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蝕骨

“恭迎皇後娘娘回宮。”一衆宮人從暗處迅速上前，跪在杜芊月身邊叩首行禮。

“楚淩塵，你會為你今日的行為付出代價的！且等着報應吧。”

杜芊月的話落在楚淩塵耳裏，只覺得字字錐心，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出來，只是他掩飾得極好，并沒讓她看出端倪來。

他只覺得失血太多的後遺症加上劍上淬的毒，快要讓他暈過去了，卻必須要勉力支撐才行。

“若是你敢對師兄的屍骨做什麽手腳，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要與你同歸于盡！”

杜芊月自覺威脅到了他，怒氣沖沖拾起長劍離去。她丢下這看似威脅的話，揚長而去。

楚淩塵看着她漸漸遠去，終于撐不住跌倒在地，純白衣衫占滿了泥土和血跡，整個人看起來狼狽不已。

鮮血不斷從他口中湧出，他卻渾然不覺，雙目望着她離去的方向，眼角緩緩落下淚來。

他輕聲呼喚：“月兒……”

原諒我用這種卑劣的方法留下你。

我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我沒有幾天可活了。

對不起。

哪怕只有這短短三天，也是我臨死之前的恩賜了。

已經夠了。

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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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多看看你，

就夠了。

就這三天，讓我們回到十年前，讓我們回到我們相愛的那個時候。

讓我再看看你笑的樣子。

讓我再對你好一次。

這樣就夠了。

我的月兒……

楚淩塵本就虛弱不已，這一天內經歷了刺傷和奇毒，又是元氣大傷，太醫看過傷勢之後直接吓得跪伏在了地上，不敢多言。

“說實話，朕不會降罪與你。”

楚淩塵神色平常，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傷勢的樣子。

“回禀聖上，您中的乃是蝕骨，這毒十分稀有，哪怕是武功高強的人中了，一月之內也必死無疑！不過若是慢法藥浴引毒，或許……可以活上三五載。”

蝕骨……呵，毒如其名，中了此毒，中毒者會痛入骨髓，中毒一日之後才會開始發作，每日都會比前一天更痛一分，直到骨頭慢慢融解，不用一個月就會死亡。但是中了這毒的人，一般都活不過三五天，都是因為太過痛苦，自殘而死。

月兒，你真當如此恨朕。

連下毒都選了這種最是折磨人的。

他的手指緩緩收緊，将掌心刺得鮮血淋漓，雙目空洞，內心早已是千瘡百孔。

“下去吧，不必醫治了。”

半響，楚淩塵才揮揮手，讓太醫離開了。

還醫治什麽，他本來就快要死去了，不必折騰這些了。

反正只要這三天過了，他死也能安心了。

不知道自己今日受的痛苦，能不能抵得上月兒當初受的蠱毒之痛。

三天。

只要三天。

楚淩塵的傷口已經包紮好，他起身換上了原來月兒最愛看他穿的白色長袍，也沒叫攆車，自己走着路去了鳳儀宮，既然時間不多，那就更要好好珍惜，多看看月兒也是好的。

為了這三天，他已經等了三年，不能白白浪費了。

等他到了鳳儀宮，發現杜芊月并沒有換衣服，還是穿着她那一身染了鮮血的白裙，手中把玩着她的月華，依在窗邊看月亮。

月色皎潔，傾洩一地銀白的光輝，給這宮室平添一份靜谧的氣息。不過，倒是更襯出了月兒不食人間煙火的清冷氣質，楚淩塵一時看得有些入迷。

過了一會他出聲問道：“還在想你的師兄？”

三十八章：不想放手

杜芊月臉上的哀傷之意瞬間消失，換上了十分的戒備；“做什麽？”

楚淩塵一時間沉默，他看着她那樣單薄的身體，清瘦不已，本想擁她入懷。現在被她一句冰冷的話直接給頂了回來。

這麽防備我嗎？

他不得已換上了那副冷硬的面孔：“怎麽與朕無關了？朕的皇後不想着朕，反而想着別的男人，朕還管不得了？”

他深覺無趣，回過頭繼續賞月，并不想與他多言，只不過這黑漆漆的夜空，星星也什麽，只有一輪殘月挂在天上，更顯得孤寂，多麽像，現在的她……

她不自覺地抱緊了懷中的月華，現在這是這重重深宮之中唯一能讓她感覺到安全感的東西了

月華。

她唯一的武器。

和念想。

也牽連着她唯一的軟肋。

她的師兄。

“看着朕。”楚淩塵不想被他忽視，迫使她看向自己，他不接受杜芊月把他當成空氣。

他知道他們回不到從前，但是既然月兒答應他給她三天時間，難道其中就沒有一點點是因為她還愛着自己嗎？難道就全是因為顧亭之那個男人嗎？

他不相信！

為什麽在月兒心裏，那個人那麽重要。

連重活一世都還是放不下他。

造成月兒死去的結果也不都是因為他一個！月兒自己為什麽不肯告訴他？為什麽只因為姐妹親情就那樣放過杜思雨這個賤人？這些如果月兒願意說出來，難道他會一句都聽不進去嗎？

是她一直隐忍不發，擺明了就是不相信朕。顧亭之就那麽重要啊？為了他什麽都可以做嗎？對他一直言聽計從嗎？

兩個人無言對視，杜芊月沉默了許久，終于說了一句：

“楚淩塵，你鬧夠沒？”

她滿臉的不耐煩，眼中滿是厭棄之意。

“月兒，你不要以為你現在有資本可以跟朕冷嘲熱諷，一旦你惹怒了朕，顧亭之的屍體，就不知道要丢到什麽地方抛屍荒野了……”

“卑鄙無恥。”

她咬碎一口銀牙，忍了下來。

“朕就是卑鄙，就是無恥，你待如何？難道忘記我們的約定了嗎？”

杜芊月沉默，不肯吭聲。

楚淩塵一反常态地牽住她的手，神色變得很溫柔，“跟我來。”

“又要做什麽？”她忍住不耐煩冷冰冰回應道。

他沒回答她，只是牽着她，朝鳳儀宮外走去。

他似乎清減了很多，手腕纖細到可以清楚地看到骨頭的形狀，似乎，跟自己相差不多，怎麽會這樣？她一時間竟然愣了愣，等回過神已經被他拉出去老遠。

她似乎感覺他很急切，有什麽事一定要晚上急匆匆跑出去嗎？

可是她不想多問，只是跟着他一路前行。他攬過她纖瘦的腰肢，腳尖輕點，躍出了城牆，竟是出了城，這麽遠？到底要去哪裏？

這條路，似乎有點熟悉……

恍惚間，竟是來到了他們原來最愛去的山頂，那座山并不高，但是爬上去可以很清晰的看到月亮，說是常去，其實也就是在小時候偷偷溜出來去過兩次。那之後她一直哀求他再去看看，可是他總說太高了怕有什麽意外，總不許她來。

“放開我。”她掙紮。

“不放”他的眼神明亮如星，“我不想放手。”

我知道你怕。

所以。

不想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