附屬醫院。

她對這裏的熟悉，源自于她從大一開始的見習，那時還是在另一個分院，後來她大三的時候從新校區搬回老校區，周末的見習也順理成章的換回了總院。

G市地處南方，中醫的群衆基礎極好，顏舒桐剛開始的時候覺得很吃驚，怎麽在門診碰上個病人都能跟醫生說體寒體熱的，等到了後來，才慢慢的見怪不怪，只是自己說話就要留神許多，否則一個不注意可能就被病人認為是庸醫了。

從機場到醫院的那一段路，顏舒桐在讀書的幾年間走了不知多少次，可是她還是興致勃勃的往外張望，有同事調侃她：“這下算是到了你的地盤了，記得要包吃包住啊。”

“好說，醫院宿舍和食堂，随意點。”顏舒桐暫時放下了在H市那些亂糟糟的事情和心緒，專心的規劃起未來三個多月的生活。

其實也不需要如何規劃，顏舒桐像是回到了學生時代，白天在醫院忙碌，晚上沒有夜班的話就到處走走，醫院離學校很近，顏舒桐在傍晚的時候就回去了一趟。

她站在校門口仰頭看着校牌，竟然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有年輕的女孩子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來，或是和男友手牽手，或是幾個女孩子成群結伴，從她的面前經過，笑聲就這樣撒了一路。

顏舒桐走在校道上，木棉花開了一路，芒果樹上挂了小小顆的芒果，她看着看着就覺得懷念起來。

她在這裏度過了難得的八年時光，那個時候，沒有那麽多的煩惱，每天的生活規律到枯燥的地步，可是她卻覺得安逸，安逸到她如今再想起，只覺得奢侈。

她站在路口拍了一張照片，照片裏是木棉花開似火，她把它發到朋友圈，很快就有一大片的點贊和評論，大多來自于大學同學，不乏仍在G市的同學看了說要出來聚聚。

顏舒桐把評論列表往下拉，看到最後一條，“要是有一天我也在，你是不是會給我做向導？”

周自南，顏舒桐默念着他的名字，她原來以為他不會看到的。猶豫了一下，還是回複到：“會的，要是你春天來，就來看木棉，要是秋天，你就可以看到合歡花了。”

她以為回複過就算了，結果下一秒周自南就回了一句：“顏舒桐你翅膀真是夠硬了，到了也不報平安。”

顏舒桐看着這句話有些愣，他們不是吵架了麽？

愣了一陣，又猛地反應過來，連忙退出微信，改去翻通訊錄，一個一個的打電話去給何茗蕊她們報平安，換來了好多句竟然現在才打電話過來還以為你墜機了……

唯獨對周自南，她只是發了一條信息，其實也說不清楚到底是在逃避還是單純的和他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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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南看着她言簡意赅的“平安，勿念”四個字，簡直氣的肝都要疼了，真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真是縱得她脾氣愈發大了，周自南全然忘了他剛把人家罵了個臭頭又不歡而散，兀自的頭痛，恨不得沖過去把顏舒桐抓回來揍一頓才好。

偏偏這時言華進來說：“周律，有位蔣小姐找你。”

“蔣小姐？”周自南愣了一下，想起應該是蔣文端，頓時更加生氣，“出去！跟她說別再來了，下次她再來記得用掃帚把她趕出去！”

言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只是看見他面無表情的繃着個臉，他知道周自南平時總是笑，就連生氣也是笑着的，可是一旦他面無表情的時候，很有可能就真的動了肝火了，此時最好不要去捋老虎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周自南把蔣文端的事丢到了腦後，專心的想着顏舒桐的話，他們到底合不合适。

他比顏舒桐年長，總是處于主導一方，很多的時候是他在替她做決定。最明顯的就是這次去學禮儀，明明她不樂意，也還是在他的堅持下忍耐着。

他問明頌，林琛的話他到底贊不贊成。

明頌沉默了許久，才斟酌道：“你們其實不夠對等，你習慣了做決定，她習慣了聽你的，可是你們……你們一個在醫院，一個在律所，這兩個職業，見到的人性太多，阿南，你和她其實都不怎麽相信人性……”

周自南沉默了下來，原本就不輕松的心情更加沉重，他突然想起她答應和他在一起的那天她說的那句話來。

“阿蕊說，她怕我變成還沒學會愛就先學會懷疑愛的怪物。周自南，我沒試過，我不懂這些東西的……”

怪物，不管他承不承認，其實他和她都是有缺損的人。她見多了醫院裏殘忍的男人的嘴臉，所以不敢去觸碰愛情，他被深愛過的女人背叛，所以妄圖去改造另一個人以期她變成他想要的樣子。

也許，他和顏舒桐，不是不愛，只是用錯了方法。

像是突然就想通了，周自南覺得所有的事情好像都不難解決，除了……

當他看到手機裏蔣文端剛發來的約他見面的信息，覺得身上粘了一塊怎麽也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一樣惡心。

轉念間又埋怨起顏舒桐來，情敵找上門，也不曉得要宣示一下主權，只知道跑掉，真是個棒槌，真是要氣死他了！

可是再怎麽生氣也沒時間去埋怨了，開春之後，幾個年前立案的案子漸次開庭，縱使不是周自南直接負責的，也還是要偶爾詢問進度。

新的政策逐漸生效，對很多的上市公司都是個沖擊，少不了要詢問律師相關的法規到底會如何如何。

早前請了他做顧問的某個公司啓動上市計劃，周自南帶着整個法律團隊開始了對其股東和股權結構、歷史沿革、組織架構、資産、業務、關聯交易、重要合同等事項進行詳細的調查和審核，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根本顧不上再去想顏舒桐如何如何。

倒是蔣文端愈發的契而不舍，信息和電話跟一日三餐似的報道，周自南不耐煩的拉黑她，之後又有點不是滋味的想起顏舒桐，小沒良心的就沒想起過要給他只言片語。

蔣文端得不到回應，開始玩起了偶遇這一套，她也不知道從哪裏打聽來的周自南的行程，弄得周自南去哪都可能會遇見她。

次數多了，連言華等人也看出了端倪，有心想避開讓他們說話，周自南偏不讓他們走，理由竟然是：“你們看好了我和她沒關系的，來日阿桐回來了，你們要給我作證才好。”

言華有些無奈，勸道：“周律，你還是趁早和顏醫生說清楚，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了，你說出花來都沒用的。”

“我知道，可是有空嗎？”周自南抖了抖手裏的文件，“你說哪裏有空，她又去了G市……”

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周自南發覺蔣文端似乎沒有知難而退的打算，只好纡尊降貴的約了她見面。

對，就是纡尊降貴，周自南覺得，要不是覺得她實在太煩人，他還真不樂意和她說話，他從來都是這樣，把那兩句話實踐了個徹底。

愛情通常是這樣，他愛你時你說什麽是什麽，他不愛你了你說你是什麽。

周自南無視了蔣文端臉上的欣喜和為了來見他而特地化得很精致的妝容，只是平淡的說：“你不要再來找我，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不要把我對你最後一絲耐性都耗盡了。”

蔣文端不再笑，低下頭摸着高腳杯的杯壁，燈光在她保養良好的指甲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暈，她說：“你不喜歡我出現在你的面前，那就不出現好了，可是自南，愛你是我一個人的事，與你無關了。”

語氣顯得無奈，又像是壓抑了很多激烈的情緒，周自南只覺得無比的煩躁，他被她狠狠地欺騙過，至今不敢相信這張面孔上這種柔弱哀婉的表情。他再也坐不下去，只好匆忙起身離開，逃離這種壓抑的尴尬。

他出到外面，鬼使神差的回頭看了一眼，透過飯店的落地玻璃窗，他看見她的背影被籠罩在燈光裏，彌漫上一層落寞和哀傷。

周自南不得不承認，在這一刻，他的心是軟了的，一個女孩子，做到這一步，要丢下的東西太多，包括她固守的自尊和驕傲。

如果是顏舒桐，周自南不敢想她會如何，因為他知道，顏舒桐看似溫和柔軟，可是事實上比之蔣文端，更加的驕傲，她永遠都不會對着別人死纏爛打。

你看，說了要各自想想，她就真的連一個字都不會給他。

到底是不一樣的兩個人，周自南不知道當初聽信了林琛的話，是不是真的腦子進了水。

此刻他對蔣文端感到心軟，可是也就那麽一下，再怎麽樣，都不可能回到當初。

沒有什麽能永遠不變，也沒有人能永遠停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