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祖母
搜查當然沒有結果。為首的侍衛臉色陰沉沉的,視線一直在紀氏和三個宮人臉上來回掃視,企圖看出幾分端倪。
然而如意和吉祥兩人一直低眉順目,看不見表情。姚姑姑板着臉,面色嚴肅,正是宮中積年老姑姑标準的表情姿态。
至于紀氏,她臉色蒼白,顯然身體不好,但只是靜靜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似乎對他們的所作所為完全不在意。
那為首的侍衛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冷哼一聲,帶着人揚長而去。
他們才剛剛出門,紀氏便身子一軟,倒了下來。她生産時本來就是難産,大失元氣,這會兒強自起身,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幸而姚姑姑一直站在她身後,見狀連忙上前扶住,并止住了兩個年輕宮女的驚呼,将紀氏扶進了屋裏。
然而一進屋,就連姚姑姑本人,也難掩駭然,發出了短促尖利的一聲呼叫。幸好侍衛們應當已經走遠,不然的話說不定就因此惹出禍事來了。
但見方才消失不見的小皇子,正安安靜靜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我的孩子……”紀氏身體已經到了極限,只是還牽念孩子,所以沒有昏倒,這會兒看到孩子竟然在屋子裏,驚喜交加之下,就就這麽暈過去了。
姚姑姑招呼人将她扶上床,自己才把小皇子抱起來檢查了一番,見沒有什麽異常,連襁褓都沒動過,這才長舒了一口氣,“幸好無事……”
“這是怎麽回事?”跟着進來的如意瞪大了眼睛,“方才哪些人不是搜過了嗎?”這麽一個孩子放在這裏,如此顯眼,沒道理他們看不見呀!
姚姑姑心頭一跳,轉頭瞪了如意一眼,“渾說什麽?咱們小皇子福澤深厚,自然有老天庇佑!那些人倒行逆施,早晚倒大黴!”
然而心裏,畢竟是将這件事記在心上了,思量着回頭要同主子好好說說,這種事畢竟玄妙,傳出去真是禍福難料。
也許主子将小主子留在冷宮養,才是正确的。想想若是這孩子在皇上面前憑空消失不見,姚姑姑便覺得不寒而栗。
……
眼看姚姑姑等人各自忙碌起來,九焰正在猶豫是繼續留下,還是回到自己的身體,就陡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預感,然後眼前一黑,似乎被什麽東西拉扯着。
她能感覺到,自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裏。
然而九焰并沒有松一口氣,因為她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呼吸!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現在系統不在身邊,雖然是引導者,但九焰卻無法使用系統,所以既無法得知自己如今的情況,也不能改善這種處境,急得滿心焦慮。
難不成她就要這麽被悶死了不成?
好在下一刻,眼前一亮,壓住她口鼻的東西就被拿開了。
家中侍婢青好慌亂的臉出現在九焰眼前。見九焰還睜着眼睛,青好松了一口氣,用手拍着胸脯,“吓死我了,若是姑娘有個三長兩短,那我真是罪該萬死了!”
見自己脫離危險,九焰也松了一口氣。這具身體再有千般不好,但畢竟有了身體,她就是個活生生的人了,跟住在玉佩裏的魂魄和什麽系統引導者,都不可同日而語。
在經歷過昨夜到今日的事情之後,“活着”這兩個字,在九焰腦海中愈發鮮明起來。
青好小心的将九焰從搖籃裏抱起來檢查了一下,見她沒事,才把人重新放回去,轉而拿起方才壓在九焰身上的小被子,皺眉道,“我明明記得這東西是放在床上的,怎麽會跑到搖籃裏呢?”
聽到她的疑問,九焰心頭一跳,生出一個荒謬的猜測——有人想要置自己與死地!
顯然九焰如今的母親金氏,跟她的想法是一致的。在她從正房那邊回來之後,青好便湊到她身邊,低聲将方才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滿心惴惴的瞪着金氏責罰。
張家不過小康,所以張巒他們房裏,就只得青好一個使女,裏裏外外的事情都要她操心。不過自從九焰出生之後,因她身子不好,所以金氏讓青好盡心照看孩子,正跟張巒商量着,是否再請一個人來幫忙。
如今姑娘出了事,雖然不是自己的錯,但畢竟是因為自己的疏忽,沒能照看好姑娘,青好很怕會因此被趕出張家去。
她是十二歲的時候到張家來的,當初簽的是十年的契,每年的月例加起來,也有上萬錢,等十年期滿,出去正好帶着豐厚的嫁妝嫁人,日子自然就好過了。
所以青好非常珍惜這份工作,也很勤奮。如今出了這樣的事,若是真的被趕出去,拿不到月銀也就罷了,說不定日後再也沒人請她做工了。
好在金氏并沒有這種意思,甚至還安慰了她幾句。不過請人的事情刻不容緩,金氏當天下午就領回來了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張氏,低眉順目,一看就十分老實的模樣。
酉時張巒回到家,看到張氏,不由吃了一驚,問金氏,“家裏怎麽忽然多了個人?”
“之前就跟你商量過,如今青好要照顧孩子,其他事情難免疏忽,所以再請一個人。”金氏十分平淡的道。
張巒有些躊躇,“這……若是讓母親知道了,怕是……”
說曹操,曹操到。張巒這裏才支支吾吾的提起他母親韓氏,那邊韓氏就由她身邊的婢女璎珞扶着,走到二房這邊來了。
韓氏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人,板着臉滿面嚴肅,一雙眼睛淩厲有光,顯得十分威嚴。
“母親請坐。”張巒和金氏連忙起身,恭敬的請她坐下。
韓氏冷淡的應了一聲,坐在了金氏讓出來的位置上,朝張巒微微點頭,“你也坐着,站在那裏像什麽樣子?”
張巒看了一眼妻子,眼中露出幾分歉意。金氏輕輕搖頭,走到韓氏身後,跟璎珞并排而立。
璎珞見狀,唇角勾起了一個淡淡的笑意,眼角自以為隐秘的往張巒淡淡方向掃了好幾次。看得金氏一陣氣悶。
韓氏一進門就看到了立在一旁的張氏,然而坐下之後,她卻也只當做沒看到,十分冷淡的問道,“我聽說你們又請了一個人幫傭?”
“是。”張巒連忙起身道,“回母親,實在是因為姐兒的身子不好,青好要顧着她,其他地方難免疏忽,所以就又請了一個。咱們家的家境,也不至于……”
然而不等他将話說完,就被韓氏冷冷打斷,“青好照顧不過來,你媳婦是做什麽的?我們張家詩禮傳家,娶進門的兒媳婦可不能好吃懶做,只想當讓人服侍的少奶奶!”
她頓了頓,又道,“照顧丈夫本就是她的本分!我又不要她管家,青好照顧孩子,她照顧你,還有什麽不妥當的?你一年的俸祿才多少,都用來請人了,家裏吃什麽用什麽?”
韓氏說話的時候铿锵有力,每一個字都非常用力,讓人聽了之後不敢反駁。何況張巒一貫孝順,這會兒也只能唯唯而應。
金氏忽然淡淡的開口,“母親不知,今日兒媳去母親房裏請安時,也不知是什麽人缺德,竟趁着青好不在的時候,将被子捂在了姐兒身上,若不是青好發現及時,怕是這會兒都沒氣了。我請個人,也就是為了跟青好換把手罷了。母親一貫疼愛孩子,想必不會反對。”
韓氏聽到她話中帶刺,甚至隐約有所暗示,心中不由湧出一股怒氣,她轉頭瞪了金氏一眼,“誰允許你說話了?你身為兒媳,就是這麽跟婆婆說話的?你自己照看孩子不周,莫非還成了我的不是,我不該讓你去請安?”
“母親誤會了。”金氏的語氣仍是淡淡的,“兒媳不過解釋一下請人的緣故罷了。”她說着諷刺一笑,“我們張家詩禮傳家,哪會有人做出這種斷子絕孫的缺德事!”
“你!”韓氏被她說得心頭一跳,“老大,你看看你媳婦,牙尖嘴利,對着婆婆也半分不讓,這就是金家的家教?”
“母親息怒。”張巒看了妻子一眼,見她眼睛都紅了,吓了一跳,連忙低聲賠不是,“金氏這是擔心孩子呢,母親何必跟她計較?我們家也不是請不起一個下人,如今孩子還小,暫時用着罷了。等她大了,再作計較。”
“我現在是管不得你們了!”韓氏怒氣沖沖的推了張巒一把,到底是有了臺階,就順着下了,“反正是花着你的俸祿,既然你要請,我也不管了!”
然後就一摔袖子走了,甚至沒要璎珞去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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