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1)

後來, 原曉和姚嘉瑞沒再說什麽，只是回到了包廂。

姚嘉瑞肉眼可見很生氣, 他覺得原曉是被愛情沖昏了頭腦, 判斷力都沒有了。

但畢竟相聚是短暫的, 誰都不忍心用吵架沖淡重逢的喜悅，陸方知和韓呈最後都喝了個酩酊大醉, 去機場趕飛機趕工的時候，沒有助理撐着, 走路都是歪的。

原曉和程鋒回宿舍，洗漱睡覺, 再一次回到平靜的生活當中。

平靜了大概一個夜晚左右。

原曉是被微信震動震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摸過來手機，剛看了一眼微信，便“騰”地坐了起來。

山林日記的群有了一萬多條消息。

程鋒也醒過來了, 坐起來, 把原曉抱在懷裏, 看他點開微信。

原曉先去看一個标紅AT他的內容。

是紀景AT他，時間是上午十點。

紀景：@全體成員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各位, 我們昨晚的收視率你們知道有多少嗎？？？破八千萬了啊！！！八千萬！！！！我們只是一個小糊綜啊，沒錢打廣告啊！！！！八千萬了啊！！！

紀景：@全體成員啊啊啊啊啊今天才上午啊，就已經五千萬了啊, 播放第二天，五千萬了啊！！！只是一個上午啊！！！

紀景：@全體成員啊啊啊啊啊啊上熱搜了啊！！！！上熱搜了啊！！！

紀景：@原曉哥們，你的歌上架合作音樂平臺了！！！上架兩個小時就登頂了啊！！！

節目是真的紅了, 不是看紀景這麽激動的at來at去，而是看暴漲的CP超話粉絲，暴漲的微博轉發數量，暴漲的各種數據。

原曉和程鋒的粉絲吃糖吃了個爽，都哭着在網上狂刷各種分析，各種視頻，一集綜藝，巴不得能剪出十萬個視頻來才罷休。

“我他媽當初搞選秀，只是想搞個限定CP就算了，誰能想到，好真啊，真的好真啊！！！”

“我的鋒芒破曉也太棒了吧TUT。原來那些都是真的。”

“我看完了，只有三個字：是愛情。”

原曉忍不住注冊了一個微博小號，刷CP粉微博刷得不亦樂乎，最喜歡的是粉絲對程鋒的分析。

第一期節目他們還沒有在一起，但是粉絲就像是自帶顯微鏡那樣，把程鋒每一個表情細節都cut出來。

從CP粉那裏，原曉才發現，原來那麽多時候，程鋒都在注視着他。

·

一切都很美好。

紀景的電話來了。

卻不是他的電話號碼。

“哇，原曉啊。”紀景還是那個說話風格，“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什麽情況？你換號碼了嗎？”

“哎，說來話長，說來話長。”紀景嘆了口氣，“我不能說太多，但是你必須準備好，有人要搞你和程鋒。”

“……我早就知道了。”

有人要搞他和程鋒，這是什麽新鮮事嗎？他和程鋒從進入選秀開始就不斷地被打壓，時間久了，他也習慣了。

逆境中成長，原曉不care那些所謂的逆境。

“你還是沒懂啊。”紀景又重重嘆了口氣，“我靠，我不想講的，我事業才起步——但是你是個好人，我不說我過意不去。”

原曉：“到底什麽事情啊？”

紀景：“我只能說個事實，原石的人親自來盯剪輯了。”

“又要把我們的鏡頭剪完？”原曉皺起眉頭，心沉了下去。

紀景：“比那個可怕，是要求多剪你們，越暧昧越好，情侶怎麽剪，你們就怎麽剪！”

原曉：“……啊？”

這是什麽招數，原曉還從來沒有見識過，CP飯漲粉，卻要多剪他們的情侶鏡頭？

原石是轉性了嗎？

隐約的，原曉覺得這件事裏面有很大的不對勁。

紀景：“反正我能說的只有這麽多了，你自己參悟吧，別把我供出來！我真的是信任你的人品才會和你講這些的。”

說完之後，紀景匆匆地挂了電話，把打電話的卡沖進廁所裏面。

電話卡是托朋友買的，原石再怎麽監控，也監控不到自己家吧，紀景看着沖下去的卡，神情複雜。

挂了電話，剛剛練完一曲舞的程鋒走過來拿水喝，發現原曉神色不對，他一擡下巴，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

原曉思來想去，也想不太明白原石的路數，但是以防萬一，他還是把這件事情彙報給了張正凡。

張正凡最近挖來了一個以前在別的公司呆過的職業經紀人，對接原曉和程鋒的合作，經紀人聽完之後，也隐隐覺得不對，卻像原曉一樣，一時之間，沒有想出究竟不對在哪裏。

“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經紀人叫曾華涵，“我會持續關注這件事情的。”

原曉點點頭，退出張正凡辦公室，退出辦公室的剎那，他的右眼皮開始狂跳起來。

三天後，第二期播出，原曉守着直播看完，看完就覺得大事不好。

剪輯得……太暧昧了，真的太暧昧了。

比粉絲的愛情視頻剪輯得有過之而無不及，節目裏面，他和程鋒真的像一對小情侶，還是情意正濃那種。

雖然這是事實，但剪輯在電視裏面，卻完全不是那種感覺了。

唯一值得原曉慶幸的是，今晚的CP超話比較安靜，大家發言突然之間就很有分寸感起來，偶爾有讨論和激動的，都會勸删。

只是半夜兩點之前。

兩點之後，整個超話就忽然群魔亂舞了起來，微博上，幾大營銷號截gif片段驚嘆搞到真的了，超話随之舞動，什麽分寸感都沒有了。

至第二天早上十點，整個微博，幾大論壇被刷屏，都是在問原曉和程鋒是不是真的，然後有人煞有介事地回答“絕對是真的。”

這是真正的大事不好，在娛樂圈，絕對是致命的。

男男CP能吸粉，但真的是愛情的男男，卻不能被拿到臺面上來，背地裏怎麽大家都寬容，但拿到臺面上後，你的形象會受影響，節目，導演，廣告用你，都會考慮起來，慎重起來。

如果是真的。

在內娛這個環境裏，那絕對會萬劫不複。

“原來是這樣……原來黑點在這裏。”曾華涵終于恍然大悟，原曉去找張正凡時，剛好聽見了這麽一句。

把原曉請入辦公室，三個人關起門來說話。

“那現在已經沒有辦法了嗎？”張正凡非常着急地說，兩個人好不容易有點起色，幾個節目才要敲定，就碰到這樣的事，真的沒處說理去。

“不會沒辦法。我有信心，可以把他們洗白。”曾華涵馬上說。

原曉沒有說話。

這算個黑點麽？只是相愛，為什麽不被允許，為什麽要洗白。他想。

可是，真的就讓事業到此為止，讓程鋒未來沒有舞臺，他……不願意，做不到。

所以，他只能沉默。

曾華涵：“我的計劃是這樣的，我會先投放一批水軍，說這件事情完全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兩個人之所以會這樣，是因為剪輯，而他們本身，只是相依為命而已。拿去這個小破節目為引子，說明他們沒有節目可去，節奏帶過來，還可以幫他們虐一把粉。”

張正凡：“然後呢？”

曾華涵：“輿論平息後，是第二波，然後我會投放兩個職業粉絲下場——這個之前就養好了號，表面上都是兩個人的大粉，互相痛斥，要求解綁。”

張正凡：“到時候，兩個人分開上兩個節目，就是我們正在接洽的那兩個節目，獨自美麗的形象立住了，謠言不攻自破。”

整個計劃沒有太大的漏洞，難點只在于，第一，節目方還要原曉和程鋒，但節目方退貨他們的可能性其實很低。

兩個人雖然被舞出TXL傳聞，但傳聞是傳聞，事實是事實，只要觀望到風頭轉過去，沒有節目方舍得這個熱度。

何況兩個人還很便宜，鑲邊都是賺了。

第二個難點，就是原曉……之前，在音樂節目的邀約向啓耀砸來時，他曾經說過，無論去哪兒，他都希望和程鋒一起。

“其實你們在談戀愛吧？”曾華涵忽然說，“我不反對你們談戀愛，男明星和男明星談戀愛，更無跡可尋，但問題是，事到如今，你是不是也該保護一下你的男朋友？”

原曉渾身劇震。

曾華涵：“分開一段時間，還能在頂點相逢。”

·

原曉走出張正凡辦公室的時候，整個身體都像是從水裏面撈出來的那樣。

就在他跨出辦公室那一剎那，手機響了起來，原曉拿出手機，來電又是陌生號碼。

接通，放在耳邊，原曉有氣無力：“喂……”

“是原石幹的。”電話那邊的聲音很有辨識度，是姚嘉瑞的，“一定是原石幹的！”

原曉沒說話。

姚嘉瑞：“我真的受夠了，一次，兩次，三次！原石傷害你，我不開口，也是幫兇！”

“別別別。”姚嘉瑞這句話把原曉吓了一跳，他終于來了力氣，連忙勸道，“不是你的錯，你別這麽想。”

電話那頭，姚嘉瑞安靜下來，大口喘氣。

确實不是姚嘉瑞的錯啊，他也是藝人，也任人拿捏，他能怎麽辦呢？

“真的沒關系。”原曉笑起來，卻比哭還難看，“謝謝你姚嘉瑞，我想，我接受你之前的建議了。”

姚嘉瑞：“……什麽建議。”

“吃火鍋時你說的那個。”原曉靠着牆，擡起頭來，“我真的很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但如果這件事情對他不好，那我就不要。”

·

原曉回到練習室時，程鋒剛準備出去找人，看着原曉一臉憔悴的走進來，程鋒緊皺眉頭，走到他身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怎麽了？”

程鋒沒有網瘾，幾乎不用微博，手機主要用來登錄幾個國外的舞蹈APP，看舞，跳舞，了解舞壇動向。

原曉深深吸口氣，對程鋒擠出一個笑容：“程鋒，跟你說個事。”

“嗯？”

“之前，有個音樂類節目的邀約，我準備去了。”原曉說。

“好。”程鋒馬上點頭，“那我也去那個。”

剛才積累好和程鋒講這件事的信心全面崩塌，原曉的眼淚差一點流出來，他拼命忍住，深深吸了一口氣。

“不行。”原曉說。

“為什麽不行？”程鋒問。

“我們不能再捆綁在一起上節目了，對你，對我，發展都不好。”原曉垂着眼睛，試圖把事情說得和緩一些，“我們都有自己專長，應該去自己的專長該去的舞臺……”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程鋒冷靜地說。

“你怎麽還不明白！”原曉接近崩潰，渾身顫抖，“你不可以不跳舞啊！”

“我很明白。”程鋒說，“跳舞，在任何地方都可以跳舞，我跳舞只是因為我喜歡，不是為了紅，不是為了別的。”

程鋒的眼睛很幹淨，原曉不敢看那雙眼睛。

程鋒就是這樣，是個純粹的人。

他的冷漠源自于他心無旁骛，原曉早就知道。

“可是我不一樣。”沉默了很久，原曉忍不住眼眶裏的淚水，發生了什麽他不敢告訴程鋒，他只能說，“我很喜歡舞臺上的你，所以……能不能，懇求你，請求你，再去那種最好的舞臺上，再一次跳舞，跳舞給我看……”

練習室很安靜，原曉眼淚摔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程鋒把原曉抱入懷中，用嘴唇拭去他臉上的眼淚。

“不哭了，寶貝。”程鋒說，“我同意，如果這是你的心願的話，我同意，我答應，我願意。”

·

曾華涵不愧是專業的。

他的操作比他描述得更厲害一些，輿論被壓過，兩個人解綁，真正的CP飯被虐得走不了，無條件支持兩個人分開旅行的決定。

一個月後，兩個人一個飛H市，一個飛B市，去兩個不同的錄影棚，拍兩個不同的綜藝。

為了讓解綁更純粹，曾華涵給兩個人定了不同時間起飛的飛機，程鋒早，在下午四點，原曉晚，在晚上八點。

六點從公司出發，原曉一路靠着車窗休息，閉目養神，新分配來的小助理戰戰兢兢，不敢理他，坐也不是，不坐更不是。

平時原曉不會這麽不顧及小助理的心情，但他真的沒有力氣再去管別人了。

巨大的悲傷襲擊了他，無論想什麽事情，最後原曉都會想到，這是他第一次和程鋒分開旅行，甚至要相隔數千裏。

保姆車送他到機場，原曉取了票，卻被機場指引人員帶去了一個獨立的休息室。

垂頭喪氣地打開休息室的門，原曉還沒有開燈，就被擁抱進了一個氣味熟悉的懷抱裏。

程鋒的聲音在他頭頂響起。

“你這個表情。”程鋒說，“我怎麽可能放心你一個出去錄節目？”

·

“你怎麽……怎麽會在這裏？！”原曉難以置信。

程鋒不是早就飛走了嗎？不是下午就飛走了嗎？他看着曾華涵定的機票，看着程鋒的保姆車出發的！

“改簽一個時間很難嗎？”程鋒說，“別忘了，我是會員。”

一句話把時空擊碎，好像回到了練習生的時代，和徐璐互怼，程鋒刷卡的那一天。

原曉笑了起來。

“我已經知道了。”程鋒忽然嘆氣，“我不怎麽上網，所以這件事情也不告訴我？”

“原曉隊長，你是欺負我麽？覺得我是個嬰兒，什麽都不跟我說？”

原曉：“……”

“那些流言，我不在乎。”程鋒說，“但是我知道，你是想和我多在這個圈子裏呆一段時間，我理解你的想法。”

“不過，我是隊員，不是隊長，我也有任性的權利。”程鋒說。

原曉：“什麽任性的權利？”

程鋒：“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一起出發，一起到達。”

原曉不由自主點頭：“好……”

“還有，要滿足我。”程鋒又說。

原曉這下連脖子都變粉了，他乖乖地點了點頭，湊上去親吻了程鋒一口，剛才的難過蕩然無存。

“可，等會兒一起出去……或者前後腳出去，如果被拍到了……”原曉還是忍不住擔憂。

“不會被拍到。”程鋒舉起一串鑰匙，拍了拍小間休息室裏面的門，“打開這個門，我從隔壁出去。”

原曉不再問程鋒是從哪裏弄到的鑰匙，他只是靜靜地擡起頭，又親了程鋒一口。

·

因為出發前和原曉膩歪了一下，程鋒覺得錄節目的兩天也沒有那麽難熬。

重要的是，舞蹈在他心中卻是也有很重要的地位，因此一到錄影現場，他就忍不住興奮了起來，認真地看每一個人的舞，認真指導。

錄節目兩天，第三天一早，他先飛回公司所在地，原曉下午兩點飛機，這就是說，他要在機場逗留四個小時。

程鋒不在乎時間，卻還是聽從曾華涵的安排，稍微在機場的幾輛車裏來回一下，騙過粉絲和媒體，最後安靜地等待在之後會接原曉走的保姆車上。

曾華涵人不算差，不會強迫藝人，又有自己的方法保護藝人，缺點只是太過油滑。

天窗開一個縫隙避免悶死，卻也沒有可能有人懸挂在天上從天窗往裏面拍，程鋒把椅子放平，睡了一覺，時間已經到了六點。

超過原曉到達時間兩個小時。

程鋒打開微信，沒有留意。

程鋒撥通一個電話過去，不免有些擔憂，但是很快，電話就接通了。

原曉的聲音很疲憊：“喂，程鋒嗎？”

“你在哪裏了？還沒飛麽？”程鋒聽見背景似乎有人在吵架，”有人在吵架？”

“沒有人在吵架啊。”原曉坐到車裏面一點，離外面正站在路邊說話的助理遠了一點，“嗯還沒飛，錄制耽誤了一下。”

錄制耽誤很正常，并不是每一個綜藝都能很好的把控時間，原曉咖位小，只有配合的份。

但不知道為什麽，程鋒有一種莫名的心神不寧。

“那……路上小心一點。”程鋒說，“無論多晚，我在機場等你，接你回家。”

握着手機，原曉終于感覺疲倦的心靈被注入了一些力量。

外面，助理還在和幾個跟車的私生吵：“不要跟了好不好，真的很危險，真的很危險！”

黃牛帶着私生追車追得飛起，剛才差點追尾，助理也是忍無可忍。

原曉不再看助理，沖着電話輕輕點頭：“好，我馬上就回來了，見面再說。”

·

挂上電話，程鋒把手機連上車裏面的usb，給手機充電，看舞臺視頻。

七點鐘，他還能看下去。

而到十點的時候，他已經看不下去了。

程鋒煩躁地将手機扔在座位上，過了一會兒，他又把手機撿回來，撥打電話給原曉，關機。

是在飛機上麽？

程鋒查了查實時天氣，整個航線天氣挺好的，沒什麽問題。

十二點，一輛車停在程鋒的車子旁邊，程鋒的助理從車子上面跳下來，打開了原曉保姆車的門。

“究竟怎麽了。”程鋒眼皮狂跳。

“程鋒哥，你，你別擔心……”助理吞吞吐吐，過了許久，才下定決定那樣，閉着眼睛說，“原曉哥……出車禍了，就在B市。”

·

助理：“原曉哥沒有大礙，只是骨折。”

程鋒：“什麽叫沒有大礙，只是骨折？！骨折還不是大礙嗎？！”

程鋒幾乎狂怒，就在他要把車頂掀翻的瞬間，曾華涵卻也從另一輛車上下來了。

“你不要激動。”曾華涵還是很冷靜的樣子，西裝筆挺，“首先，骨折，沒有生命危險，已經确認了。”

曾華涵：“第二，因為今晚有流量管控，最後一班飛B市的飛機在五十分鐘後，你還可以上飛機。”

“機票給我。”程鋒雙眼通紅，目次欲裂。

“我話還沒說完。”曾華涵冷冷地說，“我不會害你，我要是害你，我完全可以不找熟人為你拿到機場休息室的鑰匙。”

程鋒看着他，喘着粗氣。

“第三，我已經通知了你的四個隊友，他們也會馬上想辦法趕去看原曉。”曾華涵說，“這份隊友情，難能可貴，也會讓你的行為不突兀。”

“所以呢。”程鋒問。

“所以，唯一的問題就是，你能不能控制住你自己，不幹出出格的事情。”曾華涵說，“我調查過你的背景，知道你家的財富在國內能排前十，知道你不眷戀這個娛樂圈，但我希望你記住，原曉，是個很有才華的音樂人。”

程鋒過熱的頭腦像是突然被一盆涼水澆上去，剎那間，他明白了曾華涵的意思。

原曉的才華，需要有土壤，才能開花結果。

“我沒有別的要囑托的了。”曾華涵拿出兩張打印好的機票，“你答應我，我就相信你。”

“我答應你。”程鋒說。

“好。”曾華涵把其中一張機票遞給程鋒，“飛機不等人，我們快去吧。”

·

下飛機，坐車趕往醫院，已經接近淩晨四點。

程鋒沖到病房的時候，原曉一條腿吊着，身上還有大大小小的一些擦傷。

聽見門口的聲音，原曉驚訝地轉過頭來，似乎不敢相信是誰來了。

片刻後，蒼白着一張臉，原曉露出一個微笑。

原曉：“程鋒……你都趕過來了。”

程鋒沒有說話，原曉的眼睛卻逐漸睜大，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幕。

有水，從程鋒通紅的眼眶裏面流出來。

程鋒擡手擦去了一次眼淚，然後又有水流出來。

他哭了。

原曉登時心如刀絞。

程鋒：“我就不應該……不應該和你分開的。”

緩緩走進原曉。程鋒伸出手，想去觸碰他那一只被吊起來的腿，卻又不敢地縮回了手。

原曉伸出自己的手，示意程鋒抓住他。

“我沒事，真的沒事。”原曉說，“只是小傷，骨頭錯位有點大……但是養養就好了，甚至不用動手術。”

“痛嗎？”程鋒問。

“不痛啊。”原曉說，然而程鋒盯着他，明顯不信。

“有一點點痛，你親我一下，我就不痛了。”原曉笑起來，說。

程鋒俯身在他唇上一啄，擡起頭，用自己的鼻尖頂住他的鼻尖。

“害怕嗎？”程鋒又問。

“不害怕，當時只有一個想法……”原曉沒有說下去。

車子是為了避讓旁邊私生的車輛，一頭撞進了高速公路的綠化帶裏面，猛烈的撞擊只在一瞬間，而那一瞬間，原曉只想了唯一一件事情。

“還好程鋒沒有在車子裏面。”

他的話沒說完，程鋒想追問，病房的推拉門卻又被猛地滑開，姚嘉瑞和陸方知沖進來，妝也沒有卸，一臉驚恐。

看到原曉勉強還能算是受傷不重，兩個人才放下了心。

今晚兩個人就在B市隔壁拍東西，聽到原曉出車禍，連夜開車趕了過來，直奔病房。

其實原曉雖然骨折，但也不算很重的傷，當事發突然，曾華涵對這裏的情況并不了解，只知道助理傷得很重，才誤判了情況。

“私生真的太可惡了！”陸方知狠狠咬牙。

有別人來，程鋒不再和原曉膩歪，只是手還緊緊牽在一起，程鋒坐在原曉床邊，看着他，好像眼睛一跑，原曉就要不見了。

早上七點鐘，謝雨洲和韓呈也到達了病房，顯然是最早一班飛機飛過來的。

兩個人進病房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助理也已經脫離危險的，轉到了普通病房。

謝雨洲很會活躍氣氛，他一到，病房裏頃刻熱鬧起來。

程鋒摸到原曉汗濕的掌心，終于把他的手輕輕放進被子裏，出門給原曉打水。

打水，買早飯，原曉撐不住睡着之後，幾個人要趕工作，只剩下謝雨洲正好趕上拍戲空檔，主動留下來陪着原曉。

程鋒走出病房，坐在回廊上的椅子上。

程鋒的雙眼通紅，看着走廊熙來攘往的人群，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又過了片刻，他起身走出醫院，從聚集在醫院外的粉絲讓出的一條路中走出去，随手喊了一輛車，坐了上去。

四十幾分鐘，車停在B市CBD一棟大樓下面，程鋒取出錢包裏，一張許久不用的門禁卡，上電梯，直達頂層。

秘書看見程鋒來，剛想進去通報，就被程鋒制止了。

一路走進最大的辦公室，程鋒拉開辦公室門，坐在辦公桌後，上次開着法拉利的男人此刻西裝革履，正在看一份文件。

程屹擡起頭，目光冷靜。

程鋒反手關上門，道：“我有話要和你談談。”

·

“關于什麽？”程屹坐如磐石，一動不動，“原曉的車禍？還是別的？”

程鋒：“都不是，是一個項目。”

盡量維持着自己語氣的平穩，程鋒和他哥哥對話。

聽到程鋒這麽說，程屹的表情總算有了些變化，那是一種非常淺的，吃驚的表情。

微微往前坐了坐，程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你？和我談項目？是我聽錯了嗎？”

“是，我要和你談項目，你沒有聽錯。”

“什麽項目，說來聽聽。”程屹說。

程鋒眼皮跳了兩下，他輕輕吸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這其實很難。

他一生摯愛剛剛出了車禍躺在醫院裏面，才過去沒幾個小時，就要他冷靜地和哥哥談判，這真的太強人所難了。

但是，他必須要冷靜，設計好每一句話，達到自己的目的。

無數句話在程鋒腦海裏盤錯在一起，他不知道從何說起。

就在這時，他忽然又想到了原曉，卻不是醫院裏面那個原曉，而是那天，在原曉家裏，一起聽原秉忠上課的那個原曉。

數學問題即使再難，也有抽絲剝繭的一個頭，只要努力，多數問題也能解開，以前都是原曉解決問題，但這一次，換他想辦法，解決困難。

“你聽說過打歌舞臺麽？”程鋒問。

程屹：“願聞其詳。”

“這是隔壁K國的建立的一種舞蹈歌曲類節目的PK平臺，在K國，每一個出新歌的組合或者個人，都需要上打歌節目，擴大影響。”程鋒說，“打歌要分排名，靠歌迷付費投票，為了讓偶像登頂，粉絲願意出一份錢。”

程鋒：“而本身，打歌節目影響力巨大，也會受到廣告商的青睐。”

程鋒：“每一周，都有人發新歌，只要他們需要平臺宣傳，這個平臺就永遠不會缺錢賺。”

程鋒：“平臺一旦建立，只需要維持口碑，那麽，可以說，這将是一個一勞永逸的賺錢項目。”

商人無利不起早，程鋒小時候跟着自家哥哥吃過幾頓飯，知道不多的商業知識。

他想，他們組合無法合體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因為沒有一個利益誘惑大到原石願意讓他們合體。

程屹認真聽着，若有所思。

程鋒手心有冷汗，擦了擦，繼續說了下去。

程鋒：“而目前，國內還沒有一期這樣的節目出現，這是一個空白的市場。”

“聽上去很不錯。”程屹點頭，“但我總不可能憑空建造一個平臺吧，那投入會有多大？”

“前期你可以合作，通過合作積累經驗，然後再自己建立平臺。”程鋒說，“或者收購也行，我相信你比我懂。”

“我倒确實比你懂。”程屹再次點頭，“所以呢，你有推薦的平臺麽？”

程鋒：“……或許，柚子平臺呢？”

這也是程鋒電光火石之間想到的，如果真的是柚子平臺新辦這個打歌節目，他們勢必需要一些當紅組合先行造勢。

而本平臺捧出來的他們六個，就是最好的造勢組合。

到時候，如果原石再不松口合體，柚子平臺也會親自和原石談判。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是曾經程屹說過的話，程鋒一切想法，也是建構在這上面。

“說完了？”程屹終于問。

程鋒：“差不多了。”

坐在辦公桌後面，程屹冰冷的臉一松，微微笑起來，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打兩下，點了點頭。

“很好。”程屹說，“我弟弟果然是長大了，都學會曲線救國了。”

“你覺得這個項目不好嗎？”程鋒敏銳地抓住了程屹的潛臺詞。

“很好啊。”程屹大方地說，“雖然是曲線救國，你有自己的目的，但我是個生意人，這個項目有賺頭，有什麽不好？”

程鋒剛才跌下去的心再次蕩起來，他帶着點期待，看着自家最厲害，最優秀的大哥。

他捕捉了程屹每一秒的表情，看見程屹臉上的笑容消失，又恢複成冷冰冰的那張臉。

“但是程鋒，你怎麽保證這個項目有賺頭？”程屹問道，“國內有多少組合？多少願意參加節目？每個月出幾首新歌，幾家粉絲有購買力？市場調查一個都沒有，空口無憑地和人談項目，你也未免太狂傲了一點。”

“我——”

不給程鋒說話的時間，程屹右手食指曲起，重重落在辦公桌上一敲。

程屹說：“一個月內，策劃書擺在這裏，然後我考慮做不做，考慮和誰一起做。”

·

程鋒和他哥的談判其實沒有超過半個小時，但從他哥的辦公室出來，整個後背濕透，人都虛晃了兩下。

秘書同情地目送他，幫小帥哥按電梯。

整個家裏，程鋒不怎麽怕爸爸，倒是真的有點怕大哥。

兩個人年齡差其實也才十歲，可在程鋒還是個小孩兒的時候，大哥就已經是個在生意場上叱咤風雲，生殺予奪的大家長了。

走到室外，被明晃晃的太陽曬一下，程鋒才找地方買了兩份粥，提着帶回病房。

走進病房內，謝雨洲不在，另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卻在。

鐘期來了。

“很好。”鐘期嘶啞的聲帶沒個把門的，他說，“這樣我們師徒兩個都出過車禍了，果然是親的。”

程鋒：“……”

鐘期注意到了背後的程鋒，看了他一眼，不客氣地拿走了一份粥。

“我出去坐一會兒。”鐘期說，“你考慮好了告訴我。”

“怎麽了？”程鋒坐下來，拿起勺子，要喂原曉。

原曉也不推辭，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粥，道：“鐘老師想讓我養傷期間住他家，他家就在B市，說是不折騰，甚至還可以繼續錄節目，而且……”

程鋒：“而且？”

原曉：“而且他說，家裏的保姆很有照顧車禍患者的經驗。”

說到這裏，原曉不覺莞爾。

程鋒無話可說，只在心中把鐘期規劃到了“不怎麽靠譜”那一類。

原曉：“當然，他最想的，是讓我在養傷期間多學幾種樂器。”

聽到這句話，程鋒喂粥的手微微一頓，他擡起眼睛，認真問：“你想去嗎？”

“想，也不想。”原曉回答。

“為什麽想？為什麽又不想？”程鋒很耐心地詢問。

“想去，因為可以學很多東西。”原曉說完，低頭輕笑一聲，擡起自己的手，放在程鋒的大腿上，輕輕撫摸，“不想去，因為去了，就見不到你了。”

“這個不是問題。”程鋒說，“鐘老師家在哪裏？我租一套房子，住在那附近，只要不錄綜藝，我就回來陪你。”

程鋒這麽說，原曉瞬間有些心動。

但是馬上，理智克制住了他的心動。

原曉：“可是……輿論……”

程鋒：“原曉。我從來都不覺得輿論會有什麽問題。”

将碗放到一邊，程鋒坐到原曉床沿，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