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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已至此, 不少人的目光都跟着看向了傅寒洲。
只見帷帽下,傅寒洲低低地咳嗽了一聲, 接着不疾不徐地問道:“既然如此, 林閣主将‘那個人’邀請至此,難道不怕他暴起發難、殺人滅口嗎?”
臺上林雪岸一派大義凜然的模樣,道:“我林某人行的端做得正, 今日便是要在天下之人面前揭穿他的面具——若能用我一條性命,換得真相大白,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死得其所’?”
傅寒洲含笑重複了一句。
不知為何,他明明什麽也沒做,什麽也沒說。
但快雪閣的人突然就如臨大敵, 隐隐上前護住了林雪岸。
蒯下書院席上,劍神應龍城忽而上前一步, 半掩在傅寒洲的身前。
他淡淡道:“穿鑿附會, 空穴來風。你如此污蔑于人,可有切實證據?”
“有!”
林雪岸高聲道:“就憑邬神醫滅門一案後,邬氏醫書本該藏在官府證據箱中,卻莫名出現在你傅寒洲的手裏;
“就憑黑壺壩一役後, 知情者死的死、傷的傷,唯有你傅寒洲毫發無損, 甚至收歸鐵索盟舊部、接手老盟主的産業, 一舉将蒯下書院推上湘州第一的位置;
“就憑極樂宮在中原搜羅美人甚衆,唯有你湘州第一美人平安無事,甚至派人遠赴西域, 而他先後鏟平極樂宮、結交天心閣令主,甚至在大月氏出賣大周,平白得了一個爵位;
“還有,當時你就已經與李星殊結交,或許那時起就認祖歸宗、密謀大計,只是一直以來韬光養晦罷了……”
聽到這裏,傅寒洲笑了起來,回頭看向口口道:“暝樓,你看看這個人,似乎忘了我們是兄弟兩個人。你猜他究竟針對的是我,還是你?”
口口也笑了一下,學着傅寒洲平時的樣子,拿起了風霆劍。
嘩然一聲。
快雪閣的人又齊齊後退一步,林雪岸臉色微變。
結果,影中劍只是把風霆劍拿下來,放在了桌上而已。
他甚至翹起腿,漫不經心道:“編,接着編啊。”
林雪岸一邊警惕着影中劍,又四顧了一番在場衆人,就說道:“你們都知道,天心閣死士最擅長易容潛伏,甚至能在黑壺壩中同時安插數十個奸細。他最聰明的一點也就在這裏——
“影中劍根本不是他的兄弟,而是他豢養的替身!這個‘影’,就是他的影子,是他與天心閣令主交易,而得到的一個死士!
“他們平時作不同打扮,到了需要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将身份互換,就可以方便他行陰謀鬼祟之事。
“武玄死時,影中劍等人遠在幽州,傅寒洲養傷于書院,于是根本沒人懷疑一個柔弱可欺的教書先生。可是如果他也有高深莫測的武功呢?
“就是因為武玄一步步即将調查到他的身世真相,所以他按捺不住,必須要出手……”
這環環相扣、滴水不漏的說法,其中真有兩分猜到了真相。
衆人一聽之後,幾乎有恍然大悟之感。
竊竊私語聲漸漸在驚慌中生了出來。
不遠處,有玩家小聲道:
“卧槽,我就說怎麽老傅身上武功不高,但是主線劇情咋就這麽多……能當上圖書管理員的,能坐輪椅走劇情的,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世界上根本沒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
“一切都是洲洲的安排嗎?這什麽神仙手段啊,太震撼了!我和我的小夥伴們都驚呆了!”
“病弱美人一秒黑化,太帶感了卧槽,搞了半天原來老傅才是陰險霸道腹黑邪魅帝王總攻嗎?”
“那這個蒯下書院……原來隐藏等級這麽高!”
“我、我不行了,果然反派BOSS才是最帥的,我現在趕腳魔門有老傅、有令主,真的太可了……”
吸溜。
竟然有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在衆人驚懼、敬畏,以及某些莫名憧憬的目光中。
傅寒洲笑了笑,從容道:“武玄之死,難道不是你林雪岸的預期?”
他擡起手,輕輕撫掌三記。
“啊!!!洲洲,我快憋死了!!終于輪到我出場了麽——”
頭頂上突然傳來了風裏鷹的聲音。
他一個倒挂金鐘,将腦袋垂了下來,吓了衆人一跳。
風裏鷹很快吊兒郎當地站到了臺上,不住打量着林雪岸,笑嘻嘻道:“你是不是以為幹掉武玄之後,不但萬無一失,而且還可以栽贓嫁禍,把罪名安插到別人頭上呀?”
林雪岸後退一步,正待說話。
萬萬沒想到,風裏鷹突然笑容一收,肅容道:“傻逼。”
林雪岸:“……”
衆人:“……”
只見風裏鷹一抖手,從袖子裏抖出一卷卷宗,舉起來道:“我告訴你!洲洲早就知道你調查武玄的案子不會有什麽正常結果了!我一早把他翻閱過的卷宗都偷了出來,跟兄弟們跑任務跑了十七八環——”
說到這裏,後面君莫問等一應玩家都紛紛挺起了胸脯,一副很得意的樣子。
風裏鷹接着道:“雖然他們都是屁事不會幹的小拖油瓶,但是我名偵探風裏鷹可不是吃素的!”
玩家們:“??”
然後,風裏鷹将手中卷宗的印本分發給旁邊幾個人,讓他們進行傳閱。
“武玄死前在調查的,根本不是他林雪岸說的什麽三水公案!”風裏鷹石破天驚道,“他在查的是秦達一事!是十八年前,你們這些所謂的名門子弟,害死秦達的發妻,逼着秦達遠走魔門,更讓秦小小十八年來活在謊言之中!他武玄照顧了秦小小十八年,臨死的時候再也熬不住良心發作,他想要将這個事實大白于天下——卻沒想到,這反而招致了小人的暗箭!”
會場中,衆人面面相觑,沒想到此刻又有轉折。
對于“秦達”這個名字,大部分人的印象只是“因為中蠱而棄明投暗的背叛者”,卻不知道這背後還有諸多秘辛。
翻閱卷宗的人,臉色更是變了又變,驚駭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那上面還留着武玄死前的最後幾段筆記,他将當年之事,都标注在了卷宗兩旁。
秦達最初根本沒有叛變魔門。
是十幾名正派弟子對他有所懷疑,繼而上門,迫害了他懷孕體弱的妻子,致使她死于非命,然後還要文過飾非、颠倒是非黑白。
秦達是被流言蜚語所中傷,更被這些僞善小人所诋毀!
“十八年過去了,這些小人不少已經忝居高位。”
風裏鷹說着,目光如刮骨鋼刀一般,在臺下幾人身上一一掃過。
“除了武玄總捕頭以外,還有曾經的峨眉弟子,現在人稱‘心眉居士’;太玄門如今的外門長老‘鐵丈老’;白雲居的客卿‘獅子贲雲手’;絕風山莊的大師兄‘玉面龍戟’……
“還有,你快雪閣的上代閣主林禦梵!他就是當年帶頭之人!
“老子當年帶頭害人全家,死了以後就是兒子林雪岸帶頭牽線。就因為武玄良心發現,要将當年真相公之于衆,你們為了自己的名譽地位,就密謀害死了他!”
臺下頓時聲音嘈雜,堪稱是攻勢一轉。
種種懷疑的目光都落在了林雪岸的身上。
林雪岸面色陰沉,向風裏鷹拱手道:“空口無憑,你休要辱及老閣主!”
風裏鷹一笑道:“怎麽就無憑了,能比你還無憑嗎?呸,小爺我除了這物證之外,還帶了人證的——‘鐵丈老’如今就在門外,我跑了足足三天三夜才把他拖了過來。姓林的,你敢不敢當面和他對峙?”
林雪岸一時語塞。
衆人議論聲頓時更大了。
林雪岸的說辭,一時間變得可疑了起來。
而風裏鷹得意地笑笑,走回到傅寒洲身邊,搖着尾巴道:“洲洲,還是你聰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嘿!”
傅寒洲笑了笑。
從最開始被林雪岸指責,他就是從容不迫的,現在依舊如此。
傅寒洲慢條斯理道:“林閣主在栽贓陷害、信口開河之事上,确實是一把好手。當年你們不敢直面秦達,卻抽刃向老弱婦孺,是為不仁;明知做錯事之後,不思悔過與彌補,反而文過飾非、栽贓陷害,是為不義;與武玄總捕頭作為朋友,卻笑裏藏刀,背叛後還能假惺惺來參加他的葬禮,是為不忠;不過呢……你父親做錯了事,你給他擦屁股倒是挺殷勤,為了保住他死後的名聲而做出這麽多不仁不義不忠的事,還挺孝順的。”
衆人:“……”
傅寒洲擡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語氣很贊許地說:“大孝子林雪岸。別人是七竅通了六竅,只有‘一竅不通’;你是五常擁有了四常,‘智體美勞’都不缺了。”
噗嗤。
也不知道是哪個玩家不小心笑出了聲。
林雪岸臉上好像開了染料鋪子,一時青紅變幻,一時似乎忍不住想要拂袖就走,免受臺下目光的譏嘲,一時又胸膛不住地起伏,像一只受了氣的豬膀胱。
有人上臺來扶着他,像要低聲提醒什麽。
林雪岸死死抓住那人的肩膀,用力之大幾乎要崩出青筋來,盯着風裏鷹道:“諸位……你們不要相信他胡言亂語!他是中了傅寒洲的毒蠱,現在只認傅寒洲為主,不惜為他做出僞造證據的事情來!”
“啊?”風裏鷹眼睛一瞪,又想罵他。
林雪岸接着卻又指向了應龍城,高聲道:“傅寒洲不但控制了風裏鷹,甚至還下蠱控制了還劍山莊的應莊主!正如當年魔門奪走秦達大俠那樣,如今這個城府深沉的男人,更是要對劍神巧取豪奪,為所欲為!”
最後八個字一出,他們突然聽到有個玩家“吸溜”一聲,狠狠擦了擦口水。
……出乎意料。
傅寒洲并沒有收到想象中的“千夫所指”,反而好像被玩家們用一種詭異發光的狂熱眼神,仰望起來了。
林雪岸:“?”
傅寒洲:“?”
應龍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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