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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蓁蓁沒想到鄭氏要見她的執念那麽深,可該提醒的她已經安排了人提醒了,比如他們今兒見到的瘋道士說的那番警示的話就是她暗地裏安排的。

一片慈母之心的鄭氏可憐,即将失怙的周宕周秀秀兄妹可憐。但誰活在這世道上都不容易,對于她的事周蓁蓁并不想摻和。

不過對方是将死之人了,她想見,那就見一見。

往內院走的路上,古嬷嬷一直隐而不露地說着一些恭維周蓁蓁的話,如果是之前的她,定然是心花怒放得意不行了。但周周此刻想着更多的是一會見到鄭氏的情景,所以對她的恭維反應不大,只是略回應了下做到不失禮數罷了。

她這反應倒叫古嬷嬷暗地裏感嘆,一段時日不見,蓁姑娘真是變穩重了。再思及她抽打親弟和之後在文會樓與曾老夫子‘辨理’這兩件事,正如大奶奶所說,第一件是在替親弟弟背鍋并消除周憲頂撞夫子的不良影響,第二件自然就是替親弟弟出氣了并徹底消除周憲在尊師重道一點上品格的瑕疵。

沒見現在曾老夫子的名聲都跌到谷底了嗎?連人都不怎麽敢露面了。現在廬江都是關于他苛刻學生的流言,都有板有眼的,現在過錯方都成了曾老夫子這方了。周憲頂撞夫子一事,算是對他徹底構不成威脅了。

現在看來,還是大奶奶眼光好。周憲有這樣的姐姐是他之福,想到六房的另兩位主子,古嬷嬷輕輕嘆了口氣。

進了鄭氏的院子,仍舊是在西次間,周蓁蓁取回來了自己挂在腰間的錦囊。

“蓁六姑娘,咱們大奶奶想見見你。”

果然啊,錦囊什麽的都只是借口而已。

旁邊一直傳來壓抑的咳嗽聲,周蓁蓁緩緩地點了點頭。

屋內只剩下周秀秀陪着鄭氏,周宕怕是早就不耐煩自己玩去了。

見到周蓁蓁,鄭氏笑盈盈地說,“嬸子可算把你給盼來了。”

對于她話中之意,周蓁蓁只作不知,“嬸子身體可好點了?”

“就這樣了。”鄭氏笑容中多了些苦意。

“蓁蓁姐,你坐下吧。”周秀秀說着往一旁讓了讓。

周蓁蓁看了周秀秀一眼,是個細心的姑娘,如果她一直站着的話,靠坐在床頭的鄭氏就需要仰着頭和她說話,周秀秀這是心疼她娘了。

其實周蓁蓁不太想坐,那位子離鄭氏不過一臂之遙,太過親密了。但,罷了,她人都來了,坐與不坐又有什麽分別?

“大夫說,嬸子沒有多少日子了。”

鄭氏笑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旁邊的周秀秀瞬間就紅了眼眶,然後整個人扭過頭去。

“這孩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誰都要走這麽一遭的。”鄭氏語氣中很是無奈。

周蓁蓁還能怎麽說,“嬸子且放寬點心,一切都會好的。”

此時,鄭氏氣息又更弱了一些。

周秀秀連忙端起一旁的參湯喂了她一口。

喝完之後,她的臉色果然好一點點,“嬸子也不和你兜圈子了,你是個好孩子,嬸子希望嬸子去了之後,你能多加照拂秀秀,成嗎?”

聞言,周秀秀臉色都變了。

周蓁蓁心中滿是怪異,泓大嬸子,是不是弄錯對象了?這話應該對周盈盈說,對吧?

周蓁蓁沒接她那話,而是道,“嬸子,你可要保重呀,沒娘的孩子太苦了。”

她現在是少女身軀成人的靈魂,她太知道應下來意味着什麽了,意味着責任,應下來容易,做起來就難了。她有能力的時候歸拂一下周秀秀沒事,卻不會一時沖動給自己攬下那麽大的責任的。善心和責任,是兩回事。

“嬸子知道,你們姐妹倆是同病相憐。”鄭氏抓着她倆的手,交疊在一起,“以後你們姐妹要好好相互扶持啊。”

周秀秀有些無措,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親娘要讓她親近蓁堂姐。

鄭氏目光盈盈地凝視着她。

周蓁蓁嘆了一口氣,她就知道,從她連周盈盈都托付這一點來看,她泓大嬸子不會将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上的。

可是,哪有那麽容易啊,他們這一房的情況要比她家的糟糕多了。至少在他們家,因為大伯周溶出息,她祖母也還要臉。

莫老安人和鄭氏婆媳倆人卻不是那麽一回事,仇敵似的,莫老安人把着兒子周泓,還一心向着娘家。

可以說,之後發生的族人侵産這一禍事皆由莫老安人而起。

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這莫老安人就是個極品婆婆。鄭氏嫁入時,他們這一房,她一寡婦帶着兒子讀書,也不容易,可以說是家徒四壁了。她娘家那邊的情況也不好,無法給予更多的幫助。還是靠着族裏的接濟,才将日子過起來的。

後來周泓書院的山長保媒,鄭氏帶着大筆的嫁妝産業嫁了進來,他們六房的産業才漸漸豐盈的。

那時,莫老安人就想趁着鄭氏懷孕的時候把持她的産業了。

那一回差點沒将兒媳的私産搬空,當時鄭業的産業上連雇傭的夥計的月錢都發不起了,夥計們聚在六房讨要工錢。

當時這事鬧得很大,驚動了當時還是族長的族長太爺,一查帳,好家夥,那些虧空的銀子,這些銀子不是進了她的口袋而是進了她娘家哥哥的口袋。

這樣的醜聞,族長太爺直接讓莫老安人進了家廟半年。莫老安人當時自然不肯,族長太爺拿着族譜威脅着不服從的話,就直接讓她除族,這才制服了她。

莫怪乎後來鄭氏會将每年産業上的盈利的大部分拿來做善事,接濟窮人造橋鋪路。嫁進來近十年未再添置産業,可以說,幾乎賺多少就花多少出去。估計就是看得太明白了。

對這些情況,莫老安人心裏氣得要死,沒少在心裏罵她敗家娘們,卻也不敢再碰她的産業,只是不斷地挑撥她與丈夫的關系。最狠的莫過于将自己侄女給了兒子做貴妾。

這麽一位難纏的老太太,還有六房的周泓大叔,也是一言難盡。周蓁蓁實在不想和這這有的兩個極品打交道。

之前她娘死的時候,留下一大筆嫁妝和私産,還有他們三姐弟,猶如三歲稚子抱金磚過市,周圍人都虎視眈眈。

要不是當初她娘去的時候,她外祖父拼着得罪周家上下的風險,在周家宗族面前立了文書,直言若是他女兒李氏的兒女無福,不能長成,便将她名下的産業盡數捐獻,造福鄉鄰百姓……

這樣的文書,她外祖父可謂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的基礎上立下的。

這在當時等于扇了周家好大一記耳光,将族長族老好一頓氣,這行當于先是惡意揣測她祖母莫老安人和她爹周涎等長輩會謀算子孫也就罷了,竟然還質疑族長族老的公正性。

鬧這麽一出之後,有利有弊,利就是周蓁蓁三姐弟財産保住了,命也保住了:弊就是,對于他們三姐弟,族中族長和族老們基本是無視的。

可這樣的法子對鄭氏卻不适用,因為她娘家那邊沒人了,如果按同樣的辦法來辦,效果差很多不提,因為沒有監管之人,後遺症也多。況且不能弄死,養廢還不容易嗎?

可憐她一片慈母之心,為了安置一雙兒女,什麽辦法都想遍了。

可是,“嬸子,真不行的。”

沒法躲了,只能直面,但周蓁蓁不是一個心軟的人。

之前她是想過,在她能夠安身立命并改變姐弟三人的命運之後,有能力也能兼顧一下那些貧苦的老百姓。卻不會将此當成自己的責任。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還是那句話,善心和責任,是兩回事。

周蓁蓁看她仍舊不肯放棄,不由得道,“嬸子,你知道我完全可以立即答應你,但是以後做不做得到你也不知道了,不是嗎?”

“我家我姐我弟,包括我自己,都不是讓人省心的。我要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實在顧不上別的。”她才十四歲啊,還是個孩子,挑不起那麽重的擔子。

“你能和嬸子說那麽明白,嬸子很高興,真的。”這說明了她是認真考慮過照拂周秀秀的可能性的。

鄭氏拉着周蓁蓁的手,“嬸子求你,在你力所能及以及不損害你自身利益的情況之下,幫幫她成嗎?”

她真的很看好她的未來。

周蓁蓁面露遲疑,這樣的話,倒不是不行。這樣和她之前的想法就很接近了。

而且周蓁蓁敏銳地察覺到一點,就是鄭氏在安排周秀秀,那周宕呢,她是覺得自己不足以托付兩人,還是她對周宕已經有了安排?

估計是兩者兼而有之吧,如果這樣就太好了,那說明鄭氏将方才那瘋道人的話聽進去了。

周蓁蓁的猜測沒錯,瘋道士那番話鄭氏确實是聽進去了,向善之人信因果,她現在只覺得那是上天對她的警示。

周蓁蓁在鄭氏的院子裏呆了兩刻鐘左右,就回去了。

周蓁蓁走後,鄭氏很高興地道,“她答應了。”

古嬷嬷也點頭,“是的,她答應了。”

雖然古嬷嬷不明白為何大奶奶會如此相信四房的兩位姑娘。

對于她的迷惑,鄭氏神秘一笑,并不多言,她能說,上天眷顧,讓她得以觑見些許未來的場景嗎?

“之前我讓鐘伯他們轉道的事……”

“大奶奶放心吧,你那日一說,命令就傳下去了,估摸着以他們的腳程已經到達李家了。”

“那就好那就好,以後讓他們好好效忠新東家新主子,不要再惦記前塵往事了。差不多的時候你也走吧……”說完這句,鄭氏便陷入了昏睡。

之前周盈盈就覺得周蓁蓁落下錦囊一事有異,遂命人留意了一下之後的動靜。

聽完仆人事後的彙報,周盈盈若有所思。

“她真的在泓大嬸子那裏呆了半個時辰才出來?”

周盈盈不知道泓大嬸子找她做什麽,也不知道周蓁蓁是什麽時候入了泓大嬸子的眼了。但她還算沉得住氣,開始忙碌自己手上的事,并沒有前去質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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