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且不說楚大喵之後是不是把劉荨的臉抓成了米字格,益州的官吏們這次是被劉荨弄得焦頭爛額。

公文要改,工作流程要改,連他們期盼的“上朝”都變成了圍着桌子上着茶聊天。

這一點都不嚴肅!

不過這改來改去,的确工作效率提高了許多,但他們還是很不習慣啊。

比如公文居然不能賣弄文采,實在是太讓這幫名士們難受了。

有官吏偷偷找到司俊,希望司俊勸一勸皇帝陛下,比如用“祖制不能改”之類的話來搪塞一下皇帝陛下的搞風搞雨。

司俊微笑:“祖制不能改?那什麽是祖制?是周分封三國?還是秦苛法治國?或者是太祖遍地異姓王?文景時尊黃老術?或者再來一次武帝時獨尊儒術?”

“說起來,周時不允許私學,教育只是貴族才能享受的待遇。但孔子首創私學,不拘來歷職業身份地位,收得門徒三千,這也很不尊祖制吧?”

來人面紅耳赤,想要反駁,但又被司俊堵得啞口無言。

司俊笑着搖搖頭:“所謂逼着陛下遵祖制,究竟遵的是什麽,你明白,我明白,難道陛下不明白?你究竟是希望陛下是雄主,還是希望陛下遵祖制,或者說,遵臣下的意思?”

來人的面紅耳赤變成了面色蒼白。

這時候劉荨正好推門進來——雖然是司俊的書房,但劉荨向來不敲門,也不擔心司俊不方便。甚至他暗搓搓的希望司俊在掏鼻孔摳腳什麽的,他好将司俊的笑料記下來。

但顯然,司俊并不是個摳腳大漢。

劉荨進來時,見到幾人圍着司俊,也不驚訝,笑道:“你在教訓人?需要朕回避嗎?”

來人立刻給劉荨行禮,因為剛才司俊的誅心之言,他們不知道劉荨聽到了多少。這行禮,就跪的急了些,差點直接滾在了地上。

劉荨忙道:“諸位請起,別在意,就當朕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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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後,他首先當這幾人不存在,走到司俊面前,搶了司俊的茶喝了一口後,才道:“你不是說今天帶朕去試種了新作物的莊子逛逛?見你這麽久沒出現,忘記了?”

書房中人這才注意到,劉荨換了一身便于騎射的常服,明擺着要隐藏身份出去浪。

司俊道:“耽誤了些時間,且待我去換一身衣服。”

劉荨轉頭問道:“這幾位卿家也要一起去?”

來人立刻搖頭,忙說不打擾。

劉荨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嘴裏還是道:“那朕就不送你們了。”

那幾人忙道不敢不敢,慌慌張張的離開了。

劉荨失笑:“你們在說什麽,怎麽這幾人顯得這麽驚慌?”

司俊道:“不過是些被人诓來當槍使的人。”

劉荨挑眉:“哦?難不成我改個公文,精簡一下工作流程,都有人鬧?”

司俊道:“這不在于陛下你改了什麽,只在于你改了。”

劉荨道:“了解了解。我在門口等你,你先換衣服。真遺憾,我還以為他們對莊子也感興趣,還想帶他們一起去,問一問推廣新作物的事。”

結果這群人絲毫沒有這意思,倒是讓他有些失望。他們在推廣新作物前,絲毫沒有想想去觀察一下田地的意思嗎?

他剛得知地裏結出了小玉米,就想去查看一下,這群人都不好奇呢。

司俊道:“過段時間,應該會有人陸陸續續來看。”

劉荨道:“把來看的人記下。不關系的人,朕好将其調到和民生無關的位置。”

劉荨并不是覺得沒人都必須關心民生。只是民政等事,還是交給關心民生的人更好。其他人可以去軍隊,可以去審案,可以去外交,還可以去著書立說。

所謂物盡其用嘛。

司俊微笑着揉了揉劉荨的頭,道:“好。”

劉荨晃了晃腦袋:“我現在又不是貓,不準揉腦袋,我先出去了。”

司俊點頭。

沒等多久,司俊就換好衣服,和劉荨一起出門。

他在門口的時候,見劉荨身邊多了一人。

那人見司俊出來,忙拱手行禮。

司俊微笑道:“我就知子孟得知玉米結果的消息,定會來尋我。沒想到這麽快。”

劉初忙道:“初也只對這些俗事感興趣,州牧莫怪。”

“王者以民人為天,而民人以食為天。”司俊道,“若這都是俗事,那俊倒是樂意一直俗下去。”

劉初忙道:“州牧高德!”

劉荨道:“得了,快出發吧。你們兩還要商業互吹沒完沒了了嗎?”

劉初好奇:“何為商業……胡吹?”

劉荨道:“呃……這個這麽解釋呢……舉個例子吧,兩家酒店掌櫃見面時,不斷說另一家的飯有多好吃?”

劉初:“……”

司俊忍笑,道:“快出發吧。我們再商業互吹下去,陛下就該來拆臺了。”

劉初又問:“何為……拆臺?”

劉荨插嘴,道:“就是有人在臺子上唱戲,有人直接把戲臺子拆了。”

劉初:“……”

總感覺陛下和州牧說的話常人都聽不懂呢。不過經他們一解釋,倒是覺得很貼切。

劉初本來有些緊張,沒想到前來州牧府尋司俊,正好在門口遇到皇帝陛下。不過經這麽一打岔之後,他心中忐忑少了許多。

劉初和許多司俊麾下傲氣的幕僚下屬不一樣,他正在驕傲之時,家中突生變故,不得已隐姓埋名自尋前途,前後反差讓他性格中多了謹小慎微。

當然,這并不是說他不傲了,只是他的禮數更周全,表現得更謙遜而已。他內心要是不傲,也不會在得了司俊提拔之後,仍舊想着司俊對不起天子,猶豫是否要說出真實姓名。

三人選擇策馬同行。一路上有侍衛護着,普通百姓一見就知道是官老爺出行,自然遠遠避開。

不過劉荨還是能初窺成都城內面貌。

劉荨好奇道:“這城中還挺整潔的。”

中世紀時,歐洲城市中滿是屎尿,臭氣熏天。據說咱們國家也好不到哪去。

據蕭悅說,在明朝的時候,北京城就是臭氣轟天,衛生狀況極差,這些史書中都有記載。

不過清朝定都北京之後,北京的衛生狀況稍稍好了些。

其原因第一是因為古代的下水系統主要是為了排洪,并非是為了衛生;再來明朝早先定都南京,南京才是傾力修建的都城,因此規劃較好。北京是中途遷都,城市雛形已經定下,也不好大改,因此不如南京整潔。

雖說沒去過“平民區”,但這也不算官員居住的地方,居然這麽整潔,還真是讓人驚訝。

司俊道:“臣稍稍更改了一點城區規劃,陛下感興趣,回府臣把規劃圖拿給陛下看。”

劉荨道:“臣什麽臣,又不是上朝,非得你故作謙遜給我面子。城區規劃圖?你還弄了這東西?你該不會把成都整個翻修了一遍吧?這得多少錢?”

司俊微笑:“總有賺錢的法子。陛下還不知道?”

劉荨道:“我都說了,在外面別稱呼我陛下。就叫小草吧。”

司俊看了一眼在馬上局促不安的劉初,道:“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子孟可怎麽稱呼你?”

劉荨側頭問:“子孟啊,你也叫朕小草?”

劉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微臣不敢!”

劉荨摸了摸下巴,“微臣”都叫出來了,那是真不敢了。

劉荨嘆了口氣,道:“那子傑,給我想個出來浪時的假名呗。”

劉初滿頭問號,出來浪又是什麽意思?

司俊倒也不推辭:“小草想要什麽樣的姓名?”

劉荨沒好氣道:“我讓你取名,你倒重新問我了。有你這麽偷懶的嗎?嗯……那就叫豐岚。豐收的豐,山岚的岚。這名字你也知道,我懶得換其他名字了。”朕上輩子的名字嘛,哈哈哈哈。

司俊眼眸閃了閃,抿嘴微笑道:“好。”

劉荨對劉初道:“在外面我就叫豐岚,你可以叫我豐公子,或者直接稱呼我名字。我覺得直接稱呼名字最好。子傑你還是叫我小草吧,這輩……呃,現在我還是更習慣這小名。”

劉初只得硬着頭皮答應。

陛下要隐藏身份,他也沒辦法叫破。至少,沒強逼着他叫陛下小名就好。

劉荨嘆氣:“說起來,男子十五歲之後,便可以提前取字及冠。我是不是也該去取個?”

司俊哭笑不得:“小草,天子不取字的。”

劉荨嘆氣:“是啊是啊,不取字,只有小名。但老師為何要給我取名小草呢?‘荨’取自火勢上升之意,又不是荨麻草。不過荨麻草也不錯。嗯,我劉家皇帝的小名都不好聽,老師說取個賤名好養活。”

劉荨這次說的老師可不是慕晏,而是宿誼。宿誼身上擔着神棍之名,雖然他直言自己裝神弄鬼,系統中小夥伴還是讓宿誼給病怏怏的劉荨取小名——假如有玄學呢?

結果劉荨的身體還真越來越好了。這大概真的有玄學。

劉荨和司俊開始讨論漢代皇帝那些好養活的小名,比如小豬之類。

劉初聽得滿頭大汗,恨不得極力縮小自己存在感,不讓這兩位“口無遮攔”的大佬拉自己一起讨論。

還好劉荨和司俊似乎把劉初忘記了,自顧自的聊得開心。直到到了城郊莊子門口,兩人才反應過來,這旁邊還有個人呢。

劉荨不好意思道:“我和子傑經常這樣胡侃,聊起來就忘乎所以了,子孟勿怪。”

劉初忙道不敢。

到了莊子之後,三人并未下馬,直接騎馬漫步,讓人引去了田埂。

劉荨雖知道玉米,但他還真沒見過這麽壯觀的玉米田。

他上輩子應該是見過,不過不知道是只在電視中見過,還是記憶模糊了,他記得單株玉米長什麽樣子,但玉米田的記憶則很模糊。

看着那一人多高的玉米,劉荨感嘆道:“玉米長成的時候,被稱作青紗帳。我本以為誇張了些,現在看來,躲在玉米田中,還真看不到人。”

劉初在劉荨說要推廣新作物的時候就來看過一次玉米,心中震撼少了一些。

他向劉荨和司俊告罪之後,下馬走到玉米田便細細觀察玉米結果的情況。

劉荨對司俊笑道:“子孟不錯。我們也下馬吧。”

司俊點頭。

劉荨摸了摸剛結出來的嫩玉米,道:“再長些日子,就可以吃嫩玉米了。”

劉初問道:“這麽快就成熟了?”

劉荨道:“嫩玉米就是沒成熟的玉米。口感鮮嫩,做菜比起成熟的玉米,別有一番風味。不過嫩玉米不好儲存。要當做糧食,還是熟透了的玉米更好。曬幹了之後,可以儲存很久。”

劉荨頓了頓,道:“對于富貴之家而言,熟透了的玉米可能口感粗糙了些。推廣嫩玉米的吃法,讓富貴人家也對玉米感興趣,玉米田地可能會多一些吧。畢竟,現在許多田地都在達官貴人手中,他們可都是要規定佃農種植什麽。這些人只管口感,可不會管什麽糧食産量最高,能給佃農留下更多口糧。”

劉荨說完之後,又摸了摸玉米葉子,道:“玉米杆剁碎了稍稍發酵可以用作畜生的飼料,養豬養羊都不錯。軍隊也可向農戶購買玉米杆,用作馬匹飼料。”

劉初又驚訝:“購買?”

劉荨道:“當然,難不成還直接強征?哪怕價格便宜些,百姓得了實惠,日子好過些,其産生的經濟效應,絕對能抵過強征白拿。唔……這其中道理,子孟要是感興趣,可和我單獨讨論。現在我們繼續巡查玉米田吧。”

劉初本只想說皇帝陛下仁慈,一聽劉荨說給錢比強征還能更賺,心裏疑惑,很想繼續問下去。但劉荨岔開話題,他又不好追問。

劉初看了司俊一眼,發現司俊一點都不驚訝,忙問道:“州牧也知道這其中道理?”

司俊點頭:“知道。不過有些事,只有陛下牽頭才好做。稅收之事,俊不敢越俎代庖。”

劉初正想符合司俊,畢竟稅收是國政,哪能地方官自己改?劉荨就嗤笑道:“成成成,你大道理一籮筐,實際上就是能聚集民心的事,寧可晚些做,也要讓給朕。我說啊,子傑你心眼頗多,有些事,分那麽清幹什麽?你名聲好,還怕我兔死狗烹不成?”

劉初立刻驚出了一身冷汗。

司俊無奈道:“小草!”

劉荨撓了撓臉頰,道:“啊,子孟,別在意,我跟子傑開玩笑。他這麽做當然不是怕兔死狗烹,而是擔心朕撂挑子不幹。”

劉初:“……”更加驚吓了好嗎!

司俊皺眉:“小草。”

劉荨舉雙手做投降狀:“我忏悔,我悔過!我絕對不會撂挑子不幹!收複舊河山,重現海清河晏,是我們共同的願望。”

司俊嘆氣:“你把子孟吓到了。”

劉荨尴尬道:“這不是習慣和你互怼了,一時間口無遮攔了。子孟,別在意別在意,我和子傑經常開玩笑。”

劉初:“……”這是開玩笑嗎!

司俊見劉初那惶恐的樣子,只得嘆氣解釋:“雖我可以先做,但陛下聚集越多的民心,就對早日一統江山更有利。”

劉荨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是開玩笑啊。”

司俊沒好氣道:“我不是跟你解釋!是給子孟解釋!”

劉荨立刻在嘴上畫了個叉。

劉初苦笑:“初明白了。”你跟我解釋什麽?你們兩真的是開玩笑,而不是面和心不和,互相試探?

這兩人是關系好還是不好?皇帝陛下到底有沒有猜忌州牧?州牧究竟有沒有防着皇帝陛下?益州是否是陛下剛來就已經有了裂痕?

你們兩到底想怎樣啊啊啊啊啊啊!

一邊是提拔他的伯樂,一邊是他忠于的漢室皇帝,劉荨心裏抓狂無比。

劉荨和司俊亂開玩笑開習慣了,一時間忘記了旁邊還有個人會胡思亂想。不過他覺得,已經解釋了,應該就沒事吧。

不過劉荨雖說是開玩笑,有句話是真的。

他真的差點撂挑子不幹。劉荨對司俊說了好幾次,等他安全出京了,就跑益州讓位給司俊,自己當個富貴閑人。

反正皇帝是司俊,又為了拉攏漢室忠臣,自己這富貴閑人肯定當的很舒暢。

既然可以偷懶當一輩子鹹魚,為什麽我要兢兢業業去當那勞什子高危職業呢?他就想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以及适當的運動之外,全部泡到系統小屋裏看小說看電視。

要知道楚銘和蕭悅的小說,已經蕭悅空間裏那麽多影視資料,都是可以買來看的。劉荨覺得那麽多有趣的東西,他可以看一輩子。

甚至,蕭悅空間裏販賣的所有關于近古遠古歷史研究的影視資料中,還有電視劇電影以及古早游戲。

游戲!游戲你知道嗎!

對于蕭悅來說,那些都是古董,但對于他而言……游戲!可以導入系統電腦和掌機的游戲!

劉荨沒有沉迷游戲不可自拔,自然是蕭悅不肯賣,不然他已經變成一只只知道玩電腦看小說的廢宅貓了。

司俊一直膽戰心驚的預防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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