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吐出來……怎麽吐出來？”

張正凡其實算個實打實的圈外人, 不過這一刻，他忽然想起來了——何夕……好像學的是傳媒？

至于是哪方面的傳媒, 他也有點忘了。

畢竟他們公司無媒可傳, 數年時間, 秘書姐姐的生命都被折損在了端茶倒水之上，十分可憐。

“我該怎麽跟您說呢……”何夕想了想, “這麽說吧，您覺得這樣的節目最怕什麽？”

“不知道……”

“最怕失去觀衆的信任感。”何夕分析, ”你想，他們的節目是要讓觀衆花錢投票的, 所以, 一開始他們必須建立一種你花錢投票就能讓你喜歡的選手出道的心理環境。”

“對。是這樣。”張正凡點頭。”

“那，這種心理環境最怕什麽？”何夕問。

“最怕什麽？”張正凡腦袋有點轉不過來。

“當然是最怕觀衆的不信任。”何夕娓娓道來，“一旦觀衆認為他們存在非常離譜的暗箱操作, 你覺得, 還會有人願意往裏面投錢麽？”

“當然不會！”

這種節目剛剛開始的時候, 觀衆黏着度還不高，還不會往裏面真情實感地花錢投票。

這是一個建立信任的時期, 在這個時期，絕對不能讓觀衆對節目産生不信任的感情！

張正凡簡直對自己的秘書佩服得五體投地，連忙又問：“那你打算做什麽？”

“張總, 請您把電腦讓給我一下，我來操作。”

Advertisement

何夕這麽說，幾乎可以說是很大的“僭越”了, 畢竟啓耀娛樂是一個創業公司，創業尚未成功，椅子也應該老板先坐。

然而張正凡卻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他将電腦讓給何夕，看着她熟練地打開了幾個不知道什麽時候被安裝在自己電腦上的軟件。

截圖，寫文案，用PS編輯成長圖，取了一個吸引人的标題，何夕将做好的東西發到各大論壇，花費的時間不到半個小時。

随即，何夕又打開了騰訊聊天軟件，從裏面找到了幾個賣粉賣熱度的小商戶，花了一千多讓他們頂帖與轉帖，幫忙維持熱度。

“現在只能這樣了。”做完這一切，何夕說，“能引起多大的注意，最後還是要看運氣……”

在這個流量掌握在有話語權的人手中的時代，啓耀娛樂沒有和營銷公司合作的資源，純靠自己能不能扳回這局，真的只能看運氣。

張正凡沒說什麽，遞了一杯剛剛做好的手沖咖啡給自己的何夕，輕聲道：

“等吧。”

“只有等了。”

·

夜已經深了，無論是大街還是論壇，都褪去了白天的喧嚣，展現出了難得的安靜。

忽然之間，幾大平臺不算喧嘩的版面刷新，一個帖子橫空而出，打破了論壇的寧靜。

帖名：【魔鬼剪輯？選秀節目的真實度這麽低是真的嗎？】

不得不說，秘書小姐取名字還是很有水平，這幾個字沖着節目而去，直接質疑選秀節目的真實性，十分駭人聽聞。

而除了駭人聽聞的标題外，內容也不差。

打開帖子就能看見制作精良的圖文。

從top1、2位置在前後兩個時間段換人的截圖出發，聯系到之前節目宣稱的battle賽制，最後一口咬定節目組為了維護某些利益關系，對利益關系不利的場景就不播，讓選手的優質表現無法展示，有失去公平。

用詞大膽又跳脫，似乎想借此直接将節目錘死，直接說明這個節目毫不公正，可以完全不用播了。

《last six》今晚首播，練習生質量不錯，導師又是有名的團隊，播放量和讨論熱度都很不錯。

加上秘書花錢雇人頂帖，這個帖子一出來，馬上就博得了衆人的眼球，短暫十分鐘，就直接蓋了十幾層。

從陸方知，姚嘉瑞與原石以及節目組的關系，再到程鋒和原曉的無名無背景，頃刻之間扒得幹幹淨淨。

網友A：【果然是有大樹好乘涼吧，不僅剪輯直接給你剪進這期的壓軸，哪怕是battle輸掉了，也可以為了顧全面子不剪出來看。】

網友B：【心疼程鋒和原曉，靠自己實力拿到的第一第二，結果一個鏡頭都沒有，這件事情好像也像沒發生過那樣。】

網友C：【這個節目真的是讓人大開眼界啊！雖然我也知道選秀節目都有劇本，但至少第一期要讓人感覺這個節目确實是可以靠觀衆投票選出道者的吧2333】

網友D：【我還以為真的是什麽勵志節目，還叫什麽終局六人，我看改為內定六人好不好啊……】

正如何夕剛才所分析，觀衆之所以會看選秀節目，最重要的目的是想通過自己的方式，用綿薄之力，幫助自己喜歡的選手。

這樣，就像自己也度過了這段努力拼搏的人，真的能夠用奮鬥換來一個不一樣的未來那樣。

說穿了，選秀節目就是一個夢境。

不僅僅是給選手的，更是給觀衆的。

一個我們是一起在成長，一起度過艱難的難關的美好夢境。

所以讓觀衆覺得最後的選手純靠內定的，這是選秀節目的大忌。

彼此交換了一個勝利的微笑，何夕轉頭又按了一下F5，眼睛忽然睜大了一些。

“怎麽了？”張正凡關心地走過來。

“老板，你看，他們說……周華娛樂發聲了！”

只見何夕正在刷的那個帖子裏，忽然有一個網友貼出了一段網址。

網友：【周華娛樂出來說話了：網址：

文字版：有幸參與了last six第一場錄制，練習生們素質都很高，還看了一場十分精彩的battle，可惜今天沒有在屏幕上看到，希望這一段未來能夠公諸于世吧！】

“周華娛樂……周華娛樂居然都發聲了……”

作為國內娛樂新聞行業前三的巨頭，周華娛樂的發聲直接将這個事情的影響力提升了一個量級。

如果說剛才論壇發帖帶節奏不過是啓耀娛樂的小打小鬧，那伴随着周華娛樂的發聲，很快，整個對娛樂圈有所了解，有所喜愛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情。

至此，節目方必須出來對這件事情做出解釋了。

又是十五分鐘後，《last six》的官博發文，解釋了這件事情：

@last-six：由于節目時長限制，和剪輯指導原因，今晚的節目中沒有将一段battle畫面收入。應觀衆要求，現已在專區上線battle視頻，也會在明日內更新回看視頻中battle場景。本節目貫徹公平，公正，公開原則，尊重每一位選手的努力，珍惜每一位觀衆的投票。

随博文附上的是battle的直播視頻，除此之外，還有柚子平臺官網的視頻鏈接。

可謂道歉的誠意非常足了。

然而節目已播，熱度已過，驚豔程度肯定是無法和節目播放時就播出這樣的片段相提并論。

“至少還是讓他們的努力都被看到了。”何夕安慰道，“比什麽都不播要強。”

“我知道。”張正凡嘆了口氣，“就這樣吧，下班——我讓司機先送你回去吧，大晚上的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何夕客氣了兩句，最後還是讓張正凡的司機送自己回家。

而張正凡為了避嫌，沒有一路跟車去，只是在自己辦公室呆着。

窗外開始下雨了，将街道暈染得一片迷蒙。

·

“張總！！！張總！！！”

翌日清晨，張正凡是被一陣激烈的拍門聲音給叫醒的。

昨晚送何夕走後，張正凡打電話給司機說不用回來接了，便湊合着在辦公室裏面設置的房間睡了一晚。

晚上三點多才睡，門被敲醒時才六點，張正凡以被人捉那什麽在床的姿态從床上滾起來，爬到門口，驚慌失措。

“怎麽了怎麽了？！地震了嗎？？”

“不是！爆了！爆了他們！”

“爆炸？！”

這可不得了，顧不上手中還拿着自己沒穿好的拖鞋，張正凡一個箭步就想往外沖。

還沒沖兩步，卻被何夕竭力地拉回來。

一個手機怼到張正凡的面前，上面一串密密麻麻的文字，令人眼花缭亂。

“是程鋒他們爆了！”秘書說，“昨晚battle事件鬧得太大，好多人都慕名去看了他們的battle，結果好多人都被他們圈了粉！今天早上都在讨論神仙舞蹈和神仙聲音呢！”

“還有你看這個！”手指滑動手機界面，秘書熟練地打開一個CP超話，翻出熱門第一的視頻給張正凡看。

“這是原曉唱歌的時候，有鏡頭掃到下面的程鋒。”何夕興奮地說，“他們的對視太絕了！加上被節目組打壓，完全就是美強慘标準劇本，好多人都吃這種苦命鴛鴦設定呢！”

“美強慘”涉及了張正凡聽不懂的領域，但是他卻也明确地知道，程鋒和原曉至少在此積累起了第一批的人氣。

稍微松了口氣，張正凡拿過手機，坐到老板椅上，開始仔仔細細地欣賞那些褒獎之詞。

·

與此同時，程鋒手中拿了好幾袋早餐，經過空無一人的走廊，首先敲響了B班某個宿舍的門。

開門的是毅然，看見程鋒，他的臉色有些不好，沒來得及将平時僞裝一般的笑容挂在臉上。

“是你……”毅然點點頭，“要訓練了嗎，不是約的八點？”

“……沒有。”程鋒低下頭，看一眼自己的早餐袋，擡手，遞給毅然，開口有些艱難，“買了早餐，給你們吃。”

毅然：“……”

還沒來得及開口，毅然身後就忽然沖出來了一個人，江心在門口剎車，滿臉不快：“你幹嘛啊？是不是有病啊。”

程鋒：“……”

窮盡程鋒的一生，他也從來沒有被人當面罵過有病，或者說有過，他也會直接怼回去。

但是今天他是抱着一定要将兩個人勸好的心情來的。

他不願意原曉的第一個節目就這麽被毀了，為了原曉，他願意妥協一點……妥協許多。

于是，程鋒忍住了自己的脾氣。

“吃了早餐來訓練吧。”程鋒解釋，語氣生硬，“雖然很難，但是如果完成度高，會是吸粉的舞臺。”

“是原曉吸粉的舞臺吧。”江心翻了一個白眼，“我真的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才會被你挑中，這麽難的舞，節目組又不會給你什麽好的待遇……”

江心這麽怼過來，程鋒也不知道應該怎麽和他解釋才好。

程鋒本來就不是非常擅長于說話的人，剛才勸江心的那些話，都是他反複一晚上思考琢磨出來的。

就在這時，程鋒掌心被一個溫熱而柔軟的手指捏住。

程鋒側過頭，江心翻了個白眼，這些表情都是送給憑空出現的原曉。

“程鋒會選你，是因為他對你的實力很有信心。”原曉說，“如果不是對你實力有信心，怎麽可能會讓你加入這個組？”

江心不看原曉，抱着胳膊，以防禦性的姿勢側着臉。

“你考慮過這個問題嗎？”原曉問，“他可選的人理論上有九十七個，為什麽偏偏挑中了你？”

江心一愣，嘴硬：“我怎麽知道？因為我倒黴呗。”

“不是因為你倒黴。”原曉笑起來，搖搖頭，“是因為他覺得你的實力足夠在這個團隊中完成這個舞蹈，讓它出彩。”

“都是話術……”

“不是話術。”原曉溫和地說，“你想想，讓這個節目不好看，對程鋒有什麽益處？”

江心沒有說話。

“好吧。”原曉點頭，“如果你不想讨論這個，我還可以告訴你參加這個節目的其他好處。”

江心仍然偏着頭，不看原曉，不信他的說辭，也不想理他。

但原曉沒有動搖，只是繼續說了下去。

原曉：“雖然在外行眼中這個節目和其他節目一樣，只有好看和不好看的分別，但在內行眼中，卻不是這樣——你怎麽确定，這個節目沒有內行人在看？”

程鋒也沒有想到這一層，他悄悄地看原曉。

原曉循循善誘：“那些會寫分析，會誇獎的專業內行人，如果在社交網絡上提一句，會不會對人氣有幫助？”

到時候節目播出，如果真的有內行在網絡上科普，那麽，願意承擔難度節目的選手一定會得到更多的贊美。

“那也只是你的猜測。”江心仍然不同意。

“好，就算這只是我的猜測。”原曉說，“那麽，有一件事一定不是我自己的猜測。”

“什麽？”江心不由問道。

原曉：“節目組不喜歡我們，不給我們鏡頭這件事情。”

江心：“……”

深深吸了口氣，江心平複了一下自己想說髒話的欲望：“你還有臉說？！你把我們都給——”

“沒有連累你們。”原曉搖頭，“節目組不給我們鏡頭，這其實只是針對我和程鋒的劣勢，而不是針對你們的。”

“……”江心的眼眸微微一轉，卻也沒說話。

“你想，節目組無論再怎麽讨厭我和程鋒，但它也不可能直接把我們表演節目的片段整個吞掉吧。”原曉說，“至多不過少一些我和程鋒的鏡頭。”

毅然反應了過來：“也就是說——”

原曉點頭：“也就是說，鏡頭本身數量是恒定的，少了我和程鋒，那麽多餘的鏡頭會給誰……”

當然是我們，江心在心中說，這件事情不言而喻。

他終于轉過身體，用正臉看着原曉。

原曉仍然笑着，一臉溫和，看不出被這種不公平打擊着的高興與否：“如果你跳得足夠好，鏡頭又多，還愁不能脫穎而出嗎？”

“你說的是真的？”江心終于回話。

“我說的是真的。”原曉點頭，“無論如何，組合已經定了。我們起內讧，便宜的是其他的隊伍。你說是嗎？”

江心不回答“是”或者“不是”，他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思考了一會兒。

他和毅然對視，随後，兩個人輕輕點頭，終于接受了原曉的說法。

但是——

“但是，我怎麽知道我就能跳得足夠好？”江心問，“這個節目太難了，我其實……”

“最好的老師都在這裏了，不是嗎？”

一邊說着，原曉一邊回頭，微笑着看了一眼程鋒。

程鋒的目光一時溫柔下來，沖着原曉彎了彎嘴唇，擡手将早餐遞過去。

“我會盡全力教學。”程鋒說。

“當然，原曉也會幫助你們。”程鋒又補充道。

至此，江心也沒有再固執的理由了。

他伸手接過了程鋒遞來的早餐，三兩口吃下去，跟着他去了練習室。

·

一月十九日，第二期節目播放，程鋒和原曉的機器人舞再次脫穎而出，憑借着優質的舞臺效果，以及兩個人強大的CP感，再為他們圈了一波粉絲。

超話粉絲排名一舉沖到前十，隐約有一種一飛沖天的态勢。

收了一切電子通訊設備的原曉和程鋒對這一切毫不知情，每天大段時間用于小隊排練，剩下的時間則是各自加訓，原曉練習聲樂基本功，程鋒加強舞蹈和體能訓練，回到宿舍倒頭就睡，根本沒有心情去管排名與粉絲。

一月二十五日，第三期節目播放前一日，練習生們終于迎來了他們的第一次公演舞臺。

這一次公演通過網絡抽票與黃牛販售等多種形式收集了兩千多位觀衆，觀衆現場還有投票打分環節，是一場名副其實的，正式公開演出。

對于很多人而言，這是第一個舞臺，也有可能是最後一個。

沒有人敢不嚴肅以待，在後臺化妝時，練習生們能聽見觀衆入場就坐的喧嘩，無不心中緊張。

“今晚來的應該大部分都是winners的粉絲吧……”原曉悄聲問程鋒。

“應該是。”程鋒說，“節目才播出兩次，我們……除了那些拍圖的女孩子，應該還沒有積攢什麽人氣。”

剛剛起步階段，沒有屬于自己的粉絲，這也沒有什麽好氣餒的。

能夠在真正的舞臺上表演，已經是足夠令人高興的事情了。

原曉還想說什麽，催産的工作人員卻匆匆跑了進來。

“程鋒組的清點人數，馬上候場了啊，流程就是上臺先直接進行表演，然後才是主持人互動，定位點都清楚哈？”

“都清楚。”原曉回答。

“行，那跟我過來吧。”

将程鋒一行人引到登場的升降機下面，聽着頭上主持人的介紹剛一完，升降機便開始轉動，将他們運輸了上去。

頭最先出沒于舞臺之上，強烈的舞臺燈光與臺下閃爍的燈牌海令原曉眼睛有瞬間的不适應。

輕輕閉了一下眼睛，再張開時，原曉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只見觀衆席上密密麻麻地擠滿了人，在漫山遍野的極光色winners燈牌之中，也有星星點點的金色燈牌夾雜其中。

金色的燈牌這個顏色究竟屬于誰，原曉不熟悉。

但上面的名字，他卻很熟悉。

一個是“程鋒”，而另一個，則是——

“原曉”

作者有話要說：  我心心念念好久的粉絲姐姐們終于上線了！~~

雖然現在還是藏在極光裏的一點點，但是未來會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

和節目組抗衡，保駕護航就拜托你們啦~沖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