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1)

陽浚在驚怒交加的同時,駭然而退,他怕宴奇山乘勢而攻,若是這般下去,他倒還真不知道能支持多少招。

宴奇山卻傲然卓立,陽浚回過神來,立時神色大變,因為宴奇山手上竟握着一塊半尺長、寬三寸餘的金牌。

“禦賜金牌!”陽浚失聲低呼了一聲,那群官兵也都傻愣愣地,手中的箭矢不敢放。

“你還識得這塊金牌,當知這塊金牌的意義?”宴奇山冷然質問道。

陽浚的臉色陰晴不定,但卻沒有吱聲,只是緊緊地盯着宴奇山手中的金牌。

“任何在燕子樓中搗亂的人,老夫都有權先斬後奏,雖然你是當朝将軍,就算你是禀行公事,但不與老夫先通報一聲,也便等于藐視金牌,不将皇上放在眼裏!身為朝廷命官,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宴奇山冷然道。

“還不放下你們手中的弩箭,難道你們也想一同造反嗎?”宴奇山說完向那群不知如何是好的官兵叱道。

事态的發展确實有些出人意料之外,誰也沒有想到宴奇山手中會有這樣一塊禦賜金牌。

當然,知道燕子樓中有禦賜金牌的人并不在少數。要知道燕子樓每年向朝廷繳納近百萬兩銀子,可算得上是朝廷重點的扶持對象,因其悠久的歷史而受朝廷的重視。為了穩住像燕子樓這樣的大經濟來源,朝廷對其有極多的優待,而宴奇山更是繼燕子樓諸樓主之後的一個極有手段的人物,因昔日趙飛燕的關系,是以得到先皇賜以鎮樓金牌,即使是南陽侯在燕子樓之中也得客客氣氣的。只是讓人沒有想到的是,宴奇山居然在今日擡出鎮樓金牌,使得陽浚一時下不了臺。

“陽将軍還不向先生道歉?”王蒙在此時恰好鑽出來,盡管他被劉秀擊得狼狽不堪,甚至是有傷在身,可是此刻卻不能不出頭。

王蒙快步行到陽浚與宴奇山之間,掏出一封信,極客氣地道:“本官本是被皇上禦封欽差,只是剛被逆賊劉秀偷走了聖旨和文書,還請先生感浩蕩皇恩,與本官一起追查兇手!”衆人此時方才恍悟,竟是被偷走了文書和聖旨,否則王蒙定不會有如此客氣,因為禦封欽差等于是皇上親至,便是宴奇山有禦賜金牌,仍要低上一級,但是巧便巧在王蒙的聖旨和文書全都被偷了,而此次王蒙所做之事也并非什麽重大之事,王莽并未賜其尚方寶劍。

“哦。”宴奇山接過書信,抖開,只見其上以玉玺加蓋,确實不假,這才顯得客氣,不過仍語調異樣地道:“欽差大人丢了聖旨和文書,這可是一件大事,未知大人是在何處丢失此等聖物的?”“本官乃是中了劉秀小兒的奸計,這才讓其得手,聖旨與文書便是在燕子樓中丢失,因此本官懷疑逆賊便在樓中,還請先生合作。”王蒙客氣地道。

“好說,好說,既然是這樣,我自當盡力!傳我口令,搜尋劉秀的蹤跡,有查其下落者重賞!”宴奇山大方地道。

“謝謝先生出力了。”王蒙一臉感激地道。

“下官失禮之處,還望先生勿怪。”陽浚也是吃了個啞巴虧,但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他不能不忍氣吞聲。

“不客氣,大家只是有些誤會而已,希望将軍不要介意才是。”宴奇山似笑非笑地道。

燕子樓中,自然不可能找得到劉秀的蹤跡。

劉秀和鄧禹似乎便這樣自空氣中蒸發了一般。

燕子樓外,密密地圍着近千官兵,這皆是棘陽的守軍,棘陽的軍方自是不敢不配合陽浚的行動。

燕子樓通往街上的道路全被封鎖,若說劉秀出了燕子樓,倒也确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事實上劉秀并未行出燕子樓,也沒有這個必要,柳宛兒很快就要登場了,怎麽說他都應該捧捧場,是以他懶得出去。

宴奇山自然知道劉秀此刻的身分,而劉秀對宴奇山的放心程度,便仿如信任鄧禹一般。

宴奇山與劉秀的關系只有少數人才知曉,鄧禹自是其一。

劉秀的師父極衆,自幼好武喜文,是以南陽郡的許多高手都授過劉秀的武功,而宴奇山便是其中之一。

王蒙臉色鐵青,在燕子樓之中空手而歸,這不僅僅是丢了面子,更重要的卻是聖旨和文書被偷,他根本就無法返回京城交差,無論如何,他都必須找出劉秀。

棘陽城四門緊閉,官兵挨家挨戶地搜查。

秦複竟也與劉秀失去了聯系,仿佛劉秀真的就此憑空消失。

秦複當然不會知道劉秀此刻在做什麽。

劉秀在喝茶,但也在深思,他不明白為何鄧禹會說有另一個劉秀先他而上了四樓,為何那幾名劉玄的家将也異口同聲如此說,可是那時他根本就不曾上過四樓。

難道是這幾名家将看花了眼?可是這幾人何以異口同聲如此說?要說其無的放矢,應該是不可能的,這些家将都是劉家絕對可以信得過的,而且是經過特別的訓練,那麽問題究竟是出在哪裏呢?

鄧禹在劉秀沉思之際,竟指了指劉秀的臉,突然道:“面具!”劉秀一驚,鄧禹的話使他如夢方醒,是的,面具,那個劉秀是易容而成的。

“我是跟在秦複之後上樓的,我見他似乎也上了四樓,可在樓上并未看見他,如果上四樓需要請帖的話,他難道有請帖?”鄧禹補充道。

劉秀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光,道:“那便只有一個可能,那個上樓的人不是我,而是他!”“我讓人去把那小子''請''來便是!”劉玄殺氣驀地升起道。

“就讓我去好了,這小子偷聽我們的密談,只怕會留下禍患,絕不可讓其留在世上!”說話的人是朱鲔。

“朱員外先別急,在沒有弄清事實之前,我們豈能亂殺無辜?抑或這個人并不是秦複,而另有其人也說不定!”劉秀阻止道。

“是呀,再說王蒙和陽浚還在樓下,若是我們鬧開了,對誰都沒有好處。”鄧禹提醒道。

“就憑王蒙那不陰不陽的家夥?哼!”朱鲔有些不屑,不過他倒也沒繼續堅持自己的意見。

“我看這小子的來頭不簡單,其武功十分博雜,我也根本看不出究竟出自何門何派。”劉秀補充道。

“我與他交過手,這小子的武功極古怪,似乎身上的任何部位都可以自任何方向攻擊一般,他還能超出你想象的角度出招!”鄧禹吸了口氣,淡然道。

劉玄輕啜了一口杯中的茶,掃了劉秀和鄧禹一眼,他知道劉秀和鄧禹的武功極為不俗,既然這兩人都如此說秦複,倒确實不能小視其人,不過也使其動了對秦複的好奇心。

“這人更可怕的卻是他那神鬼莫測的易容之術,能在很短的時間內變出一張陌生的面孔,因此,想對付他确不是一件易事。當然,如果能有這樣一個朋友,對我們卻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劉秀望了劉玄一眼,肅然道。

“如此人才,自然不能浪費,如果能夠将其招攬,那當然是好事……”劉玄說到這裏,卻發現飛鳳莊主陳牧的臉色微微有些不太對勁,不由得問道:“莊主難道還有什麽高見嗎?”“三公子可是與這秦複一道自宛城出來的?”陳牧沒答劉玄之話,卻向劉秀問道。

“不錯,我們确實是同出宛城!”劉秀并不否認地道。

“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個年輕人與齊萬壽有着極為密切的關系!”陳牧語出驚人地道。

一時之間,衆人神色皆愕然,全都将目光投向陳牧。

“何以莊主這麽肯定呢?”劉玄有些訝異地問道。

“因為我此次也是自宛城而回,更去齊府之中見過齊萬壽!”陳牧也毫不掩飾地道。

“啊……”劉玄對陳牧去拜訪齊萬壽并不感到意外,只是問道:“難道莊主在齊府中見過他?”“是的,我在齊府中住了兩天,而這小子似乎比我先入齊府,還聽說他與齊萬壽的千金齊燕盈是自幼指腹為婚。”陳牧肯定地道。

“哦,有這等事?那我們看來是真的不能留他了。”劉玄聽到這裏,不由得嘆了口氣道。

“不過聖公也別急,事情并非如此,雖然這小子與齊燕盈是指腹為婚,但是齊萬壽卻根本就不想将女兒許給他,因為齊燕盈與安衆侯王興之子王啓已經定下了親事。”陳牧笑道。

“哦?”劉玄松了口氣,他知道陳牧還會有下文。

“莊主這個消息倒确實,齊燕盈與王啓定親之事我也知道,王啓那小子親口對我說過!”鄧禹附和道。

“那後來又怎樣了?”劉玄又問道。

“我不知道這小子是不是便是在齊府的那秦複,但是我已讓人探聽過這小子的身分,發現他居然是當年大俠秦鳴的兒子,更是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侄子,這才會與齊萬壽之女指腹為婚,後來秦鳴因大将軍吳福之事重傷而亡,秦盟又陷身皇宮,為王莽親衛所殺,秦家也便銷聲匿跡,便是齊萬壽也認為這一家人早已死盡,沒想到竟在這種事要成定局的時候又突然出現,因此齊家很是為難,這才讓秦複在他府上多住了幾日,大概後來秦複也知道了齊府的事,這才自宛城之中走了出來!”陳牧娓娓道來,卻使在坐的諸人大大地吃了一驚。

“他竟會是大俠秦鳴的後人,更是天下第一巧手秦盟的侄子,難怪有那麽好的身手和精妙絕倫的易容之術。”劉秀恍然,但随即又不解地道:“如果他真是這樣的身分,又何用與我們一道偷偷地潛出宛城?他大可大搖大擺地出城!”“我看他行事詭秘,似乎是害怕有什麽人追似的,難道是他在齊府做了什麽事,而怕齊府之人追襲他?”鄧禹猜測道。

“這當然是一種可能,不過,我想他很可能是不想讓齊家的人知道其隐居地點。”劉秀推斷道。

“何以見得?”劉玄反問道。

“要知道秦鳴死後,秦複很可能跟随其伯父秦盟,而秦盟乃是天下第一巧手,不僅以機關土木之學聞名,除易容武學相蔔之學外,還是有名的大盜,對任何寶物的鑒別能力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因此,秦複不想讓人知道其隐居之地并不是沒有原因的。”劉秀并不直接說出結果。

劉玄諸人無不點頭,事實上劉秀的分析确實是有道理的,傳說便有許多件重寶落在秦盟的手中,而秦盟已死于宮中,知道這些重寶下落的便只有秦複了,所以秦複離開宛城極有可能是看出了齊萬壽有窺視其珍寶之心,這才易容而走。

陳牧卻沒有言語,仿佛仍在想着什麽心事,不過密室之中在坐的人全都有着各自的心事,并沒有誰刻意地去注意別人的表情。

劉玄望了望劉秀,劉秀立刻心生感應,擡頭之際,卻見劉玄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苦笑道:“如果兄長要我去對付秦複,只怕要讓兄長失望了。”劉玄幹笑了一聲,似是被劉秀說中了心思。不過,他立刻辯駁道:“我并沒有這個意思,只不過,這個人我們總不能讓其落到齊萬壽的手中,而且這般人才,正是我們求之不得的,我想讓你将他争取過來,此番起事,可是用人之際,難道你不覺得嗎?”鄧禹也點點頭道:“那倒也是,秦複确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若是能将之争取過來,倒确實是件美事,将來會取到什麽作用還很難說。”“聖公所說的是,眼下舉事,能有這個天下第一巧手的傳人為我們效力,其妙用确實是無可估量的!”朱鲔也附和道。

劉秀眉頭微微一掀,他知道這是事實,如果能得秦複這個易容高手相助,那對他們的事情來說,便要好辦多了。

“不過,你也該回舂陵看看你哥了。”劉玄見劉秀神色微動,轉變一種口氣道。

“我此次離開宛城便是要回去見見大哥!”劉秀肯定地道。

“宛城的事便交由我處理好了,你就将我們今日所商之事與伯升講講!”劉玄叮囑道。

[注:伯升,即劉寅,通史載,漢光武帝劉秀,字文叔,南陽郡蔡陽縣(今湖南棗陽縣)白水鄉(舂陵)人,系漢景帝之子長沙定王劉發的六世孫。劉秀的父親劉欽曾經任過南頓(今河南項城縣西)縣令,“娶同郡樊重女,生三男三女,長男伯升(劉寅),次仲,次光武,長女黃,次元,次伯姬”,《後漢書》專為劉寅作傳,詳見《後漢書。齊武王寅傳》。]“複高祖大業,還劉氏江山,這是我們每個劉氏子孫最基本的責任,我們責無旁貸,請兄長放心,我們将全力以赴相助兄長!”劉秀肅然道。

“這也并非你們的事,還要算上我一份!”鄧禹插口道。

“你我兄弟,何分彼此?”劉秀拍了拍鄧禹的肩頭,肅然道,旋又向劉玄道:“還請兄長幫我一件事。”劉玄不由笑道:“你我兄弟,何分彼此,但說無妨。”劉秀也笑了,劉玄将他的話揀去說來,不過倒很是貼切。

“我希望兄長能幫我照顧莺莺,王蒙此來乃是奉王莽聖旨,帶莺莺入宮,不過我将聖旨搶來,但我想王蒙定不會甘心,還請兄長代我對莺莺多加關照!”劉秀誠然道。

劉玄放聲歡笑道:“兄弟你終于想成家立室了!真是太好了,這事包在我的身上,便是聖旨在王蒙的手上,只要有兄弟你一句話,他就不可能帶走莺莺!”劉秀俊臉一紅,但也不反駁道:“那就拜托哥哥了,我這就啓程回舂陵!”“我去安排一下,此刻定已是四門緊閉,到處搜查你的下落,不安排好,你很難安然出城!”劉玄肅然道。

劉秀并沒有心思等到宛兒的節目,事實上,被官兵這樣一攪和,那種氛圍已經蕩然無存,柳宛兒更取消了今日的節目,使得衆客大感沒趣,不過,在燕子樓中美女如雲,也并沒有人認為自己花的錢冤枉。

劉秀下樓之時,秦複已走。

秦複獨自返回客棧,一路上官兵四處游動,他倒沒有什麽顧慮,但是當他來到客棧不遠處時,便知道自己絕對不能返回客棧中了,皆因他的馬兒與劉秀的兩匹馬兒被查了出來,這幾匹馬是宛城都騎軍的戰馬,自不是普通人所能擁有的,而劉秀和他搶了這幾匹馬,宛城的追兵定知道,因此此刻的客棧對秦複而言已成了險地。

來到客棧之前,果然,客棧之中的氣氛極為不對,秦複并不停步,只是若無其事地走過客棧的門口,倒像個文人墨客一般悠閑自在,仿佛對客棧和官兵的存在視若無睹。當然,客棧之中沒有人能識得他此時的容顏,即使是他自己走入客棧之中,那些人也當他是新來之客。

秦複無法知道劉秀此刻怎樣了,不過他卻知道,劉秀和鄧禹絕對不會有事,只要劉玄在,這群人定會護住劉秀。他可以肯定劉秀未出燕子樓,而官兵之所以搜不出劉秀,很可能是因為宴奇山與劉秀之間存在着某種特殊的關系,否則宴奇山也不會如此冒失地與陽浚作對了。

他并不識得陽浚和王蒙,但卻知道欽差的權威。當然,對于朝廷,他有一種打自內心的恨意。

秦複并不想多呆,他必須趕回隐居之地,雖然此次他未能完成母親的心願,可是他絕對不虛此行。當然,那必須是要安然返回綠林山之後。這一路上究竟會發生什麽事情,誰也不知道,想到母親囑他完成親事,而且病危,他便恨不得插翅飛回家中。

此刻出城反而成了一個問題,不用想也知道此刻定是四門緊閉,不允許任何人出入,他沒有特殊的身分,自然也無法例外。不過,此時天色将黑,以他的身手,若要出城,自不是一件難事。

秦複思索的當兒,已繞入了一個胡同,正想間,驀覺兩道勁風自兩旁射來。

秦複一驚,不容細想,身子若靈蛇一般倒滑七尺,舉目間,卻發現眼前已是一片刀芒。

“戚成功!”秦複低呼,他自刀芒之中看清了來人,不僅有戚成功,還有葉晴,這兩人居然聯袂出手。

戚成功和葉晴一聲不哼,只是自兩個不同方向狂攻而至。

戚成功的刀、葉晴的劍交相穿插,竟極為默契。

胡同本就窄小,這一刀一劍竟将每一寸空間都擠滿,大有不将秦複絞成碎片誓不罷休的意思。

秦複明白,這兩人真的當劉秀乃是冷面殺手蓋延了。因此,這才來對付他,因為他與劉秀是同伴,找不到劉秀,這筆賬自要記在他的頭上了,可是這卻是一場誤會。當然,戚成功和葉晴不知道,而秦複也惟有啞巴吃黃連,誰讓他将劉秀易容成那一副面孔,這叫自作自受,現在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惟一解決的方式便只能是走了。

“叮,叮……”秦複手中折扇一合,微退之際,竟向戚成功和葉晴兩人撞去。

“哧……”那把并不結實的折扇被劈成兩截,但就在戚成功和葉晴兵刃受阻的一剎那間,秦複的腳便已出現在他們的眼前。

秦複的腳仿似自肩頭踢出,那種詭異遠遠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戚成功和葉晴也都吓了一跳,秦複出招之快、出招之怪,全都出乎他們的意料之外,兩人皆不得不回兵刃自救。

秦複的身子柔若無骨,在戚成功和葉晴收招之際,竟縮成一堆肉團,倒滾而退。

戚成功和葉晴微愣,卻感漫天勁風自四面狂罩而至,暗影浮動,帶着輕嘯,使得兩人驚怒之際,不得不自救。

“失陪了!”秦複低嘯一聲,身形彈直,如蒼鷹般掠向胡同旁的屋頂,他可不想與這些人糾纏不清,而且他沒有必要去得罪紅葉山莊的人。至于戚成功,他倒也覺得此人不壞,因此他不欲與他們為敵。

“叮叮……”葉晴和戚成功撥開那些暗影,卻發現這些暗影是一支支扇骨,等他們反應過來時,秦複已經蹤影皆無。

“媽的,好快!”戚成功氣恨地踢了一下腳下的扇骨,罵道。

“官兵來了,我們走吧!”葉晴也不無恨意,但卻知棘陽此刻滿城風雨,也不敢節外生枝,一拉戚成功道。

與此同時,秦複翻過幾個屋脊,險些被巡城官兵發現,只好趕緊落入胡同之中。

棘陽城中倒也是極為繁華,檐廊無數,街道胡同不少,雖無宛城之氣派,但也極為不俗。

秦複可不想再遇上葉晴和戚成功這樣沒完沒了的人,因此他迅速找了一個酒館。他只想等到天黑了,那樣他便可借夜色的掩護潛出棘陽。

夜色漸深,棘陽城中,僅餘燕子樓猶燈火高懸,那裏也是棘陽最大的亮點。

官兵并沒有放棄挨家挨戶搜尋劉秀蹤跡的行動,盡管許多人知道這一系列的行動很可能是白廢力氣,可是有命令便得執行。

秦複喝完第四壺酒,酒店也要到關門打烊的時候了,是以他立身而起。

街上,行人冷落,雖是夏日,倒也涼意甚重,或許是因為昨日那場雷雨的原因吧,抑或是因為別的原因,不過秦複并不想去思索這之間的原因,他只要出城。

選定南面,他不想繞太多的彎路,因為他已經有了對策。

南城門當然是重兵把守,即使是白天,也是絕不開門,何況此刻已是夜晚,除非是有守備之令。

南城之上十步一哨,守衛極嚴,顯然是怕劉秀翻越城牆而去。當然,也有另外一個原因,那便是綠林軍的威脅。

綠林軍的威脅雖非直接,卻絕對沒有人敢大意,而且近來綠林軍聲威之盛使得整個朝廷都為之震驚。

荊州官府所派的兩萬大軍便在王匡的手下大敗于京山腳下,被殲數千。

[注:京山,今湖南境內。]京山之戰,使得綠林軍的氣勢狂漲,也使王匡一戰成名,綠林軍乘勝攻克竟陵,轉擊雲杜、安陸等縣,僅在數月之間便聚起了五萬餘衆,這等聲勢足以使朝廷刮目相看。

綠林軍也因此被朝廷列為與樊祟的赤眉軍同樣可怕的義軍。

棘陽雖仍未被綠林軍的戰火波及,可也使得人心惶惶,尤以宛城的富商大賈最為擔心,但那也沒法,天下幾乎都已經是動蕩不安,各地起義軍此起彼伏。

荊州有綠林軍,山東有赤眉軍、力子都,南郡有秦豐、平原的遲昭平,钜鹿的馬适求,黃河以北的銅馬,太彤、高湖、重連、鐵胫、大搶、尤來、上江、青犢、五校、五幡、五樓、富平、獲索各部互相呼應,規模浩大,遍及全國。

當然,在這所有的義軍之中,綠林軍和赤眉軍聲勢最為壯大。

南陽郡與荊州郡相鄰,誰敢保證綠林軍不會很快殺進來呢?

秦複帶着火把大搖大擺地向南城牆稍偏的一角走去,剛入警戒區,“什麽人?停步!”牆頭上的箭手喊道。

“連我也不認識了嗎?”秦複依然大搖大擺地向城下行去。

“是岑大人,不要放箭!”牆頭上有人喊道。

秦複心中暗笑,他僅只見過岑彭一面,卻能以其作參考易成岑彭的面孔,果然将牆頭上的官兵給騙住了。

岑彭乃棘陽長,是縣太爺和守備大人之下最高的長官,這群棘陽官兵哪還敢對他多說什麽?因此,秦複這才敢大搖大擺地行上城頭。

秦複行上城頭,心裏頓時松了一口氣,只要他随便找一個理由便可自這數丈高的城頭上飛躍而下,出了城,便是他的天下了。

“可有何異常的動靜?”秦複故意裝作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詢問着他身邊的四名官兵守将。

那四名守将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望着秦複,神情極為古怪。

秦複隐隐感覺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心頭竟莫名其妙地有些發虛地叱問道:“你們看着我幹嘛?我問你們話,難道沒聽到嗎?”“聽是聽到了,只不過,你究竟是什麽人?”一名偏将擡起目光,逼視着秦複質問道。

秦複一怔,心頭陰影重重,故作鎮定地反問道:“難道你連我都不認識了嗎?真是混帳!”“你看看那是誰?”那偏将冷笑着向側方一指,森然道。

秦複目光一轉,禁不住失聲驚呼:“岑彭!”他目光一驚的同時,那四名偏将同時出手,四面的官兵也全都彙聚而至。

秦複心中叫苦,更暗呼倒黴,竟自己給自己找個陷阱鑽進來,什麽人不好易容,偏偏要易容成岑彭,卻又如此巧,真假岑彭遇到一塊兒。他也明白,剛才喊讓人不要放箭之人正是岑彭自己,而岑彭之所以讓他上來,便是不欲讓他有機會逃走。

秦複一愕,立刻會意自己的處境,由于震驚之下,動作未能快過這四名以有心算無心的偏将。

“呀……”秦複慘哼之際,身子如球般倒滾而出,卻重重地挨了三擊,值得慶幸的是這些人顯然是想抓活的,所以并未動用兵刃。

岑彭在不知道秦複是什麽人之前絕不想要秦複的命,因為岑彭很難斷定那張假面孔之後就不是竊走聖旨和公文的劉秀,如果殺了劉秀,那聖旨和公文的下落只怕便難尋了。當然,如果聖旨和公文便在其身上那還好說,若是不在呢?

因此,岑彭不敢去賭,那樣,他便将負起部分責任,而這些偏将也會意岑彭的意思,并未出兵刃,否則只怕秦複此刻已是兇多吉少了。

秦複這還是因為心裏早有準備,在見到這幾名偏将以那種眼神看他之時,便已暗自戒備,是以,那四人同時出手并未将其擒拿住,倒是将他身上的衣服撕裂了幾塊。

“砰砰……”秦複在滾出之際,強自提氣,踢開幾名官兵的長槍,正欲起身之際,岑彭已冷笑着趨近。

岑彭出手,仿佛一座沉重的大山重重地壓下,漫天都只有岑彭的手。

秦複大駭,岑彭那凜冽的氣勁幾乎使他剛憋的一口氣吐不出來。他确實沒有看錯,岑彭的确是個高手,在燕子樓之中他便有這樣的直覺。

“轟……”秦複雙掌倒撐,雙腿打了個旋,倒踢而出,頭下腳上地直迎岑彭那魅影般的雙掌,兩股力道相交,生出的強大氣勁只使官兵們睜不開眼睛。

秦複再次慘哼一聲,身子向城牆內跌去,岑彭也被強大的反震力推得倒飛兩丈。

“嗖嗖……”秦複的身子急速下墜,正暗叫完了之時,驀地覺得雙臂一緊,卻是兩根如靈蛇般的繩子纏住了他下沉的身體。

秦複心中一陣感嘆,他倒是小視了棘陽城中的人物,只在軍中便有不少好手,當然,他可不願就這般束手待擒。

“起……”繩子的另一端正在那四名偏将的手中,四人一用力,低喝之下,竟将秦複硬生生地提了起來。

“嘣嘣……”繩子因一沉一拖的重力太大,竟然崩斷,而秦複的身子也極速升起,這正是慣性使然。

秦複暗叫天助我也,也顧不了手臂的酸麻,緊附城牆內壁,而此時那四名偏将正驚呼着靠近內側,似是看秦複掉落在何處。

“下去吧!”秦複身子如面團一般,雙腿倒升而起,如燕尾般一絞,竟将立在他頭頂的兩名偏将掀下了城頭,而他也貼着地面如蛇行一般滑上城頭,身法怪異之極。

那兩名偏将驚呼着向城下跌去,他們倒沒有想到秦複如此奸滑,而且身法如此之怪。

“哚哚……”官兵們見秦複再上城頭,長槍齊刺,而秦複極速滾動之下,那一排排長槍發出一陣極有節奏的擊打城牆磚的聲音。

但秦複很快發現,自己已被四面的官兵相圍,數十杆長槍自四個方向同時刺來,幾乎使他沒有任何躲閃和避讓的空間。

情急之下,秦複手肘微一點地,身子彈起,在火光之中,袖間滑出兩條短鏈,旋套之間,竟将所有攻來的槍頭套于鐵鏈之中。

“哈……”衆官兵同聲齊喝,一齊用力向下猛壓。

秦複雖然神勇,但卻拗不過這數十人的力道,幾乎連腰都快要折了。正當他極不甘心地苦掙之際,下盤竟無聲無息地射來一根軟索。

出手的人是岑彭!岑彭絕不給秦複任何掙紮的機會,只看秦複那一身古怪的武功,便知其是個難纏的角色,而他與秦複硬拼一招,也試出秦複的功力極強,是以他并不在乎以多攻少。

秦複暗叫要糟之時,那根軟索上便傳來了一股巨力,使他根本就難以立穩身子。

“要活的!”岑彭冷喝道。

秦複“轟”然仰倒,數十杆槍頓時全都壓在他的身上,只要他稍有動靜,保證會被刺得千瘡百孔。事實上,秦複也根本無法動彈,那數十杆槍的壓力少說也有數千斤,他都快喘不過氣來,如何還能掙紮?

“綁了!”岑彭冷喝道。

秦複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機會,立刻便被人以牛筋緊綁了起來。

他心中惟有苦笑,可算是流年不利了。

“好大膽的逆賊,竟敢易容成本官招搖拐騙,你究竟是何人?快從實招來!”岑彭望着如粽子一般被提至面前的秦複叱問道。

秦複笑了笑道:“這本就是我的真面目,我可沒有說我便是你岑大人,難道兩個人長得相像也是一種罪過嗎?”“砰……”秦複慘哼着彎下腰,他的背上被重重擊了一下。

“媽的,死到臨頭還狡辯,看來不給點厲害你瞧瞧,你是不會從實招來的!”一名偏将氣恨秦複剛才将其同伴摔下城頭,這才狠狠給了秦複一記重拳。

秦複深喘幾口氣,這一拳可不輕。

“搜搜他的身!”岑彭吩咐道。

那幾名偏将立刻會意,眼下最重要的事便是找回聖旨和公文,抓到劉秀。而眼前這人究竟會不會是劉秀化妝而成的呢?這便需要驗證。

幾名官兵立刻在秦複的身上搜尋起來,雖然在秦複的身上綁了許多牛筋,但這只限于雙臂與手之間。

秦複打量着岑彭,而岑彭也冷冷地盯着秦複,只是他心中在思索着其它的問題。不過,他頓時似有所感,只是因為秦複露出了一個怪異的表情。

秦複笑了,一種讓岑彭心中生出陰影的笑容,這種笑絕不應該出現在此時的秦複身上,但是,事實卻非如此。

岑彭搶步而上,他意識到哪裏出了問題,但當他邁出第一步的時候,秦複身旁正在搜身的幾名官兵在絲毫沒有防備之下倒飛而出。

秦複如一塊極具彈性的不倒翁,上身如浪濤一般振動,仿佛其骨頭也全都是軟的。

“小心!”岑彭驚呼剛出,秦複的肩胛已撞在一名偏将的胸前,那偏将也身不由己地倒跌而出。

秦複一聲長笑:“失陪了!”身子如彈丸般向城外的護城河中躍去。

“放箭!”岑彭氣恨之極,他怎麽也沒有料到秦複竟如此奸滑,而且身法如此之古怪。等他反應過來,一切都已經遲了。

“轟……”護城河中水花四濺,等那群官兵舉起火把下望之時,秦複早已沉入水底,只餘巨大的漣漪四散而開。

“快出城找,他手被綁,絕對逃不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岑彭惱恨之極地向那群呆若木雞的官兵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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