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去吧, 去嘛……”原曉請求着姚嘉瑞。

在被拒絕這件事情上,原曉極具經驗。

遠到程鋒拒絕組CP一起參加比賽, 近到被打壓被冷藏被剪輯, 原曉早就已經習慣了。

說起來……炒CP。

除了剛來節目組那幾天還在認真營業外, 這段時間,無論是他和程鋒, 都快要把這件事情忘了。

自己和程鋒的感情……難道只是炒CP嗎?

肯定不是。

搖搖頭,晃去自己的亂七八糟的想法, 原曉快步沖過去,拉住姚嘉瑞的手腕。

往外一拖, 原曉輕而易舉地将姚嘉瑞帶出了門。

這倒并不是他力氣有多大, 而是在原曉拉姚嘉瑞的時候,程鋒走到他身後,幫忙一推。

“去吧。”程鋒冷冷地勸道。

姚嘉瑞被這兩個人你推我拉地弄過了半條走廊, 眼見他跑不了了, 程鋒才轉頭去吃飯。

程鋒剛一走, 姚嘉瑞就硬生生地腳跟發力,死死固定在了原地。

“……怎麽了?”原曉問。

“我不去。”姚嘉瑞說, 眼睛裏面隐隐有些怒火,“我都說了,我不去。”

“為什麽啊?”原曉的兩只眼睛向上皺起, 五官擰成一團,“如果是我做錯了什麽的話,我現在就和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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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曉:“但是事到如今最重要的……難道不是我們的作品嗎?”

原曉說得很懇切, 并且也是在陳述事實。

事到如今,就算有私人恩怨都應該放一放,因為時間已經不多了。

作品,舞臺,不久之後的比賽,這些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可是……

姚嘉瑞将自己的手腕從原曉手中抽了出來,神色宛如十二月的北極冰山。

“不管你說什麽我都不會被你的打動的。”姚嘉瑞說,“我不是宋清,也不是陸方知,更不是程鋒,不是你三言兩語就能轉變心意的人。”

姚嘉瑞:“我說了不去,那就是不去。”

原曉:“你到底怎麽了?!”

吃飯時間的回廊空無一人,但原曉還是壓低了聲音,用一種近乎懇求的語氣和姚嘉瑞溝通。

原曉:“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麽,或者……你很讨厭我這樣的人我也能理解。”

“這樣,要是你真的生我的氣,那我寫的歌就不要。”忍着心痛,原曉商量道,“你寫歌,我幫你填詞好嗎?”

兩個作曲家之間的争鬥無非就是這些,姚嘉瑞還能是因為什麽生氣呢?

原曉盡力理解,卻看見姚嘉瑞的臉越來越黑。

姚嘉瑞沉默了一會兒,将臉轉向一邊。

“你不要說了。”姚嘉瑞道。

“那或者!或者!”原曉着急道,“你不願意的話,我就不插手?你把歌寫好,然後安排我唱,随便你安排,我都可以唱——就是,別忘了問問別的隊員的意見。”

經過這件事情,原曉已經不敢忽視團隊的作用,哪怕寫新歌,也要大家一起來。

“我都說了,你不要說了!”

姚嘉瑞的聲音陡然激動了起來,他看向原曉,眼眶都是紅的。

原曉吓了一跳,忙問:“你……你究竟怎麽了?”

姚嘉瑞沒有回答,又是一段長久的沉默。

兩個人在無人的走廊對峙,遠處的喧嘩聲遙遠得如同一個平行宇宙那樣。

對峙的最後,姚嘉瑞敗下陣來,他兩只手垂在褲縫邊,緊緊捏成拳頭。

姚嘉瑞:“我不會寫歌。”

原曉難以置信:“怎麽可能不會寫歌?!”

姚嘉瑞是原石精心打磨的藝人,還是偏向vocal方面的。

原石不可能沒有培訓他過作曲的能力!

“或者說,是不能寫。”姚嘉瑞粗粗喘氣,“很久之前,我就寫不出來歌了。”

寫不出來歌……

這又是為什麽?

說完這些,姚嘉瑞就好像失去了力氣那樣,肩膀垮着,黯然地站在原曉面前。

原曉從來沒有看過姚嘉瑞這樣的表情,沉默若幹秒後,原曉又一把拉住了姚嘉瑞的手腕。

“走。”

“你帶我去哪兒?!”

“葉老師那裏。”

“我都告訴你我不想去的理由了!你還!”

“就是因為我知道你的事情啊!”原曉回過頭,“我不能解決你的問題,但是葉老師作曲這麽多年了,什麽困難沒有碰到過?我們為什麽不求助他?”

“你是小學生嗎?!有問題還找老師?!”

姚嘉瑞的問句和原曉驟然停下的腳步疊在一起。

只見他們面前,嚴肅的葉啓凡正端着一個飯盒,安靜地看着兩位不知道鬧哪出的學生。

“又怎麽了?”

·

把兩個人帶到基地自己的房間內,葉啓凡走出去,先把沒吃的飯盒放進冰箱。

原曉趁機打量了一下這個休息室——難怪winners不住酒店,這裏簡直是太齊全了好嗎?

葉啓凡住的房間不算很大,但五髒俱全。

節目組甚至給他修建了一個隔音室在卧室裏面,隔音室內放了鋼琴吉他等基礎樂曲,幾乎可以與一個小型的音樂工作室媲美。

酒店就算再舒适,也比不上進來這裏就能玩音樂。

winners和節目組簽訂的合同絕對不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呆在這裏,但節目組卻用這些隐□□利,變相地延長了工作時間。

如果以後我也能有一個這樣的卧室……

原曉驚嘆了一圈,還沒嘆完,葉啓凡就拿着兩瓶礦泉水進來,發給兩個小孩一人一瓶。

葉啓凡:“所以,剛才找我幹什麽?”

原曉的瓶蓋擰開了一半,聽到這個問題,連忙小心地去看姚嘉瑞。

姚嘉瑞低着頭,看着放在膝蓋上的礦泉水,一會兒過去,終于開口。

他将自己的問題給葉啓凡避重就輕地說了一番,但并不妨礙葉啓凡抓住其中的重點。

“原石給你們的壓力太大了。”葉啓凡聽完後說,“重壓之下雖然必有成長,但也得有一個度。”

葉啓凡了解外面的局勢,原曉和程鋒的人氣水漲船高,加上兩次勝利,原石早就已經氣得跳腳了。

生氣之後,肯定又會對自己的藝人叮囑,耳提面命,于是壓力就積攢起來。

何況……壓力還不只是從現在開始的。

“我很早就和你們聲樂部的人交流過,這麽逼你們,遲早是會出問題的。”葉啓凡皺着眉頭。

姚嘉瑞和原曉沒有說話。

葉啓凡:“但是你要明白一個問題——究竟什麽是音樂。”

……究竟什麽是音樂?

這個問題不僅姚嘉瑞不知道答案,原曉也不知道。

“音樂,歸根結底只是一種手段,它要表達的是你的內心。”葉啓凡緩緩道來,“明白嗎?”

“是內心,不是人氣,不是市場。”葉啓凡擡起手,食指在心髒處輕輕一點,“而是你這裏面的東西。”

被外界的壓力束縛住了創作的能力,市場不接受的,不寫,人氣不可能高的,不作。

但是歸根結底,一開始拿起筆想要寫音樂,不就只是因為喜歡嗎?

原曉似乎懂了一些什麽,姚嘉瑞的頭又低了回去。

葉啓凡也沒打算抓住這個問題不放,拿過原曉作的曲過去看,通看一邊,旋律就在他心中了。

“挺好的。”葉啓凡說,“不過,這不是你自己的作品吧?”

“是團隊一起的。”原曉回答。

“很不錯了,只是個別地方你的技法還很嫩,我和你一起改一下。”葉啓凡頓了頓,拿一支筆,讓兩個人過去看。

片刻後,葉啓凡說:“別的事情,以後再交流。”

……別的事情?

原曉沒有理解,葉啓凡已經用筆開始勾畫,淡紫色的墨跡出現在紙上,葉啓凡十分認真。

“比如說這裏,這個旋律想表達的意思,真的沒有更好的方法嗎?”

·

程鋒:“今晚他們不過來了。”

吃完飯,沒有去找葉啓凡的五個人回到寂寂無聲的練習室,在對臉懵逼一長段時間後,程鋒出去找了一圈,回來便扔下這麽一句令人摸不着頭腦的話。

“為什麽不過來了?”宋清壯着膽子問。

是的,壯着膽子問。

對于絕大多數的練習生來說,程鋒就像是一個遙不可企及的神話,很冷,傲氣十足。

但是他這種傲氣是從實力而來,傲得有理有據,令人信服。

大家面對令人信服的程鋒時,每個人都戰戰兢兢。

“今晚準備編曲,葉啓凡老師親自指導。”

簡短地彙報一下情況,程鋒沒有辜負他冷傲的人設。

三個能力較弱的練習生面面相觑,只有陸方知聽到這幾句話,古怪地叫了一下:

“啊?今晚都不回來?那幹什麽啊?”

是啊,那幹什麽啊。

大家在心中附和陸方知。

隊長不在,歌又沒出來,也沒辦法練舞,但是今晚難道就這麽水過去嗎?

隔壁的唱跳聲音傳來,但安靜的練習室內,沒有一個人敢,或者說願意開口。

冷傲的程鋒站在巨大的鏡子面前,表情一如既往地冷然。

從鏡子能看見他的表情,沒有人知道他在思考什麽。

究竟是在思考陸方知剛才的問題?還是……或許,程鋒是不高興了?

想到這裏,宋清等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都從對方的眼睛中讀到了同樣的意思。

程鋒不高興了?為什麽?怎麽辦?原曉怎麽不在?

練習室內的空氣變得很微妙,陸方知等了半天等不到別人的答複,剛準備發作,就看見程鋒擡腳往抱團坐着的三個人走去。

陸方知:“……”

剛才還在交換眼神的三人已經快被吓傻了。

程鋒走過來的腳步似乎隐隐泛着黑氣,仿佛剛從地獄走來的修羅一般。

這是什麽情況???

為什麽沖我們來了???

原曉救命?!

現在逃還來得及嗎???

無數的彈幕在幾個人的內心閃過,但現實世界只是一瞬,程鋒走到他們面前,眼睛垂下,嘴唇緊緊抿起。

陸方知:“喂,我說——”

程鋒:“對不起。”

陸豐制的“好言相勸”和程鋒的話撞到一起,前者莫名其妙地瞪大了眼睛,和地板上縮在一起的三個人如出一轍。

三人:“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嗯,您說什麽?”

“對不起。”程鋒手掌撐地,屈膝坐下來,認真地看着三個人,“很抱歉,前幾天的舞……我沒有考慮到你們的感受。”

“……”

“有的動作确實有難度,并不是馬上就可以學會的。”程鋒說,“能不能……讓我再了解一下你們的水平,聽你們的意見再重新考慮動作。”

陸方知:“……”

陸方知能夠将程鋒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正是因為清清楚楚,他就更無地自容。

前幾天自己還搞出二選一的幺蛾子,這麽一看,和程鋒高下立現!

可是現在……重要的好像已經不再是輸贏了。

“不是……程鋒,你是程鋒嗎?”最後,陸方知還是敗給了自己的好奇心。

“我是程鋒。”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你怎麽突然,境界就這麽高了。”

……

這個問題,程鋒沒有回答。

他的境界沒有很高,他在這裏也不是完全沒有私心,真的不僅僅是突然産生的共情。

而是……中午在天臺外面聽見原曉講的話後,他也想為這個隊伍出的一份力。

但……卻也真的有希望這個團隊變得更好。

人有可能完全沒有私心嗎?

人不正是在對某個人有私心的過程裏,才學會了愛這個世界嗎?

“算了算了,問你也多餘,八竿子打不出一個屁來……”陸方知撇撇嘴,走了過來,“我也來幫你。”

程鋒看陸方知,不說話。

“你看我幹什麽?比起你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天才,我才是真的從沒有天賦變成跳得好的好嗎?當然對他們更加感同身受了。”

程鋒和陸方知,雖然兩個人交際加起來也比不上十分之一個原曉。

但借着程鋒淫威猶存,還是扯虎皮做大旗地将他們自己的生意經營了起來。

先是通過幾個舞蹈小測看三個人的具體情況,然後再針對一些動作着重考核,最後,大家一起制定了訓練計劃。

·

“差不多就這樣吧。”葉啓凡從音樂軟件旁邊離開,沖原曉伸出手,“U盤拿來。”

拿出自己宣布扔掉的那個U盤,原曉遞給葉啓凡,乖巧地等待他拷貝今晚他和姚嘉瑞通力合作的demo。

接近夜裏十一點,晚上的走廊更加安靜,原曉關上門把手,卻沒有急着走。

他喊住了姚嘉瑞。

“姚嘉瑞,你看過《笑傲江湖》嗎?”

“……什麽?”

“你知道曲洋和劉正風吧。”原曉說,“以音樂交朋友,也很有趣不是嗎?”

姚嘉瑞不明白原曉的意思,只能看着他。

“我的意思就是……如果你以後還有什麽困難,別人不理解你,你可以跟我這個vocal說。”原曉笑起來,“如果能夠一起出道的話,我們還會是很長時間的隊友呢,我們兩個vocal努努力,争取成為摯友。”

那麽,壓力就可以分享,不用你自己一個人扛了。

姚嘉瑞低下眼睛,似乎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忍不住一笑。

“vocal之間的交流?”姚嘉瑞問。

“是的。”

“《笑傲江湖》,曲洋和劉正風?”

“是啊……?”

“你确定程鋒不會有意見嗎?”

畢竟,笑傲江湖一曲,曲洋和劉正風是摯友,令狐沖和任盈盈卻不是。

原曉茫然,問:“啊?程鋒?他有意見?什麽意見?”

“不知道什麽意見。”姚嘉瑞看破不說破,轉身就走。

雖然原曉伸出了橄榄枝,但兩個人畢竟還沒有成為真正的“摯友”,也不好追問。

一路走到練習室附近,原曉輕輕推開門,準備拿點東西,然後去找程鋒。

這個時間點,大家應該都散了,回去休息了。

不過,事實卻不是這樣。

推開的大門燈火通明,程鋒和陸方知站在前,其餘三個人站在後面,正跟着一段音樂,揮灑汗水。

程鋒看見了原曉,卻還是等音樂結束了,才跑過來。

“回來了?”程鋒低頭問。

“回來了。”原曉報以微笑,舉起手中的U盤,“新鮮出爐的音樂,有誰想聽嗎?”

·

時間幾乎如飛逝,聽demo,重新編舞,再排練,大家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個小時。

後來不知道是哪位朋友想出來的好辦法,把羽絨服拿到練習室,鋪在地上,一夜也就将就湊合睡過去了。

醒了就練,累了直接睡在練習室裏,幾天時光匆匆而過。

“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起床啦,太陽曬屁股啦。”

在羽絨服內從容地一打滾,原曉翻身,睜開眼,正對程鋒毫無瑕疵的俊臉。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原曉連忙退後,手指摸到手機的瞬間,程鋒也緩緩睜開了迷蒙的睡眼。

手忙腳亂地劃掉鬧鐘,原曉剛準備和程鋒找補兩句,偶然一瞥手機桌面,迅速地仰卧起坐了起來。

手機時間,三月六日。

驚蟄後一天。

第三次公演,拍攝時間。

作者有話要說:  程鋒是先學會愛原曉,然後才學會愛這個世界的。

但是他最愛的還是原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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