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裴華每日都來, 穿着素服麻衣,以鄭氏娘家子侄身份吊唁。

袁溯溟除了頭一天與裴華一起來之外,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對于裴華的到來, 周泓是極度不虞的, 一直耷拉着一張臉。主要還是裴華的身份讓周泓很膈應, 鄭氏青梅竹馬的養子,這算什麽?他不稀罕鄭氏是一回事, 叫人如此打臉又是另一回事,他只感覺自己頭頂隐隐發綠。

但他只能苦苦忍着,誰讓他理虧呢,再加上裴華翰林秘書郎的身份,周泓只能黑着臉忍耐他不時在靈堂上出現。

廬江碼頭

莫興家拖家帶口到了碼頭, 正焦急地等着船來, 腳邊放置着他們的行李,貴重之物都貼身放着。

他小兒子仰頭問他, “爹,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我們去找你二姐夫。”

“可是兒子喜歡咱們家新起的大宅子,能不能不離開?”

“不行!”不走不行,爹闖禍了,闖下大禍了。

“老爺,咱們一定要走嗎?”他的妻子也問, 心中惶惶。

莫興家咬牙,“不走不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他将他姐兒媳鄭氏價值二十多萬的産業全給造沒了啊。其實也不是他的錯, 都怪黃奎那天殺的!監守自盜,然後就帶着十數萬銀子悄悄遁走了,連妻子岳父一家子都不管了啊。他姐不會放過他的,倒不如攜着巨款一家子到別的地方重新開始。

就在英興家焦急等待的時候,走過來一幫人,将他們一家子團團圍住。

“莫興家?等你好久了!來,跟我們走一趟吧!”

裴家別院

裴華從周家六房歸來之後,稍加洗漱,換了麻衣,才來書房與袁溯溟相見。

兩人同拜祝良為師,是同門師兄弟,裴華素知他愛潔的脾性。

他進來時,袁溯溟正在看書,見了他說了一句,“莫家的人我給你全部抓了起來,都關在後院的柴房裏。”

裴華問,“在哪兒抓到的?”不會是廬江碼頭吧?

袁溯溟撩了一下眼皮,“你不是猜到了嗎?廬江碼頭。”

裴華點了點頭,“他們果然想卷款而逃。”

袁溯溟沒有說話,顯而易見,不是嗎?

莫家弄丢了周家六房十幾處産業,莫興家便是自裁謝罪都不足以熄周泓母子的憤怒吧。

莫家的人真是又貪又沒腦子,卷款而逃?出了廬江到了別處,沒了周氏一族的庇護,攜帶着大筆銀錢的莫家人就如同一塊大肥肉,叫人争食殆盡。

“人呢,我給你關在後院柴房了,你最好安排人去看看。”說完這句,袁溯溟準備繼續看書。

裴華罷罷手,“不急。”

“随你,反正呢,柴房裏面除了水,我什麽也沒讓人備。”

裴華:……

“意思就是莫家的人已經餓了一天了?”

袁溯溟回了一眼,“有什麽關系,莫家的人一個個中飽私囊,吃得跟頭豬似的,肥得流油,餓幾日正好給他們清清腸子,又死不了人。”

行吧。只要人不會死就行,受點罪,他裴華也不是很在意就是。

裴華尋了個涼快的地方坐下,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這些日子雖不用上朝,也不用像在朝中衙門一樣勾心鬥角,但他也是真的累。

看看他師弟的悠閑,想起周家六房周泓母子,裴華一陣厭惡。在袁溯溟跟前他也沒刻意隐藏,臉上難免就帶了出來。

“怎麽了?”袁溯溟随口一問。

“還不是周家六房那對母子,做下的事真叫人大開眼界……”越是了解鄭氏這嬸子的過往,裴華越為他感到可惜,忍不住和袁溯溟吐槽起來。

袁溯溟等他吐槽完才道,“真那麽厭惡周家六房的那對母子,此事你真該撒手不管,将莫家人放走,然後直接帶周宕回京,讓周家人才兩空追悔莫及,才叫善有善報惡有惡報哩。”

裴華搖頭,這樣的想法想想就行,“不行啊,這樣做倒是爽快了,宕哥兄妹怎麽辦?而且鄭嬸子那麽多嫁妝産業,若什麽都不要,等事情暴發出來,才叫人生疑。”

袁溯溟眼睛又落在書頁上了,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左右主意他也出了。

安靜一會,裴華突然間想起來一件事,“溯溟,你認識周家四房的六姑娘?”

嗯?袁溯溟微微擡眼。

“有人看到你倆在周家六房外說了很久的話。”忙完周家六房那攤子事,裴華難得生了閑心八卦。

許是因為說起了周蓁蓁,袁溯溟整個人心情很好,書也放在腿上了,頗有一種‘你要唠這個,我可就不困了啊’的意思。

“有過幾面之緣。”

裴華躊躇了一下,說道,“周蓁蓁,聽說名聲不佳。你也知道我最近一直跑周家坊,冷眼看着,這周家坊啊,未出閨的姑娘中就四房的周盈盈,不拘是人情世故待人接物方面,還是處理事情機敏靈變,都很出挑,性子也好。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如果有成親的想法,就該抓緊了。”

袁溯溟聽了笑而不語,不置可否。周盈盈是不錯,在廬江足夠優秀了,但是放在京城只能說在第一梯隊,尚稱不上是拔尖那一小撮人。他在京城時,連那一小撮都沒看上呢。

周蓁蓁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拿着和周盈盈比較了一通,幸運的是沒有輸贏?咳,或許小小贏了一點,畢竟她在某人心裏比周盈盈讓他感興趣多了。

平靜不出事的日子過得飛快,二七、三七……,日子轉瞬進入八月。

鄭氏七七一滿,便是出殡。

這一日,出喪時刻,鄭氏的一對兒女跪在最前頭。其餘服親的六房中人則按規矩跪好。其餘六房人以及周家的親眷故交,則站在一旁觀禮,周蓁蓁就站在稍靠後的位置。

時辰一到,在司儀的指示之下,周宕摔了盆兒,喪樂同時響起,接着便是杠夫們起靈擡棺,舉哀,哭靈 ……

送殡隊伍浩浩蕩蕩兩三百人,一路上走走停停。

送殡隊伍經過之處,都設有路祭。

等最終将鄭氏的靈柩葬于周氏一族的墳茔地,親屬們再次在墳頭上祭拜一遍之後,此殡葬儀式就算結束了。

此時再由六房當家人周泓并兩兒子幫忙親屬們脫孝,完後便可以各自拜別離去了。

周蓁蓁也不着急,所以一直落在後面,待她将頭上簪着的白花取下時,各方來吊唁送葬的親友都散得差不多了。

周蓁蓁注意到宗房的族長太爺和宗房大老爺父子沒走,沒離開的還有周家其餘各房房頭的當家人。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人打了招呼,大家都很默契地留下了。

這陣仗,一看就是有大事要發生。

她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

先前莫老安人就一直在觊觎兒媳鄭氏的産業,趁鄭氏卧病在床的時候,讓娘家人妻舅莫興家插手接管了鄭氏的産業。莫興家本人不擅經營,便将經營權下移交給了擅長商道的女婿黃奎。

鄭氏一死,周泓松了口氣,莫老安人簡直歡欣鼓舞了吧?一直眼熱着的兒媳的私産終于要完全到手了。

可惜黃奎利用職務之便将這十多處産業賣個一幹二淨,謀取了十數萬兩銀子,毛都沒給六房莫老安和周泓周舉人留下。而黃奎手中變賣所得的十數萬兩,這筆銀子最終落到了周盈盈手中,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真是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

上一世,因周宕意外之殇,鄭氏未出殡,裴華就爆發了。他将莫老安人縱容娘家人變賣兒媳私産一事揭了開來,當時鬧得那叫一個天翻地覆。

因為黃奎将十二處産業賣給了不同的人,涉及泸江幾個世家大族,周家七房人中有三房也被牽涉進去。

鬧到最後,六房自是元氣大傷,宗房也臉面無光,總之周家好幾房都是灰頭土臉的,始作俑者的莫老安人被周家無數人怨怪。當時裴華差點想将鄭氏的屍身另擇福地厚葬,不入周家墳茔地。最終他被勸下,主要還是顧及僅剩的周秀秀的名聲,怕她以後的親事有妨礙。

“要回去嗎?”周宸走過來問。

周蓁蓁看了主院大廳一眼,搖了搖頭。

周宸低聲說,“裏面估計要算泓大嬸子的嫁妝産業哩,乖,這事咱們不摻和啊。”

“我們在旁邊呆一會吧。”周蓁蓁還發現周盈盈已經登堂入室。

大廳內,裴華環顧四下。

“諸位周家的叔伯長輩,今鄭家嬸子已下葬,我不日亦将歸京。在此之前,且算一算鄭嬸子的身後事吧。”

他這話惹人側目,各房大老爺都看了過來。

“這是我六房的家務事,就不勞你費心了!”周泓板着臉強硬地道。

他又不是鄭氏真正的娘家人,只是鄭氏青梅竹馬前未婚夫裴箴的養子,有何資格說這樣的話?

一想到裴華的身份,周泓就如梗在喉,本來忍着他在喪禮上走動已經是極限了,此刻卻越俎代庖替她以及替周宕出頭,欺人太甚!

裴華心中苦笑,他不是貪死人之財,但為了接下來的計劃,他不得不走這一步。

裴華輕蔑地看了他一眼,遞過去幾張紙,“你看了這資料還能如此強硬,我立即扭頭就走。”

周泓接過,一開始還漫不經心,等看清了上面的字內容入了心之後,整個人如遭雷擊,他擡頭看着周泓,“這、這不是真的。”怎麽會呢,鄭氏去了才多久,名下的産業怎可能一夕之間全部易主?莫家人呢,他舅舅呢,也沒接到消息嗎?也沒來個人知會一聲?

此時那幾張紙已到了族長老太爺之手,他仔細地将之看了一遍,“墨軒、茶山、桑地、鋪子……全都易主了。”

再看底下落款便是接手之人,沈家、裴家、盛家、顧家……很好,廬江地界內七大家族全齊乎了,一個都沒落下,他們分到的還是鄭氏産業中最為賺錢的。九處産業,實力最厚的沈家分得最好的兩處,其餘各家各得一處。

再往下看,剩下的三處,最為瘦瘠,接手之人分別是宗房、三房、七房。

全場安靜如雞。

“你們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麽回事?”周泓呆呆的,一個個看過去。

周蓁蓁能估算到,裏面的情況很不樂觀。

她和周宸看到莫老安人匆匆趕來,接着便傳出她的尖叫聲。

“報官,報官,一定要報官!”十二處産業啊,就這樣被人悄然轉手,她後半輩子的富貴啊!

裴華厭惡地道,“您老且看看經手人是誰再來言報官之事!”

待莫老安人看到經手之人是她的侄女婿黃奎之時,整個人如同被人捏住了嗓子。

“泓兒,快,派人去将黃奎抓來!快去呀!”莫老安人急切地催促着兒子。

裴華一個手勢,沒多久,莫家人就全部被帶了上來,“你們要找的想找的人都在這了,至于黃奎,你們不要心存妄想了,他已經逃了。”

莫老安人一見到莫興家,就撲了過去,“你怎麽回事,那麽多産業交到你手上,現在全都沒全都沒了!”

莫興家一邊躲一邊道,“姐,對不起對不起。我也不知道啊,我冤枉!”

周蓁蓁聽着裏面吵成了一團。

古往今來,發死人財的屢見不鮮。親人,貪婪之心一起,做起惡來比外人更甚。

這件事的發生無可避免,但她的努力也并非沒有用。

至少周宕還在世,他們兄妹都在,那筆銀子裴華應該也是知曉的吧?有他監護,周宕兄妹長大後也有個保障,而那筆銀子也不會大部分歸了周盈盈。

周蓁蓁現在還不知道,她也是鄭氏拜托的監護人之一,委托遺書不日便由鄭氏昔日的仆人送到她的手中,而此刻那些仆人正跟着她外祖李家往廬江而來呢。

發洩一通之後的莫老安人仍舊難過的得要死,萬貫家財就這樣沒了,不,她不甘心!

“報官,一定要報官,泓兒,走,我們去府衙擊鼓鳴冤!”說着她從地上爬了起來,七大家族又如何,周家三房又如何,吞了她的銀子她的産業的都要給她吐出來!

族長老太爺冷笑地道,“去,盡管去!好教我看看你們六房的能耐!讓我們看看你們能不能一舉将沈家盛家裴家這七大家族都給掀翻了!”

一聽到要與七大家族鬥,莫老安人心髒就是狠狠一縮,她整個人呆呆的,沒再吵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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