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

燕子樓西院,乃是燕子樓頂臺柱之一莺莺的廂院,非莺莺特許,平常人很難踏進此院一步,除非那些身分地位特殊之人。

但進入西院,并不等于可以見得到莺莺。

今天似乎是個例外,莺莺雖然整天未踏出閣樓一步,但卻有人找上了門。

鸨母像是一只受驚且挨了主人訓的狗,低着頭,小心領着三個身着便衣的中年人大步行入莺莺的繡閣。

“小姐今天已早早休息,不見任何外客,請媽媽原諒。”一名俏婢擋住鸨母的步子,客氣地道,同時也沒好氣地向那三個中年人瞟了一眼。

“煩小萍兒去告訴莺莺,說是有很重要的客人要見她!她一定要見的!”鸨母小心翼翼地望了身後的三人一眼,卻不敢對這俏婢惡聲說話,雖然眼前小婢并不算什麽,但卻被莺莺當親姐妹一般看待,因此鸨母不敢太過得罪這個小人物。

“真是對不起,若是這樣,只能勞煩媽媽讓這幾人明天再來吧,小姐已休息,奴婢也不敢驚擾,媽媽應該知道小姐的脾氣,萍兒也不敢擅自做主。”“好大的架子!”鸨母身後的一名漢子突地尖聲尖氣地開腔道。

小萍兒臉色一變,鸨母的臉色也變了。

“幾位請了,今天小姐是不會見客的,還相煩媽媽送幾位出去!”小萍兒極不客氣地冷聲道。

“幾位先別生氣,我這女兒就是這種脾氣,還容我去勸勸,請幾位稍等一下。”鸨母忙轉向那三名漢子恭敬地道。

“哼……”那幾名漢子同時冷哼,那尖聲尖氣的人向鸨母不無威脅地道:“媽媽最好放明白一些,若不想燕子樓的百年基業毀于一旦,你應該知道怎麽做!”“是!是!”鸨母忙點頭,扭頭之時見小萍兒正欲破口怒叱,忙一拉小萍兒,道:“萍兒先與我上樓!”小萍兒雖心中大怒,對這幾個口出狂言的人本想譏諷一下,可是鸨母卻如此卑顏曲膝,使她也感到這幾人有些高深莫測。

“媽媽,這些人究竟是什麽來頭?說話聲音妖裏妖氣的!”小萍兒背開那三人,有些惑然不解地問道。

“這幾人乃是宮中出來的欽差大臣,你可千萬不要得罪他們!”鸨母神色有些無奈地道。

小萍兒也吃了一驚:“欽差大臣?他們來這裏幹什麽?”“還能幹什麽,當然是宣讀聖旨了!”鸨母哭喪着臉道。

“宣讀聖旨?”說到這裏,小萍兒的臉色變得煞白,禁不住惶然問道:“媽媽是說,他們是來召小姐入宮的?”鸨母沒想到小萍兒的反應如此之快,但卻知道此事終究還是瞞不過人,只得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道:“是的,都怪莺莺的名氣太大,驚動了昏君,這才讓他們來傳旨将莺莺召入宮中。”“媽媽,你可要想想辦法呀,小姐絕不想入宮的!”小萍兒急道。

“我也不想我的好女兒離開呀,可是皇命難違,有誰能拗得過皇帝呢?不過入了宮,卻可以享盡榮華富貴,作為青樓女子能有這個結果實是天大的福氣……”鸨母說到這裏倏然頓住聲音,因為她發現莺莺此刻便倚着欄杆悠然望着她。

鸨母心神微顫,雖然她只是個女人,可是面對莺莺那落寞憂郁而又似乎充滿無限夢幻的眼神,仍然無法抑制內心的震撼,哪怕見了一千次依然會是同樣的結果。

曾莺莺斜倚欄杆,鳳髻散開,仿佛浴後更新衣,一身白緞千折裙,紫色鑲裙邊,在幽風燈影之下,仿佛是天上的明月,清寒皎潔,裙擺飄搖間,如廣寒仙子。未動而有輕舞之妙,未語卻有撫琴之韻,與古木玉欄相襯,自然協調得仿如一幅水墨畫。

“莺莺……”鸨母回過神來,想到将要讓其入宮,心中不免酸楚。要知道,只要曾莺莺一日仍在燕子樓中,燕子樓便會天天門庭若市,可若是曾莺莺一走,燕子樓只怕會遜色許多了。

曾莺莺依然未語,只是幽然地望着某一個方向,似乎陷入了一種沉思之中,沒人知道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或許什麽也沒有想。

小萍兒與鸨母小心翼翼地行上閣樓,似乎是害怕驚擾了曾莺莺的思緒。

“小姐!”小萍兒輕輕地喚了一聲。

曾莺莺愕然驚醒,扭頭望了一眼,以慵懶至極的聲音道:“媽媽何以有閑暇來此?”鸨母幹咳一聲,偷眼望了小萍兒一下,有些心虛地道:“有幾位貴客想見見女兒你!”“女兒今天不想見任何來客,還請媽媽向這幾位貴客說聲對不起,若是眷戀女兒,請改為他日再來相訪吧。”曾莺莺依然慵懶地回應道。

“可是這幾位,女兒你必須要見的!”鸨母小心翼翼地道,同時直盯着曾莺莺的表情。

“哦,是光武公子嗎?”曾莺莺不由得微喜,欣然問道。

鸨母神色間略顯尴尬,一時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曾莺莺自然已自鸨母的表情之中看出了自己的猜測有誤,不由得微感失望,又恢複落寞地問道:“不是光武公子又有誰要女兒非見不可呢?”小萍兒欲言又止地望着鸨母,心中有些黯然,她知道何以曾莺莺晚上不見任何來客,皆因為街頭張貼着通緝劉秀與鄧禹的榜文。

宛城的消息傳遞很快,尤其是燕子樓這種地方,幾乎只要幾個時辰,便可将宛城的消息傳至燕子樓中,是以曾莺莺因擔心劉秀的事才不欲見外客。

“這幾位客人乃是自長安趕來的。”鸨母有些吞吞吐吐地道。

“自長安趕來的?”曾莺莺眉頭輕皺,訝然反問道。

“是的,而且這幾個人還是自宮中奉皇命趕來見小姐的。”小萍兒神色微微泣然地道。

曾莺莺頓時臉色變得蒼白,自小萍兒的表情中,她似乎明白了所有的事情,不禁将目光投向鸨母,黯然問道:“媽媽,這是不是真的?”鸨母不敢與曾莺莺對視,只能無可奈何地道:“是的,來人是自宮中來的欽差王蒙總管與兩名帶刀侍衛!”

王蒙乃是後宮太監副總管,此次前來南陽自是要為王莽搜羅美女,而燕子樓雙嬌之一的曾莺莺更是聖上親點之人,他哪裏敢怠慢?

西院中極靜,所有的喧鬧都聚在主樓和前庭。西院屬于曾莺莺的地方,把守極嚴,別看燕子樓,之中也确實是藏龍卧虎,有不少高手,這便是這麽多年來沒人敢來燕子樓搗亂的原因之一。

西院和東院是燕子樓重點的保護對象,自是怕偷香竊玉之賊對曾莺莺與柳宛兒圖謀不軌,每天打這兩人主意的沒有十萬也至少有八千,因此,燕子樓不能不嚴防。也有許多折服于此二女魅力的江湖浪子,甘願拜倒在其石榴裙下,成為護花使者。因此,西院和東院的守衛極嚴,也使這兩進院落很清靜。

王蒙望着鸨母行上閣樓,心中卻在盤算着曾莺莺究竟是個什麽樣子,居然擺下這如此大的架勢,他身為欽差大臣,居然被擋在外面,還得苦苦相候,這确實讓他心生不快。不過,如果萬一将來曾莺莺成了皇妃或皇後,那可就是他的主子,因此,他也不敢太過嚣張。

“幾位大人請用茶!”一個小厮端了些點心和幾杯茶水恭敬地送了過來。

王蒙望了小厮一眼,又望了望茶水和點心,不耐煩地道:“放下,退下去!”那小厮也不多言,放下點心和茶水又緩步退了出去,似乎對王蒙的這種呼喝聲聽得多了,早已習慣。

王蒙望了望閣樓,仍未見鸨母和曾莺莺下樓迎接,也便信手端起茶杯,淺嘗幾口。那兩個侍衛也因趕了這麽多天的路,早就累了,口渴之下,自不客氣。

王蒙剛飲下第二口茶,頓時色變,失聲道:“茶水有問題!”話音剛落,那兩名侍衛已軟倒在桃木大椅之上。

王蒙大驚,他怎麽也沒有想到,燕子樓中居然有人敢向他們下毒!要知道這可是操家滅門的大罪,即使燕子樓,也難逃毀滅的命運。

“王大人,真是太不好意思了,真想不到你老人家如此貴腳跑到我們南陽來湊熱鬧!”話音落處,剛才送點心和茶水的小厮又施施然地行了回來。

王蒙大吃一驚,望着那泛着冷笑的小厮,怒問道:“你是什麽人?知道是本大人還敢下毒,難道不怕誅連九族嗎?”“王大人好重的忘性,這麽快就不記得故人了。”那小厮自臉上一撕,竟撕下一張薄薄的面具。

“劉秀!”王蒙失聲驚呼,他自然識得劉秀,昔日劉秀在長安求學,其文采驚京都,可謂是各仕人門中的嬌客,只因其乃是漢室宗親,無緣仕途,這才沒被王莽重用,但仍受許多漢室舊臣所看好。因此,劉秀與當朝大将軍孔仁之女孔秀清相愛,遺憾的是,王莽也看中了孔秀清,于是王莽将孔秀清納入宮中,而下聖旨之人正是王蒙。

王蒙在長安之時,對劉秀并不陌生,而劉秀對王蒙自是印象深刻,更是恨透了這個可惡的太監,卻沒想到今日冤家路窄,居然在這裏看到了他。因此,劉秀偷偷地跟了過來。

“你想怎樣?”王蒙一見是劉秀,頓時心頭發冷,他知道,此刻劉秀已是被通緝的對象,而且此人的武功和才智過人,自是難惹,若劉秀刻意對付他們,只怕今日他們三人是在劫難逃了。

“其實也沒什麽,一個太監能夠離開京城,身上便一定有重要的東西,我想拿來玩玩!”劉秀說話間極速趨近王蒙,伸手便向王蒙的懷中探去。

王蒙一聲冷哼,十指如戟,竟強壓住茶水中的毒性,向劉秀的胸膛印去。

劉秀輕笑,其實他的動作只是個假象,他焉會不知王蒙絕不會如此輕易受制?其身為後宮太監副總管,武功之高,比之劉秀自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雖然劉秀極自信自己所下的藥物,可他仍不敢有半點馬虎大意。

王蒙十指一擊而空,劉秀如風影一般轉到其身後。

“裂……”王蒙所坐的桃木椅瞬間裂成碎木,倒射而出,直射劉秀。

劉秀也吃了一驚,沒想到王蒙如此奸滑,竟以裂椅相阻。

王蒙絕不想在這裏多呆,他也感覺到了那藥性正在喉間如火灼一般,渾身仿佛在受着溫火灼烤,他哪敢與劉秀交手?

“嗖……”王蒙正欲掠窗而出,倏覺右腳下一緊,卻被劉秀抖出的布幔所纏。

“噗……”王蒙的軀體被重重摔在地上。

“想走?沒那麽容易!”劉秀冷笑道,同時身形快如疾風,十指如鷹爪般淩空抓落。

王蒙身形在地上如蛇般扭動,左足倒勾而起,直踢劉秀。

“砰……”劉秀毫無花巧地抓住王蒙的左足,王蒙因藥性發作,功力大減,自然不足以傷劉秀,反被劉秀順勢提起。

“砰……”劉秀一腳直踢而出,只踢得王蒙鼻孔噴血。

“噗……”王蒙慘哼未絕之時又被劉秀貫落地上,劉秀迅速制住王蒙數大要穴,并順手自王蒙懷中掏出一卷錦帛。

“聖旨!”劉秀一看,微微驚喜。

“發生了什麽事?”鸨母的聲音自閣樓上傳來,顯然她們被樓下的震響驚動了。

劉秀再踢了王蒙一腳,冷哼一聲,迅速自窗口射出。

很快,鸨母便被眼前的場面給驚傻了,她怎麽也沒有料到,在這片刻時間,這幾位欽差竟如此狼狽,尤其是王蒙,被人揍得一塌糊塗,一時之間,鸨母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人,怎麽會這樣?這是怎麽回事?”鸨母一時之間束手無策,而王蒙卻已氣得七竅生煙,自然無法告訴鸨母發生了什麽事,而且其所中之毒正發揮到了極致,已經差不多昏了過去,鸨母的呼喊當然是于事無濟。

“快來人哪!”鸨母驚呼道。

與此同時,曾莺莺自然也聽到了鸨母的呼聲,但她卻已經沒有任何的心思去理身外之事,小萍兒也在為曾莺莺難過,可是那又有什麽辦法?

世間的許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人,在大潮流之中,仿若浪谷間的一葉小舟,自己所掌的舵并不能取主導作用,僅僅只是用以使自己勉強不沉沒而已。

生命,也只是一葉孤舟,盡管此時飄搖未沉,但時刻都有沉沒的危險。

如果說命運殘忍,那便是殘忍在你永遠都無法知道吞沒你的巨浪何時會撲向你。

銅鏡如洗,燈火輝映下,曾莺莺的容顏有些蒼白。

小萍兒輕理着曾莺莺的秀發,以輕緩的動作撫慰着她格外沉郁的心情。

繡閣中清靜之極,鸨母的驚呼仿佛也極為遙遠。

曾莺莺目不轉睛地對視着鏡中的自己,似乎感到有些陌生,禁不住擡手輕輕理了一下懸于額際的秀發,秀發之下,那點殷紅如朱沙的痣依然還在。

倏然之間,曾莺莺與小萍兒的目光全都定住了,一動不動地盯着銅鏡,只因為鏡中竟多了一張面孔。

小萍兒猛地轉身,鏡中之人便在其身後,鏡中的那雙眼睛在現實中更為明亮,就像可以探到人心底的明燈,有種無可抵禦的穿透力。

“小姐,真的是光武公子!”小萍兒失聲驚喜地呼道,手中的桃木梳幾乎掉落。

來人正是劉秀,對于燕子樓中的地形,他熟得不能再熟,但最熟悉的還應數西院曾莺莺的繡閣。即使是有守衛,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他的腳步。

當然,西院之中幾乎沒有人不識得劉秀,無人不知其乃曾莺莺的知己好友,因此,劉秀在這裏絕對可以暢通無阻。

“莺莺,劉秀姍姍來遲,還請恕罪。”劉秀緩步趨前,灑然道。

“真的是你嗎?”曾莺莺有些不敢相信,緩緩地轉過身來,眸子之中除了憂郁還有幾滴晶瑩的淚花。

劉秀心中微憐,蹲下,輕握曾莺莺之手,笑道:“當然是我!不信你摸摸,如假包換!”曾莺莺和小萍兒不禁被逗得莞爾,但很快又愁眉不展。

“公子,他們不是到處通緝你嗎?”曾莺莺似突然記起了什麽,擔心地問道。

“我現在不是很好嗎?天下已如此之亂,通緝犯多得像恒河之沙,難道還在乎我一個麽?”劉秀滿不在乎地道。

“你呀,都把人給急死了!”曾莺莺說到這裏,不禁又展顏嬌笑道:“不過,見你一切都依舊,我也就放心了。”說到此處竟輕輕地嘆了口氣。

“莺莺有心事!”劉秀心中有些激動,他确實是将曾莺莺當成了自己最好的紅顏知己。

“小姐她……”“萍兒!”曾莺莺打斷小萍兒的話,有些微責道:“誰要你多嘴?”劉秀回頭望了望小萍兒那一臉無辜的樣子,不由好笑道:“又有什麽不可以說的?不就是要召你進宮嘛,雖然面對王莽那糟老頭不是一件很痛快的事,但比在燕子樓中卻要強上許多……”“公了怎麽知道?”小萍兒吃驚地問道。

曾莺莺一聽劉秀的話,不禁娥眉輕皺,有些微怨道:“難道公子就希望我入宮嗎?”劉秀見曾莺莺有些生氣,不由得陪笑道:“光武自然是說笑,如果你入了宮,那我豈非也要入宮作閹人了?”“撲哧……”小萍兒與曾莺莺禁不住被逗笑了。

“公子何以說話也變得粗俗了呢?”曾莺莺笑罷,幽然反問道。

“江湖是個大染缸,既生在其中,自難獨善其身,光武想通了,作謙謙君子只是虛掩內心之欲望,與戴上假面具有何區別?生命因奔放才充實,生活因坦然才具韻味,人性因真誠才尊貴,既然我不能改變世俗,何不坦然融入世俗呢?”曾莺莺不由得愣愣望着劉秀,半晌才道:“公子的話總是使人禁不住深思,可是公子可曾想到,融入世俗,只會随波逐流,那你已非你,我已非我……”“莺莺說錯了,你非你,我亦非我,并非融入世俗之錯。因為你本非你,我亦本非我,個體與形體之間并不是一個概念,獨善其身者,才會随波逐流,正如莺莺,你傲然于塵世之外,存芳華于繡閣之中,卻拗不過王莽一紙皇令,你欲獨善其身,卻無法抗拒江湖浪頭的沖擊,皆因人單勢薄,除非你避于窮山野谷,成孤鶴閑雲,可你一介女流,如何能行?因此,只有融入世俗,在江湖中成浪濤之尖鋒,成潮流之魁首,你才可以超群、超然,入世而不俗,順流而非逐流……”劉秀豪氣幹雲地道。

曾莺莺的眸子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有些激動地道:“公子之語真是精辟,只有引領潮流,才能真的超然于物外,多好的意境!”“好個只有引領潮流,才能超然于物外,莺莺真可謂是我的好知己,一點就透!”劉秀禁不住欣喜地贊道。

“可是公子有什麽辦法讓小姐不入宮呢?”小萍兒所急的問題卻是比較實在。

劉秀不禁笑着自懷中掏出那卷絹帛,道:“你們看看這是什麽東西?”說完一抖開。

“聖旨!”小萍兒和曾莺莺同時脫口驚呼,她們怎麽也沒有想到,聖旨竟然會在劉秀的手中,而這正是王莽召曾莺莺入宮的聖旨。

“怎麽會這樣?”曾莺莺大喜,但又大為擔憂,她怎會不知道偷竊聖旨乃是要誅連九族的大罪,可不是鬧着玩的。

“自然是自那閹人手中奪過來的,我不相信他沒有聖旨還能夠自燕子樓中将你帶走!”劉秀詭笑道。

“可是這是要殺頭的大罪呀!”小萍兒擔心地道。

“如果怕殺頭,我也不是劉秀了,王莽現在自己的事情都處理不了,哪還有心情理我?何況,天下漸亂,誰能拿我怎樣,只要我劉家人不找王莽麻煩,他就應該燒香拜佛了,天下遲早總會再成為我劉家的!”劉秀冷笑道。

“公子準備怎麽辦?就算這次他們失了聖旨,下次還會再來的!”曾莺莺道。

“莺莺別擔心,此次既然他們逼我出手,我便不用再獨善其身了,王莽這逆賊氣數已盡,天下已到了歸還我劉家的時候,南陽,只有我劉家說的才算!”劉秀冷然道。

“公子準備起事?”曾莺莺一驚道。

“這只是遲早的事,而眼下時機已到,沒有誰可以逆轉,只要劉秀在,王莽就不可能對你逞兇!”劉秀話語中透着一股濃濃的殺機。

曾莺莺心頭禁不住微顫,仿佛是第一次認識劉秀。

“有人來了,莺莺便在這裏等我,用不了多久,我就會來接你,只要莺莺不嫌……”“公子何出此言,莺莺之情,難道公子還會不明白嗎?”曾莺莺忙捂住劉秀的口,肅然道。

劉秀不由得欣然而笑,在曾莺莺的手背上輕吻一下,道:“那我先走了,多保重!”“小姐,快開門……”門外的護衛急促地敲着曾莺莺的房間,呼道。

“有什麽事?這麽急?”曾莺莺不悅地呼道,同時以眼色示意劉秀快離開。

劉秀自然會意,翻身自窗中掠出。

“小姐沒事吧?”幾位燕子樓的守衛一臉憂色地問道。

“當然沒事,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看你們一個個驚慌失措的樣子,有野狼在追嗎?”小萍兒雙手叉腰叱責。

“這幾個家夥都不是什麽好東西,人家擋都擋不住,萍姐,幫我好好地訓一下,看他們的樣子成何體統!”與小萍兒一齊侍候曾莺莺的另一名俏婢氣喘籲籲地跑上來,怒氣未消地呼道。

“看你們,害得琴妹累成這樣,還不快道歉?”小萍兒雌威大發地道。

“發生了什麽事?怎麽這麽吵?”曾莺莺慵懶的聲音如一陣春風般飄了出來,那群守衛一個個立刻變得恭順起來。

“回禀小姐,樓下有幾位大人被刺客打傷了,我們擔心小姐的安危,所以才貿然上樓而來。”那幾名守衛恭敬地道。

“看來你們是新來的,不知道本小姐的規矩嗎?還不快給我退下!”曾莺莺也怒叱道。

那幾名守衛不禁面面相觑。

“聽到沒有?還不快退下!”小萍兒也叱道。

“是是……”“慢着!”那幾名守衛剛要退下,卻被餘怒未消的小琴擋住了。

那幾名守衛又相互望了一眼,不由得苦笑,雖然他們是新來的,可是對于這兩個難纏的美婢,卻是有所領教。

“你們還沒向我道歉呢。”小琴不依,傲然挺胸伸臂擋住諸人的去路道。

“琴兒別鬧了,幾位也是為我好。”曾莺莺出言道。

小琴大感心有不甘,嘟着嘴,氣哼哼地瞪了衆守衛一眼,恨恨地道:“算你們走運!”那幾名守衛心中暗笑,他們并不怎麽在意這刁蠻的美人怎麽說,因為他們知道對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

鸨母卻在此時匆匆而來,臉色煞白,額角甚至有冷汗滲出。

“媽媽怎麽了?”小萍兒故作驚訝地拉住鸨母,奇問道。

鸨母瞪了小萍兒一眼,有些氣急敗壞地問道:“莺莺在嗎?”“當然在呀,究竟發生了什麽事?竟把媽媽都急成了這個樣子!”小萍兒又問道。

“這下事情壞了!壞了!”鸨母一把甩開小萍兒的衣袖,自語着奔入曾莺莺的房間。

小琴與小萍兒相視望了一眼,都露出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小琴自然也知道劉秀此來之事,因為劉秀的到來,是她在樓下把風。而小萍兒對整個事态的嚴重性更是清楚得很,但其與曾莺莺可謂是情同姐妹,絕對不可能會出賣曾莺莺。

鸨母沖入曾莺莺的繡房,目光四處巡視,卻根本未發現任何異樣,門窗緊閉。

“媽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曾莺莺明知故問道。

“光武公子搶走了王大人的聖旨,而且還将王大人擊成了重傷!”鸨母哭喪着臉道。

“什麽?光武公子?他在哪裏?他沒事吧?媽媽。”曾莺莺故作惶然道。

鸨母緊盯着曾莺莺的表情,卻根本就看不出曾莺莺是在演戲,不由嘆道:“要是我知道他在哪裏就好了,他總是那麽神出鬼沒,會有事嗎?再說在南陽誰又真正動得了他?”曾莺莺心中暗笑,不過卻不得不承認鸨母的話,在南陽,誰又真正動得了他?劉家財大勢厚,這是近兩百年所經營下來的基業,而且又是漢室宗親,在王莽篡位之後,劉家同仇敵忾,使得南陽諸郡的軍民根本不由朝中控制,而劉家衆子弟皆為南陽豪強,廣交各路英雄豪傑,在民不聊生的今天,朝中的威信早已不如當年。

劉秀返回主樓之中,根本就沒有什麽阻礙,燕子樓之中皆是他的熟識,相互都對他作掩護,自然沒有人知道他神出鬼沒地做了什麽事。

劉秀之所以能在西院中毒倒王蒙,自是因為他與廚子及守衛都是極好的熟識,那些人自是為他幫忙。

“大哥,聖公讓你與他相見!”鄧禹見劉秀返了回來,不由得小聲提醒道。

“劉兄剛才去了哪裏?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麽事吧?”秦複也問道。

“沒什麽事,只是偶見故人,這才去搭了幾句而已。”劉秀輕巧地帶過道。

秦複釋然,鄧禹卻有些惑然,不過,他并不想多問,只因為秦複在身邊,這個人确實使他有些看不懂,因此,許多話,他沒有必要問得太過明白。

“秦兄弟若是不棄,我們同去見見我的兄長如何?”劉秀淡淡地道。

“不必了,你們去吧,我在樓下等着便是,看看美女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秦複低笑道。

劉秀和鄧禹不由得莞爾。

“那就不客氣了,我們先去了。”劉秀也不多作表示,淡然道。

劉秀和鄧禹剛一離席,便聽燕子樓外一片喧騰,頓時樓中幾乎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燕子樓外,馬嘶、吆喝、驚呼聲響成一片,一片稀裏嘩啦的腳步之聲只震得地面發顫,使得所有人都為之愕然,不明所以。

劉秀臉色微變,只有他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一拖鄧禹便向樓上行去。

“官爺……唉……別這樣……”龜奴急慮地呼阻着,卻無法将一群如狼似虎的官兵阻住。

“各人坐着別動,我們此來只是搜捕逆賊劉秀,誰若包庇犯人,将以死罪定論!誰若有防公務,則立殺無赦!”一位身着戎裝的武将将銅锏向桌上一插,聲若洪鐘地呼道。他身後皆是全副武裝的戰士,強弓硬弩全都開弓待發,只要哪裏稍有異動,便将受到無情的攻擊。

“哦,是陽浚将軍大駕光臨,真是失敬失敬!”正在燕子樓中鴉雀無聲之際,錦衣虎驀地立身而起,笑盈盈地道。

那武将斜眼一掃,顯然也識得錦衣虎,神色稍緩,打個“哈哈……”快步迎上,同時揮手叫屬下四處搜尋。

“此次前來南陽,未先去向令師問安,實是失禮之極,想來齊老爺子定是事事順心如意了。”那武将極為客氣地道。

“托陽将軍的福,家師近來确實還順心,不知我師兄現在可好?”錦衣虎施禮問道。

“我離開京城之時,令師兄正陪皇上去狩獵,近來可算是扶雲直上了!”陽浚坦然笑道。

“哦,陽将軍自京城趕來,便是欲擒拿反賊劉秀嗎?而将軍遠在京城,怎會未蔔先知劉秀會是反賊呢?”錦衣虎不解地問道。

陽浚苦笑道:“這逆賊膽大包天,竟然在王總管的手中搶去了聖旨,因此,我們絕不可以讓他溜掉。”“什麽?”一時之間,燕子樓之中衆皆嘩然,人人都感到很有趣,居然有人敢搶聖旨,難怪這群來歷不明的官兵會如此大動幹戈。

“什麽時候?”錦衣虎回過神來問道。

“便在剛才的西院中!不知齊兄弟可有見過此人?”陽浚問道。

“我們也正在找尋此人,雖然我此次出宛城是另有要事,但既然是出了這等大事,我齊勇願為将軍略盡綿薄之力!”“先行謝過了……”“将軍何以如此興師動衆來我燕子樓呀?”一個渾重而低沉的聲音似自九天之外悠然飄至。

衆人的目光不由得全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投去,卻見一身材極為矮小纖瘦的漢子搖動着羽扇,自樓上緩步而下,而在其身後卻是兩個身如巨熊的壯漢,兩壯漢星犄角将那形若侏儒的漢子環護着。三人站在一起,确有一種相應成趣的感覺,也有些不倫不類之感。

陽浚扭頭望了那漢子一眼,眼中卻有些不屑,他似乎根本就不太在意這如小孩子般的漢子,雖然對方的身形比例也極為勻稱,可是總不能脫離一個小的印象。

“本将此來只是要緝拿朝廷欽犯,我懷疑貴樓有包庇重犯的嫌疑。”陽浚冷然道。

“哈哈哈……”那身形纖小的漢子滿不在乎地放聲大笑,依然悠閑地踱步至陽浚身前,冷然對視,半晌才以肅殺的聲調道:“将軍可有搜捕令?”錦衣虎雖是燕子樓的常客,但也從未見過此人,雖知道燕子樓的主子是一位叫作宴先生的人,但這個人究竟長得什麽樣子,卻很少有人知道,不禁問道:“閣下可是宴先生?”那矮人斜瞟了錦衣虎一眼,以長者的口吻笑道:“果然英雄出少年,只看你這娃娃的氣勢便知萬壽老弟沒有白費苦心,不錯,老夫正姓宴!”錦衣虎心中大怒,這矮人不僅開口叫他娃娃,而且還稱其師父為老弟,實在是讓他心中大不痛快,而且這宴先生看上去年紀并不是很大,卻老氣橫秋地裝大,自然讓他惱火。

陽浚也對這矮人心生不快,冷笑道:“本将軍的命令就是搜捕令,你敢相阻?”“哼,妄自尊大,私擾百姓,你身為将軍,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宴奇山最是看不慣你這種人物!”那矮個子聲音之中透着極度的傲慢,仿佛根本就不将陽浚放在眼裏。

陽浚立刻氣得七竅生煙,怒笑道:“很好,本将倒要看看是你沖還是我橫!”說話間,銅锏如飛虹般斜削向宴奇山。

“叮……”宴奇山羽扇一橫,只見白影掠處,陽浚的劍已彈至一邊,而宴奇山的身形如彈丸般倒彈而出,再輕如鴻毛地落在那兩個巨人的肩頭,神情依然冷峻傲然,羽扇灑脫至極地搖動着。那兩個壯漢如兩座肉山般一動也不動,只是冷冷地望着陽浚。

陽浚大怒,他沒想到這矮子竟如此輕易地化開了自己的锏招,正欲追擊之時,卻被錦衣虎擋住了。

“将軍!”錦衣虎叫了一聲,臉色極為難看。

陽浚一頓,見錦衣虎的目光有些怪異,不由得順着錦衣虎的目光望去,頓時大驚失色,只見自己胸前的護甲竟劃開了一個“十”字,仿佛是以利刃切割的一般,不言而知,這正是宴奇山的傑作,而宴奇山究竟是怎樣出手的呢?

宴奇山出手,幾乎沒有幾個人看清,只因為太快,看得最為清楚的應是秦複,因為他所坐的位置,視線剛好是在宴奇山和陽浚的中間,因此也便能夠清楚地看清剛才那一瞬間的事。當然,這還是因為秦複的眼力好極。

秦複心中确實有些驚駭,燕子樓之中的确是藏龍卧虎,只看宴奇山這出手一招,便知此人的功力深不可測,僅以羽扇便可割開陽浚那利器難傷的護甲。

“給我拿下!”陽浚頓時老羞成怒,他也感到宴奇山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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