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何氏惦記着盡快将西跨院收拾出來給清霧住。因窦媽媽之前帶了清霧出門去,她便和黃媽媽商議着其中細節。安排了人專門去将院子清掃出來,又親自去庫房選取了一些雅致精巧的物件。準備等到院子收拾妥當後,給清霧擺放到屋子裏去。

因着家裏許久沒有女孩兒,很多女兒家适合用的物品并未多準備。雖然之前何氏給清霧置備了些,可到底清霧只住了一間屋子而已,并不需要太多。如今既是要給她單辟個院子出來,那些細碎的小物件便一個都不能少了。

這些事情看似不多,實則繁瑣得很。忙碌了一天後,還有許多未曾打理妥當。且因着之前有些細節處未曾考慮妥當,還得将原先定下的計劃進行适當的調整和修改。

何氏便吩咐了黃媽媽,清掃之事繼續進行,其餘的,待商議過後明日再繼續。

黃媽媽領命下去後,何氏就打算喚了那兩個被她們選中的粗使小丫鬟過來,先繼續觀察觀察,過上兩日再做最後的定奪。

她拿定了主意,喚來紅芍剛說了兩句,紫蘇掀了簾子進到屋裏來,一直走到了何氏的跟前方才駐了腳,輕聲說了兩句話。

何氏秀眉微蹙,沉聲問道:“怎麽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紫蘇為難地道:“她們剛剛從那邊路上過來時看到,與奴婢說了,奴婢就趕緊來禀給夫人。她們說,三少爺像是正往這邊走過來,想必也快到了。”

這話音剛落,何氏還未來得及談及其他,便聽外頭有人高聲禀道三少爺和姑娘來了。

聽到清霧來了,何氏心下歡喜。一想起自家兒子現今的狀況,她的笑容還未來得及綻開就僵在了臉上。而後雙唇緊抿,慢慢浮現了一絲怒容。

柳岸風踉踉跄跄進到屋裏的時候,看到的便是自家母親薄怒的模樣。

他先前就疼得厲害的腿一下子就軟了,晃晃身子差點跪倒在地。好在良海和桃絲配合得好,趕在他露出頹喪模樣前就扶了他在椅子上坐下。

誰知屁股剛剛挨着椅子面,之前被那兄弟倆惡意踹了一腳的傷處瞬間疼了起來。

柳岸風嗷地一聲喊差點掉下椅子。一擡頭又看到母親的怒容,憋了半天,硬是把滿口的痛呼給咽了回去。稍稍坐了個椅子邊兒,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出。

何氏看着兒子這模樣,是又心疼,又氣憤。

她知曉柳岸風的性子。他心地不壞,卻做事太過魯莽,因此經常惹上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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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被打成這樣,何氏心急疼惜,但,也怒其行事沖動。如此心情下,平日裏極其溫和的她,語氣也不由得嚴厲了幾分:“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柳岸風被母親這嚴厲的語氣給唬住了,嗫喏了半天,哼哼着細聲說道:“有些人太不識好歹了。我教訓了他們一下。”

這話他說的雖符合事實,卻很容易理解成另外一種解釋——他看不慣別人,就把人給揍了。

何氏便是從這只字片語中想錯了,自然氣憤不已。正要呵斥幾句,便聽外頭響起了個少年的聲音。

“伯母切勿責怪岸風。他也是為了妹妹故而如此。”

說着話的功夫,簾子被掀開。文雅少年邁步入內,緊接着,窦媽媽抱了清霧也到了裏面。

柳岸風看到前者,臉色頓時黑了黑,沒好氣道:“你怎麽還是跟來了。”

吳林西好脾氣地笑笑,“我說了要來,自然會來。”

之前吳林西提議說陪柳岸風過來時,柳岸風怎麽也不肯讓他來幫忙說情。

小少年覺得落了面子臉上挂不住,當即就拒了友人的提議,将他一把推開,一步一挪地往回走。好在有窦媽媽搭把手稍稍扶着他,倒也沒再摔着。出了林子後,窦媽媽又喊來了依然在尋找的良海和桃絲。有了丫鬟和小厮的幫助,柳岸風這才得以安然回到了家中。

吳林西知道柳岸風的性子犟,就沒有和他硬抗。看之前柳岸風和父母在一起時的表現,吳林西心中清楚,柳岸風敢和父親柳方毅頂嘴,卻對母親何氏一向十分恭敬。如今這個時辰,柳方毅定然還沒回家,柳岸風必然要面對何氏。

吳林西生怕在何氏的面前柳岸風會解釋不清楚,考慮過後還是跟了上去。為防柳岸風着惱之後使得傷勢加重,并未和他挨得太近,而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随着過去了。

窦媽媽抱着清霧本就走在後頭,見狀就和吳林西随口聊了幾句。這樣說着話的功夫,大家便都來到了何氏的院子裏。一聽到何氏像是動了怒,吳林西趕緊先行進了屋,向何氏解釋。

随着他将文武兩兄弟的那些渾話還有兩方人打起來的事講出來,何氏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些。

吳林西忙道:“伯母不要生岸風的氣了。說實話,晚輩覺得他這做法,真沒甚麽錯。”

這時清霧也已經進了屋。

她不知道前面的狀況如何,只聽得了吳林西那句話,見狀也有些着急,趕緊道:“娘莫氣。娘莫氣。”

她之前也曾經在家裏說起過一兩個字簡短的話。如今雖不過稍微多了一點點,也足以讓何氏欣喜萬分,臉色瞬間和緩了許多。

她抱了清霧到自己膝上坐着,問道:“清霧也知道這事兒?”

清霧點點頭,指了柳岸風道:“哥哥好。”

這三個字咬字頗為清晰,飄進了屋裏每個人的耳中。

柳岸風也不例外。

他臉上有些發燙,擡頭看了眼清霧。見小姑娘正眼睛晶亮地看着他,瞬間兩頰更燙了。忙別別扭扭地轉過頭去。停了一瞬,覺得自己先撤離視線太沒面子,忍不住又重重哼了聲。

清霧抿着嘴盯着他直樂,笑彎了眉眼。

何氏将這一幕瞧在眼裏,輕嘆道:“你們都當是我在因他打架弄傷自己而生氣?”看到孩子們挨個點了頭,何氏搖了搖頭,道:“風哥兒肯護着妹妹、為了妹妹的名聲而和旁人争論,我的心裏,着實高興!反倒是那些人……”

她臉色一沉,平日裏的溫和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愠怒之色,“我氣的是有些人不顧親情禮法,信口胡說、滿是污言穢語,随意将髒水潑到囡囡身上!卻還理直氣壯,将我兒打傷!來人!”

丫鬟婆子上前聽命。

“紫蘇帶少爺去敷藥。至于你們,”何氏吩咐幾個粗壯婆子,“你們去将三老爺那邊的兩位少爺給‘請’來!我必然要問他們個清楚明白。到底哪裏照顧不周,竟是讓他們敢這樣在我的家裏肆意胡來!”

仆從們盡皆領命。剛要分開行事,就有下人來禀,府外來了個叫鄭天寧的人,說是姑娘天資聰穎,非要進府來給姑娘當授課先生。明明和他說了,前些日子要給姑娘請的是屋裏的管事媽媽,而非授課先生。且,管事媽媽也已經請到了。

可是那位怎麽勸都不聽。依然如故。

何氏聽着這人有些無理取鬧,又正在氣頭上,當即就命人将他趕走。

婆子領命剛要下去,卻被一旁的吳林西給伸手攔住了。

“你先別過去。”吳林西沉吟片刻,對何氏道:“伯母,晚輩覺得鄭天寧這名字,依稀有些耳熟。”

“還別說,先前沒注意,被你這麽一講,我也覺得耳熟了。哪裏聽過?”柳岸風捂着發疼的臉,甕聲甕氣地說道。

兩人正苦思冥想着,就聽窦媽媽有些遲疑地開了口。

“若是沒記錯的話,帝師鄭天安的幺弟……好像正是喚作‘鄭天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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