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卸磨殺驢

顧寰宇催促道:“快去。”

“好。”小張邊掏錢邊往外走,拿兩份報紙進來,一份遞給顧寰宇,一份遞給唐三水。

唐三水低頭一看,“聖誕節?”

“對,聖誕節那天。”小張道,“駐港英軍無力抵抗,很快就降了。”

顧寰宇算一下今天多少號,“無力?放棄抵抗還差不多。”

“那少夫人的爹會不會有事?”李嫂問。

顧寰宇看向唐三水,“他那樣的人死了倒還好,就怕他回來找你。”

“他閨女和兒子都二十多了,該在香港成家了。”唐三水道,“再說也不是他想來就能來的。早年移居到香港的有錢人都該回來了。”

小張贊同唐三水的話,“他們不一定能搶到回來的船票。”

“我去碼頭看看。”顧寰宇道。

小張立刻接道,“我去開車。”

顧寰宇轉向唐三水,你呢?

“你去吧。”唐三水道,“我養父怕你,即便在碼頭碰到你也不敢找你。”換成唐三水本人就不一樣了,她養父能拽着她不讓她走。

顧天宇忍不住開口,“我也想出去看看。”

“走吧。”顧寰宇道,“戴上帽子。”

顧天宇樂的咧嘴笑,“好的。”裹上帽子和圍巾就爬到後座,“大哥,等我們回去的時候也坐船嗎?”

顧寰宇點頭:“坐船安全。”

“飛機不安全?”顧天宇好奇地問。

小張:“容易被打下來。”

顧天宇似懂非懂,“大哥,如果――啊!小張,你幹什麽?”慌忙捂住撞到的腦門。

“出事了。”顧寰宇開口道。

顧天宇連忙閉上嘴巴,掏出褲兜裏的小槍。

“我下去看看?”小張道。

顧寰宇搖一下頭,“你們坐好,我去看看。”推開車門,就問站在路邊警戒的巡捕,“出什麽事了?”遞給他一支煙。

“不該你問――顧,顧探長?”巡捕擡頭看清來人,接過煙,換上笑臉,“這家人早兩年移到香港,香港這不是出事了麽,又搬回來了。今天打掃院子的時候發現五具屍骨――”

顧寰宇忙打斷他的話,“屍骨?”

“對,我們也納悶,按理說該是屍體才對。”巡捕道,“剛才我進去看一眼,的确變成一把骨頭了。我們探長說是被野貓、耗子和野鳥吃的。也不知是什麽人,死後沒能入葬,還被那些東西分食了。”

顧寰宇往四周看看,的确是他當年命人抛/屍的那條巷子,“你們探長聰明,一定能查出來。”

“難啊。身上連個象征身份的證件都沒有。”巡捕道。

顧寰宇正想随便應付兩句就走人,忽然想到以他的智商,就這樣走了可不像他,“五具屍骨?我怎麽覺得有點耳熟啊。”

“耳熟?”巡捕忙問,“你們霞飛路那邊的人?”

顧寰宇連連擡手,“不,應該不是。你先別說話,容我想想。”假裝努力思考,“你們去76號問問。”

“76號的人?”

顧寰宇搖頭,“我不能确定。但我感覺是那邊的人。我還有事,走了。”

“等等,顧探長,到76號怎麽說?”

顧寰宇:“說你們發現的也行,說聽我講的也行。76號的人若是問我去哪兒了,跟他們說去碼頭,看看我岳父一家有沒有回來。”

“哦,好,謝謝顧探長。”

顧寰宇揮揮手,巡捕立刻叫他們的人讓開路,放顧寰宇過去。

小張不禁問:“回頭76號的人會不會懷疑大少?”

“他們懷疑我也得有證據。現在甭想像以前一樣一不高興就把人抓起來拷問。”顧寰宇道。

小張不解,“為何?”

“以後你就知道了。”顧寰宇先賣個關子。

顧天宇哼一聲,“不想讓我知道還差不多。”

“就是不想讓你知道。”顧寰宇道。

顧天宇對着他的後腦勺翻個白眼。

“作怪下次不帶你出來。”顧寰宇悠悠道。

顧天宇連忙把手放下,正襟危坐,裝乖孩子。

兩大一小到碼頭,碼頭上有許多人,獨獨不見沈平榮一家。顧寰宇讓小張領顧天宇去四周玩玩,他留在車裏等。

等到晌午,還沒有等到人,顧寰宇一行才回去。

到家顧寰宇問76號來人了沒,小張說肯定來了,唐三水接着說沒有。

小張第一反應就看顧寰宇,顧寰宇一點也不意外,小張稀奇了,“大少,怎麽回事?”

“過些天你們就知道了。”

唐三水見狀,開口道,“小張,別問他。改天見到曾先生,問問曾先生。”

“他日理萬機,想見他可不容易。”顧寰宇道。

唐三水:“包括你?”

“包括我。”顧寰宇接道。

唐三水嗤一聲:“誰信呢。”

“不信拉倒。”顧寰宇沒再解釋,“吃過飯再去碼頭上看看。”

小張驚訝道,“還去?”

“做戲也得做全套。”更何況也不是純粹的做戲。

連着去一周,江面上下起大雪,顧寰宇不再出門,那五具屍骨的身份也查出來了,正是張連橋等人。賣報的小童說的。

今天是周末,沒有手術的唐三水就沒去醫院,見他接過小張遞給他的報紙掃一眼就繼續看書,悠閑的跟三個月前簡直判若兩人,唐三水好奇不已,“日本人接管了霞飛路?”

顧寰宇微微搖頭,押一口茶,便對小張說,“趕明兒去買幾塊茶磚,走的時候帶上。”

“日本敗了?”唐三水連忙問。

顧寰宇轉向她,“想什麽呢。”

“那你買什麽茶磚?”唐三水不解。

其他人也滿臉好奇。

顧寰宇:“你們沒發現最近兩個月租界安靜下來了嗎?”

唐三水整天不是在家就是在醫院,而她到醫院就別想閑着,還真沒空注意這些,“李嫂?”

“好像還真是。”李嫂仔細回想一番,“我最近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一直想不出來,大少爺這麽一說,在街上亂逛亂欺負人的漢奸少了。”

唐三水:“怎麽回事?”

“我以前跟你們說,日本人為了弄上海這些大亨的錢,有些人不願意跟他們合作,日本人也不敢為難他們,還記得吧?”顧寰宇道,“現在更加不敢為難他們。”

唐三水:“因為和美國打起來?”

“是的。”顧寰宇随後給他們解釋一下日軍以前的兩個計劃“北上”和“南下”,“北上不行,南下不成,又有美國人牽制,雖說上海這些有錢人把家底抖給日本人,對日軍來說杯水車薪,可足夠上海的日軍用的了。”

小張試探着,“別的地方的日軍不會搶戰區百姓的東西吧?”

“很有可能。”說起這個,顧寰宇頓時覺得茶只剩苦澀,“今天早點吃飯,我晚上去百樂門。”

小張:“曾聞溪有辦法?”

顧寰宇搖搖頭,“他在後方有辦法也摻和不進去。日本人要讨好上海的有錢人,不準漢奸胡作非為,76號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那趕緊關了吧。”李嫂不禁說,“我現在聽到76號就忍不住打哆嗦。”

顧寰宇笑笑,“不急。跑不了他們。”

當天晚上顧寰宇并沒能見到曾聞溪,第二天晚上顧寰宇便去了仙樂斯,也沒能見到他。又連去一周,快過年了,顧寰宇等的不耐煩了,曾聞溪出來了。

顧寰宇跟他說起76號,曾聞溪立刻端起杯子,要給顧寰宇碰一杯。

“怎麽了?”顧寰宇見他面臉笑容,好奇地問。

曾聞溪:“生我者父母也,知我者小顧兄也。”

“不會吧?”顧寰宇不禁眨了眨眼。

曾聞溪拿走他的杯子,“是的。咱們今兒一定得喝一杯。”

“且等等。我還沒說完。76號的隊長是宣默一,其實掌握實權的是孫周全,除掉他76號就是一盤散沙,稍加煽/動自己就亂了。”顧寰宇按住他的手,“可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太便宜他們了。”

曾聞溪放下杯子,洗耳恭聽。

顧寰宇用極小的聲音這樣那樣一番,曾聞溪不禁露出笑容,“小顧兄等我的消息。不過,此事要徐徐圖之。”

“我知道。76號人多勢衆,連日本人都不能輕易動他們,你必須得小心謹慎。”顧寰宇道。

曾聞溪:“此事我不會插手,我們有一個人跟崗村關系不錯,由他出面即可。”

“這點你不用告訴我。”顧寰宇道,“好了跟我說一聲就成了。”

曾聞溪點點頭表示知道,就舉起杯子,“喝!”

顧寰宇端起杯中的白開水一口悶。

曾聞溪見他如此豪邁又想笑,“到那時你我可得好好喝上一杯。”

“舍命陪君子。”

“我記住你的話了。”

顧寰宇沒等到他的消息,倒先等來了汪僞政府宣布“收回”法租界。

太平洋戰争爆發後,日軍闖入公共租界,把洋人逼到中國這邊,美、英兩國審時度勢,廢除了早年和清政府簽訂的不平等條約,把租界還給中國人。

沒多久法國也打算把租界還給中國人。顧寰宇和約翰關系好,消息還沒傳出來,顧寰宇便知道了。

當時租界四周都是日軍,洋人和當時的國民政府修訂新的合約,日本人也不可能讓出上海。而日本人更不可能讓法國人管租界,顧寰宇便問約翰是不是日本人接收。約翰告訴他日本扶持的汪僞政府接管。

這樣一來顧寰宇不能再當探長。約翰就讓顧寰宇随他一起回去。革命尚未成功,顧寰宇不能走,便說他得問問幾個弟弟妹妹。

與此同時,曾聞溪也知道這件事,也不想放顧寰宇離開,一邊幫顧寰宇周旋,一邊使人在顧天宇母親那邊放消息,顧寰宇打算帶三個弟弟回瑞士。

顧天宇的母親頓時急了,央求日本人給顧寰宇個官,把他留下來。

顧寰宇雖然從不跟日本人合作,但他把霞飛路管的挺好,上海許多有錢人都住在霞飛路,被連環套套住的汪僞政府就命顧寰宇管霞飛路一帶。

顧寰宇為汪僞政府效力的第三天,收到曾聞溪的消息,日本人動了殺心。

又過五天,顧寰宇在街上“碰到”孫周全。

顧寰宇見到他佯裝驚訝,“孫隊長?”

孫周全不禁問:“怎麽了?”

顧寰宇看一眼他身後的屬下。

孫周全讓他們離開,打開顧寰宇的車門坐進去就問,“出什麽事了?”

“你怎麽還在這裏?”顧寰宇小聲問。

孫周全想說,我不在這裏去哪兒?話到嘴邊,心中一凜,“連你都聽說了?”

“聽說什麽?”顧寰宇明知故問。

孫周全往外看了看,确定沒人往這邊看,做個抹脖子的動作,吐出一個字,“我。”

顧寰宇點一下頭,“聽別人說過一點,我以為你走了。你既然也知道,為何還留在上海?”

“想殺我?沒那麽容易。”孫周全冷笑道,“我是為日本人辦事,日本人敢卸磨殺驢,我那些兄弟不會放過他們。”

顧寰宇想笑,真自負。

“孫隊長,不是我說你,想讓一個人消失,多得是法子。”顧寰宇道,“日本人絕對不會派人暗殺你。”

孫周全點頭,“我知道。日本人沒那麽笨。你想說毒藥?我防着他們呢。”

“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顧寰宇道,“再說你在明,他在暗,也防不勝防啊。”

孫周全:“這點我考慮過。”說着,看了看顧寰宇,“我其實挺喜歡你這人的。就是你的脾氣,太沖。看在你提醒我的份上,我也不瞞你,我已經在聯系戴老板和延安方面的人。”

顧寰宇挑眉,“你不怕我告密?”

“你不會的。”孫周全道,“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我知道趙楚江是你放走的。”

顧寰宇臉色突變,手不自覺移到腰上。

孫周全見狀,笑笑,“沒別的意思。我聯系戴老板的人的時候,被殷雲升那個老東西撞見了,他要我找你。”

顧寰宇依然沒放松。

孫周全繼續說:“顧探長是條漢子,我當時若能像你一樣堅定心中信念,從一而終,也不會落到這等地步。”

“可你變成了三姓家奴。”顧寰宇道。

孫周全嘆了口氣,“是呀。若是能重來……”

“你也不會改,會認為自己能走出上海灘。”顧寰宇道。

孫周全轉向他,“你怎麽知道我走不出去?”

“你現在走能走掉,再遲些日子等日本人制定出周全的計劃,就兇多吉少了。”

孫周全:“你這麽相信他們?”

“不,是他們什麽事都能幹得出來。”顧寰宇搖頭道,“你和他們打這麽多年交到,知道的比我多,我認為你心裏很清楚,自己有多少勝算。”

孫周全轉向他,“你覺得我該去哪兒?”

“哪兒都不如中國人自己的地方好混。你想躲藏,中國那麽多深山老林,随便選一處都能安享晚年。”

孫周全:“那就不是我了。”

“我言盡于此。”顧寰宇道,“孫隊長既然油鹽不進,那就回去想想身後事吧。”

孫周全臉色微變,“我若能全身而退,顧探長,答應我一件事。”

“等你退了再來找我。”顧寰宇道。

孫周全笑笑,推開車門就走。

顧寰宇想到他提到殷雲升時說的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随即忍不住笑笑,他善?甭說現在,死到臨頭也不會吐出善言。

跟自己那樣講,恐怕是希望自己回頭能幫他一把。

話說回來,孫周全回去必定會加強防備,甚至把妻兒老小送出上海。等他真被日本人弄死,即便日本人撇的幹幹淨淨,上海灘的漢奸也不會相信,也不會再像早兩年那樣對日軍忠心不二。可顧寰宇要的是漢奸的槍指向日本人。哪怕不可能,顧寰宇也會讓那個“不”字消失。

而此事也沒讓顧寰宇等太久,一九四三年九月的一天,孫周全在家中突發疾病,被送到唐三水所在的廣慈醫院。

孫周全點名要唐三水為其檢查,唐三水查出他中毒,孫周全立刻對他的人說是日本人幹的。此時離日本人見孫周全已過了好幾天,他家人半信半疑,便看向唐三水。

唐三水沒有吭聲,在孫夫人看來就是默認。

孫周全死後,他夫人就開始鬧。宣默一得知此事,立刻向日軍表示,日本人讓他做什麽他做什麽,日本便收了宣默一。

76號人很多,宣默一有些本事,日本人要,那些打手日本人可不要。76號的大小頭目開始争權奪利,偶爾還會火拼。

顧寰宇和曾聞溪的人兵分幾路,偷走那些大小頭目的槍,殺了不少漢奸和日本特務。但上海市民不再惶恐,因為他們誤認為漢奸和日本人自相殘殺。

在這種情況下,顧家迎來一九四四年春節。

這個春節是唐三水來到顧家過得最開心的一個春節,因為春節前夕,他們從曾聞溪口中得知,中國軍隊從以往的被迫挨打,開始了反攻。

中國軍人敢攻,日本的同盟國之一意大利又降了,以致于日本更加孤立無援,頭腦清楚的人都能看出離勝利不遠了,包括一些日本人。

三月份,春暖花開之際,顧天宇的母親再次來到顧家,要求帶走顧天宇三兄弟。

那天正值星期天,顧清宇、顧翔宇和顧天宇在家,他們的大哥顧寰宇也在家。林母的到來自是無功而返。

随着六月份美國副總統訪華,美國要幫中國人民的消息傳遍上海。顧寰宇不信美國這般好心,但他見人民群衆熱情高漲,也沒說一句喪氣的話。

在這種氛圍下,林母又一次來到顧家。這次是趕在顧寰宇回來之前來的。她知道不能用強,便跟幾個孩子說,顧寰宇現在幫僞政府做事,一旦老蔣的人打過來,顧寰宇只有死路一條,他的家人即便不死,也得把牢底坐穿。

知道內情的幾個小孩不信她,又不能說實話,便說死也跟顧寰宇死在一塊。

林母惱怒不已,回來的路上碰到顧寰宇,更把他視為眼中釘肉中刺。到家就要她的日本丈夫殺了顧寰宇。

顧寰宇如今上面沒人,日本人敢動他。但顧寰宇的朋友不少,霞飛路的一些有錢人喜歡他,還有個朋友是曾聞溪,考慮到這些人,日本人也不想上海再傳出“卸磨殺驢”的言論,就暗示漢奸動手。

漢奸還沒行動,消息就傳到顧寰宇耳朵了。

告訴顧寰宇此事的不是別人,孫周全以前的一個小弟。

顧寰宇佯裝不知,還故意引漢奸上鈎,來個反殺。

漢奸又不能對孩子下手,殺了唐三水無意義,而小張天天接送她下班,也不好殺唐三水。日本人見漢奸無用,就派特高課出面。

一九四四年,立冬那天晚上,顧寰宇出來倒垃圾的時候被個人堵住。

顧寰宇扔下垃圾掏出槍。

來人連忙說:“是我,顧探長。”

“殷雲升?”顧寰宇皺着眉頭問。

殷雲升連連點頭,“對,是我。顧探長,松田雲子要殺你,快逃吧。”

“松田雲子?我和她無冤無仇,她殺我幹什麽?”顧寰宇問道。

殷雲升:“先是你繼母吹的枕頭風,說你跟她搶孩子,後來有人在日本人面前說,孫周全的死本來□□無縫,都是你妻子多事,對孫家人說他是中毒而死,孫家和76號鐘孫周全的親信才會鬧。

“他們一開始想殺唐醫生,特高課覺得把你幹掉,你們家的老弱婦孺不用他們動手,也活不到明年。若是先殺唐醫生,你肯定會不依不饒,利用自己的瑞士籍興風作浪。”

“什麽時候?”顧寰宇問。

殷雲升沒聽清楚,“什麽時候?你不走?”

“你先告訴我。”顧寰宇道。

殷雲升:“我聽說,不一定準,他們覺得在你下班的路上動手會引起市民恐慌,在你家動手不能保證一擊即中,還會惹怒你或者你的三個弟弟。而你每隔幾天就會去百樂門或仙樂斯消遣,那時候你比平時放松,他們想在那兩個地方動手。”

“确實不錯。可以推給漢奸,也可以推給戴老板的人。如果是在我家,我還有一口氣,也會跟他們說是日本人幹的。”顧寰宇思索道。

殷雲升點頭,“日本人也是這樣說的。”

“那你幫我辦件事,事成之後兩條小黃魚。”

殷雲升連連搖頭,“不行,我不行。”

“你以為我要你去殺松田雲子?”顧寰宇嗤笑一聲,“你要做,我也不敢讓你去。別沒把人殺死,把我供出來了。”

殷雲升不禁問:“那要我做什麽?”

“把松田雲子的行蹤告訴我。”顧寰宇道。

老狐貍一般的殷雲升瞬間明白,“你想先下手為強?”

“不舍得?”顧寰宇道。

殷雲升搖頭,“聽說日本人越來越不行,我都打算回老家了,有什麽不舍得的。”

“正好,你想走,我有小黃魚。”顧寰宇道,“這個買賣不虧吧?”

不虧!殷雲升擔心,“現在的霞飛路可不是你顧探長的天下,是日本人的地盤。”

“你別給我假消息,我就能真做掉松田雲子。”顧寰宇道。

殷雲升沉吟片刻,“四條小黃魚。”

“等我做掉他,你去我家藥鋪找我。”顧寰宇道。

殷雲升點頭,随即消失不見。

小張見顧寰宇一直沒回來,便找過來,正好聽到他和殷雲升談小黃魚。等殷雲升走了,就說,“我去吧,大少。”

“不用。”顧寰宇道,“去幫我改一下槍,盡可能的把音量降低,讓周圍的人誤認為我在很遠的地方射擊。”

小張:“你打算自己去?”

“不,讓徐三幫我盯着。”顧寰宇道,“他比你矮比你瘦,比你好隐藏。”

小張看了看自己的身體,“我也不胖啊。”

“徐三能藏柱子後面,你能嗎?”顧寰宇問。

小張搖頭,不能!

不能就老實在家呆着。顧寰宇瞥他一眼,轉身回屋。

小張輕哼一聲,當天夜裏就潛伏到日軍的地方,偷了一把日軍常用的槍。第二天顧寰宇上班的時候,小張就窩在房裏改裝。

槍改好三天,殷雲生送來消息,十一月十二日晚上,松田雲子會去參加一個舞會。而松田雲子很喜歡車,在安全的地方會自己開車。現在的上海是日本人的地方,以她的性格一定會自己開車過去。

顧寰宇表示知道,讓他十一月十四日上午去顧家藥鋪等他。

殷雲升不放心,問他有沒有把握。

顧寰宇想笑,幹了那麽多年,這點把握都沒有,他早死了。但他沒跟殷雲升說那麽多,只說就算沒把握,也不會讓日本人抓住。

殷雲升這才放心。

十一月十二日晚上六點,顧寰宇和徐三從警局出來。六點半,和徐三分開,徐三去吃東西,顧寰宇抵達他預先看準的地方。而到了那兒,角落裏有一個包,顧寰宇打開包,裏面裝的正是小張前一刻放在這裏的槍。

顧寰宇調好槍,小張戴着顧寰宇的帽子,開車到家門口,鄰居問顧探長今兒下班這麽晚的時候,唐三水開口道,“不是,帶我出去買點東西。”

顧寰宇經常接唐三水上下班,鄰居不疑有他,說了句你們感情真好,就關上門回屋。

小張到屋裏,脫掉顧寰宇的衣服,長舒一口氣,就忍不住說,“扮成大少比我做任務都緊張。”

“大少就不緊張。”李嫂接道。

小張噎了一下,随即就說,“他緊張,他就是我小張了。”

李嫂被他給噎住,瞪他一眼,就叫他去端飯。

顧家人吃飯的時候,顧寰宇趴在冰冷的屋頂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路上的車。

忽然看到對面街角上閃着燈光,顧寰宇心中一凜,繃緊神經,眼前多出一輛黑色轎車。

砰!

砰!

車子滑出去,路上的行人驚呼一聲。顧寰宇連忙跳下去。

“誰啊?”

顧寰宇心頭一震,握緊手裏的槍,緩緩轉過身,“你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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