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對于一年有三分之一時間被冰雪覆蓋的小城鎮來說, 再沒什麽比雪橇更方便的交通工具了。

冬火山市宮肆雖然不常來, 不過他還是知道什麽東西大概要去什麽地方找, 看着凍得直哆嗦的瑪隆艾敏和尼鹿，他先帶着他們進城買了些衣物以及熱飲。

衆人眼瞅着宮肆沒有買那些有名的大牌子防寒服, 而是買了個他們都沒聽說過的牌子的衣服。

“那些牌子廣告比較厲害，廣告上說得天花亂墜，不過在我們這裏都頂不住, 還是我們本地的牌子比較好用。”宮肆介紹着：“就是樣式單一了一點，不過這叫做經典款，對吧？”

“本先買這些吧, 我們鎮上可以買到更便宜更保暖的。”宮肆道。

顫巍巍地接過衣服，瑪隆等人趕緊把衣服穿上了, 別說, 別看這些衣服款式不怎麽樣, 還真的保暖！起碼比他們自己的衣服暖和多了！

穿好衣服，瑪隆又拿起桌上的熱飲, 正準備喝, 忽然聞到一股酒味：“等等——這個飲料不會是酒吧？我們未滿十八歲，不能喝酒……”

“還好吧？”宮肆自己喝了一口先：“這是我們這裏的土飲料, 每家店都有賣, 有些人家還會自己做, 就是用本地的樹葉子做的，我們這裏的孩子從小就喝，頭疼喝, 牙痛喝，天冷了還喝，挺管用的。”

說着，他又喝了一口。

看他這樣，瑪隆等人也開始喝了。

吞了一大口，瑪隆眼睛一亮：“好喝！”

說完他就把杯子裏的熱飲一飲而盡了。

喝完之後，果然更暖了一點。

将飲料瓶丢到店裏的垃圾桶裏，宮肆示意小夥伴們趕緊跟上，他們要趕緊去租雪橇了。

***

有一條街居然整條街都是雪橇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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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大清早而已，這條街已經挺熱鬧，店員們原本還在掃雪，看到有客人過來立刻拿上商品名錄走過來攬客。

“看看我們家的吧，我們家的雪橇都是手工雪橇哦！還是傳統雪橇呢！”

“我們家的設計特別好！參考了目前各大滑雪場最流行的雪橇款式——”

“我們家的雪橇安裝了最先進的動力裝置，跑得快！”

……

……

……

“哇！我喜歡那個騷粉色！我們租那個雪橇好不好？雪地裏絕對我們最騷氣！”瑪隆一眼看中了一臺粉色的雪橇機。

“顏色什麽的不重要，不對，也重要，雪地裏不能用顏色太淺的雪橇，用醒目的顏色比較好，那個粉色雖然醒目可是……”鱗也翻看着一本目錄，皺着眉，他嘴裏哈出一股白氣：“我還是傾向用安裝先進動力裝置的。”

揚了揚眉毛，宮肆對他們說：“我有一家推薦的店。”

然後，他對旁邊的店員們道：“抱歉，我們先去大黃的店看看。”

說來也奇怪，宮肆一說出這家店的名字，所有店員都不再圍着他們推銷了，朝他們友好的笑笑，店員們繼續掃雪去了。

莫非是這條街的店霸——彼此對視一眼，所有人眼中都是同一個意思。

又往前面走了大概幾十米不到，在街尾的位置，他們終于看到那家名叫“大黃的店”的小店。

當真是小店，起碼招牌最小，也最破。如果不是他們一路留意招牌，搞不好根本無法被發現的一家小店，沒有店員站在門口，窗口也沒懸挂展示用的雪橇。

總之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家店，更像是路邊随便一家被廢棄的小房子，連倉庫都不是的那種……

瑪隆等人愣住了，宮肆卻朝前方吹了聲口哨，然後喊了一聲：

“大黃，出來讓我們看看你的夥計們。”

然後他們就聽到原以為空無一人的店鋪裏忽然傳來一陣叮叮當當的響聲，伴随着各種汪汪叫的聲音，緊接着店鋪大門被撞開了，沒錯，就是被撞開了，原本就破破爛爛的大門經過這麽一撞似乎更爛了，不過顯然裏面的人并不在意。

好吧，裏面沖出來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群……

“狗？！”瑪隆張大了嘴巴。

他們迅速被一群毛茸茸的狗包圍了，什麽顏色都有，大小也不一致，共同點大概就是都毛茸茸的，而且特別熱情，甩着尾巴，那些狗湊近他們身邊聞着味道，時不時伸出舌頭舔他們的手一下，瑪隆被它們舔的癢癢的，最後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他笑着問旁邊的宮肆。

“這是大黃，也是店裏的老板。”宮肆說着，指了指旁邊站着沒過來的一只大狗，那是一只通體淡黃的狗，它似乎特別穩重，其他狗子圍着客人亂舔的時候它沒有加入，只是在旁邊蹲着，一旦有的狗想要跳起來撲人，它就低吼一聲，然後那只狗子就乖乖蹲着，只敢搖尾巴，不敢撲人也不敢舔人了。

聽到宮肆介紹它，它還叫了一聲。

“哎？！”衆人驚呆了。

“大黃它們是附近一帶的流浪狗，這裏太冷了，城裏的人怕它們凍死，就騰出這麽間沒人用的房子給它們住，時不時有人過來給它們放點吃的之類，後來也不知道是誰教的，給它們弄了一副雪橇，它們後來就靠拉雪橇過活了。”

宮肆說着，示意其他人往大黃身後看，那裏果然有一副雪橇！

傳說中的……狗拉雪橇？

這一次，不止瑪隆，就連一向冷靜自持的鱗都眼睛亮閃閃的了。

“就是它們了！我們用它們的雪橇吧？”指着狗狗們，尼鹿大聲對宮肆道。

宮肆點了點頭，從旁邊拿了一枚圓球給它嗅了嗅，大黃叫了兩聲，宮肆掏出兩張大鈔給它，大黃又叫了一聲，其他狗子立刻不鬧騰了，跑到雪橇附近，每只狗咬了一根繩子往瑪隆等人手裏湊。

“這是讓我們幫忙把繩子綁在它們身上。”宮肆對瑪隆等人說着，笑了：“大黃老板接下我們的單了。”

将所有繩子系在狗子們身上，宮肆帶着小夥伴們連人帶行李在雪橇上坐好，伴随着領頭的大黃一聲長吠，雪橇起飛啦！

真的只能用起飛形容的速度！雪橇底摩挲着雪面，狗子們拖着他們跑得飛快！

“噢噢噢噢！”瑪隆在雪橇上叫得歡實。他叫狗子們也叫，雪地裏人聲犬吠，熱鬧的不得了。瑪隆還裝模作樣的牽起了駕駛位上的繩子←雖然狗子們明顯不理會他的牽引，不過瑪隆還是興高采烈，指揮艾敏給他拍照不說，還大力鼓吹尼鹿也過去拍照，當然拍照人還是艾敏。

前面的人熱熱鬧鬧，鱗則在最後一排和宮肆溪流坐在一起，第一次坐狗拉雪橇，他也新奇的很，不過他很小心的将這種新奇壓制住了。

“對了，宮肆我看你一開始給大黃聞了個圓球，那是什麽？”終究還是好奇的，他忍不住向宮肆提問道。

“那是代表我老家冷水鎮的圓球，裏面有冷水鎮的味道之類的吧，具體我也不清楚，不過那邊不是擺了好幾個圓球嗎？每個圓球上都有寫不同鎮子的名稱，你給大黃聞哪個就代表你要去哪個目的地，它會給你開價，一般叫幾聲就是幾張鈔票的意思。”宮肆道。

“它們還能看懂鈔票？”鱗細長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看不懂。”宮肆笑了：“我們一般默認給它們200流盾，和其他雪橇店租雪橇差不多的價格，曾經也有人給它們兩張10流盾的鈔票，大黃沒有認出來，還是帶那人去了目的地，最後還是城裏人發現，順着線索找到了那人，大夥兒一起帶人把他揍了一頓。”

想象了一下那個畫面，鱗哆嗦了一下：“很彪悍，不過該揍。”

然後他們就一起笑了。

***

中途狗子們還在大黃的安排下休息了一會兒。

齊齊找地方撒了尿，吃了點狗糧←瑪隆這才發現它們居然還知道出門自帶狗糧！就放在雪橇最後面的一個大袋子裏！

“它們會自己拿錢去寵物店買狗糧啊，每只狗的口味都不太一樣，大黃會每次都買不一樣品種的糧，争取滿足大家的需求。”宮肆他們也停下來吃了點東西。

撒完尿，吃完飯，狗子們還在雪地裏打鬧了一會兒，不過就是這一會兒，他們又發現了稀奇的地方：

一群狗子們都去打鬧了，穩重如大黃都加入了玩鬧的隊伍，這種情況下，中間紋風不動的一個毛團子就格外醒目。

還是瑪隆發現的，他好奇心最終，看那個毛團子就在地上窩着，他還以為對方有什麽不舒服，結果撥開對方，看着對方睜開眼睛，瑪隆吓了一跳！

“這、這只不是狗！是貓！怎麽狗拉雪橇的隊伍裏還混進來一只貓？！”

尖尖的耳朵，圓臉，長尾巴，這不是只貓是什麽？！

雖然對方渾身毛茸茸的，看着和只小狗體型差不多，仔細看對方身上居然還系着雪橇繩子呢！剛剛是誰綁的，怎麽都沒看出來這裏有只貓？！

宮肆仍然很淡定：“不奇怪，大黃不只收留流浪狗，偶爾也收留流浪貓的，不過不管是狗是貓，不勞動者不得食，全都得拉雪橇。”

在雪橇後頭的背包裏翻了翻，宮肆果然翻出了一小包貓糧，把貓糧打開放到那只貓前，那只貓很快伸了個懶腰吃起糧來。

“看，大黃還知道給它買貓糧，看來這只貓也是拉雪橇的。”宮肆對衆人道。

衆人：……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會拉雪橇的貓……他們終于也見到了。

狗子們休息夠了，貓也睡了一覺了，大黃一聲吠，雪橇瞬間再次“起飛”！

他們現在已經在一片廣闊的雪原上了。

周圍一片平坦的白色，路邊的樹木也被白雪覆蓋，空氣冷冽，少年們看着沿途的風景不斷變化，最終變成了一片起伏不大的白色雪景。

又開始下雪了。

瑪隆伸出手掌接了一片雪花，認真比較後對宮肆道：“你騙人，這裏的雪花雖然大然而哪裏有巴掌大，甚至比巴掌大？”

“你等着啊！”朝他揚揚下巴，宮肆沒有繼續說話。

又過了一會兒，起風了。

氣溫也就更冷了。

狗子們還在飛速前進，瑪隆卻叫不動了，也不再前排擺拍了，縮到雪橇上，他恨不得把自己揉吧揉吧再團小點，然後塞到雪橇板下面才好。

同樣的雪景看的時間長了也就不稀奇了，瑪隆有點累了，因為寒冷，他還有點困，擠在艾敏和尼鹿中間，他剛剛開始打瞌睡，忽然——

他的頭被什麽東西輕輕砸了一下！

雖然戴着厚厚的帽子，瑪隆還是被吓了一跳。

“什麽東西掉下來了？還砸了我的頭。”

他正問着，身後鱗忽然拿起了什麽，細長的眼眸瞪到最大，鱗一臉吃驚道：“比、比巴掌還要大的雪花？！”

剛剛砸到瑪隆的正是這個東西，不過砸到瑪隆的那片雪花早在砸中他的瞬間就碎了，鱗手上這片是他後來接到的。

所有人都向鱗手掌上的東西望去——

雪白的一片，就像人類巴掌的形狀，足足比鱗戴着厚厚手套的手大出一圈，這……還真的是比巴掌大的雪花？！

瑪隆的嘴巴再次張成一個“o”字。

從鱗手上取下那枚雪花，他放在自己手上比了比：“和我的手一樣大！”

他正說着，頭頂又有一片巨大的雪花落下來了，眼明手快的接住一看：嗬！又是一枚巨大的雪花，比他手上這枚還大！和艾敏的巴掌一樣大了！

雖然大，這些雪花卻很薄，仔細看，其中一面上還有樹葉脈絡一樣的紋路。

這個時候，宮肆又說話了：“是落在巴掌樹葉子上的雪，被風吹下來就成了巴掌大的雪花，還是巴掌的形狀。”

宮肆一邊說，手指同時向上方指去，衆人這才注意到路邊的樹。

沿途其實一直都有這種樹，非常高，被雪覆蓋變成雪白的一棵樹，他們之前一直沒有仔細看，如今一看才發現這種樹的樹冠非常大，而且如果他們沒看錯的話，它們居然現在還有葉子？！

點點頭，宮肆繼續道：“這是我們這裏特有的樹種，即使在這樣酷寒的天氣裏也不會落葉，它們的樹冠很大，也很茂盛，除此之外葉子更是非常大，可以接住落下的雪花，如果有一排這樣的樹的話，那段路的雪都會小很多。”

“當然不是因為雪小了，而是雪被樹葉接住了，看起來小了，對人們視野的妨礙也就小了。”

宮肆說着，指着前方正在拉雪橇的大黃它們：“大黃它們沿途一直都在這種樹下走，為的就是怕忽然下雪，有這種樹在，雪天行路都安全很多，不止對人，對動物們也是。”

“我們剛剛喝的飲料就是用巴掌樹的樹枝做的，它們燃點低，很容易引火，樹汁含糖量高可以充饑，是一種相當好的樹木。”

“不過缺點就是起大風的時候，樹葉上面的雪會被刮下來，巴掌大的雪花砸人有點吓人，不過還好，不會很疼就是了。”說完，宮肆掏出一個布袋，打開布袋，他将裏面的東西沿途撒去。

這個布袋其他人也見過，甚至也有，這是他們出站臺的時候放在站臺邊上的，沒有文字說明之類的東西，他們看到宮肆拿了一個也就各自随手拿了一個，如今才想起問問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尼鹿将自己的小布袋解開，露出裏面一顆顆像瓜子一樣的東西，像瓜子，不過比瓜子大且堅硬許多。

“這就是巴掌樹的樹種，每年各個車站都會收集一些，我們當地人見到都會随手拿一包，在野外趕路的時候随手播種一些，或許會有成活下來的種子來年長成新的巴掌樹。”宮肆一邊說，一邊将口袋裏的種子撒了出去。

聞言，其他人也紛紛将自己的口袋打開，并不一起撒，而是一人撒一會兒，直到所有的樹種都被灑完。

“不知道來年的時候，新成活的巴掌樹苗有沒有我們播種下的呢？”看着雪橇後他們灑下樹種的地方，星隕說話了。

“總有一兩棵是我們播下的樹。”宮肆堅定道。

大夥兒就又一齊笑了。

風聲、雪聲、偶爾夾雜着一聲貓叫的犬吠聲、還有小夥伴們向宮肆提問的聲音中，天開始擦黑了，不過好在大黃它們給力，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終于抵達了冷水鎮，沿着熟悉的小路一路狂奔，宮肆再次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

和新認識的朋友們一起。

打開大門，他再次點亮了自家門前的燈，然後是屋裏的，看着自家的燈再次成為小鎮上“燈塔”中的一員，宮肆的眼睛有點濕潤。

不過他很快眨了眨眼，将這股濕意摒去了。

轉過頭，他迎頭就撞到了溪流。

其他人還在打量宮肆家的時候，溪流已經熟門熟路進來幫忙了。

笑眼盈盈看着宮肆，溪流輕聲道：“我們回家了，雖然還不到養老的時候，不過逢年過節回來一趟也不錯。”

靜靜地看着他，宮肆咧嘴笑了。

“嗯。”他輕聲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