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28、給本姑娘燒一本菜單!
吵吵嚷嚷了好一陣,那聚仙樓外的火勢才總算熄滅了,所幸白司顏只是想要教訓那幾人一頓,所以并沒有往地上潑太多的菜油,故而跌倒在豆子堆裏打滾的幾個夥計只是輕微燒傷,倒是沒什麽性命之虞。
只是這樣一來,聚仙樓的清靜就被徹底攪渾了,樓裏樓外的人紛紛探過視線來,饒有興趣地看熱鬧。
那聚仙樓的老板沒曾想被一個小乞丐涮了面子,害他丢了這麽大一個臉,當下氣得臉紅脖子粗,一口氣才剛剛緩過勁兒來,便又怒氣沖沖地指着手下要去抓白司顏,發了狠地要往死裏教訓她!
“愣着幹什麽?快把她抓起來啊!你們這些個膀厚腰圓的大男人,難道連她這麽一個臭丫頭都治不了嗎?沒用的飯桶,老子養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快抓起來,往死裏揍!居然敢在老子的聚仙樓鬧事,老子看她是活膩了!”
聽到老板的奚落,剩下那幾名夥計才頓時如夢初醒,連聲應了兩句,即便疾步走上前要去抓白司顏。
白司顏原本不想再鬧,奈何見老板面露兇相雙目發狠,不肯輕易善罷甘休,只得退開幾步往後左躲右閃,眼見着夥計的一個鐵錘就要掄過來,就趕緊拽過一個客人去擋,那客人冷不防被扯過去當成了肉牆,當即吓得臉色都白了,忙伸手去擋——
“哎……別別別……”
夥計見狀只得收回了手,轉身又要逮人,一扭頭,卻見迎面飛來一只烤雞,攜着那小乞丐的嬉笑呼喝!
“快接着,爺請你吃雞!”
左手才接住了烤雞,又見一個酒壇子撲面而來!
“來來來!有肉怎麽能沒有酒呢,爺再請你喝酒!”
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便見那小乞丐上串下跳,嘩啦啦抛了十幾樣東西下來。
“接我一招隔山烤乳豬!”
“再來一發七星鵝肝掌!”
“受爺一記醋香醉魚拳!”
……
那幾個夥計縱然生得孔武有力,卻是不如白司顏靈巧,見她泥鳅一樣滑來滑去的,根本就捉不住,一轉眼的功夫又見到她跳到了酒架上面,瞬間把那聚仙樓的老板驚得白了臉色,趕忙呼勸!
“哎喲我的小祖宗,那幾壇酒可動不得!你到底是幹什麽來的呀?在下好像沒有什麽地方得罪過你吧?!你且快些下來吧!”
見他那麽緊張她身後的那一排酒,白司顏不由勾了勾嘴角,抓起其中一壇往空中抛了個轉兒,直吓得聚仙樓老板倒抽冷氣,連聲讨好。
掂了掂酒壇子,白司顏不忙着下去,只笑着挑起眉梢,說道。
“要本姑娘下去也可以,你先讓那幾個夥計給本姑娘磕個響頭,再發個毒誓以後不再狗眼看人低,欺負窮人!”
聚仙樓老板心系那幾壇子陳年佳釀,縱然心下不願意,面上卻是急急地呼喝先前那幾個被燒得衣服破爛捉襟見肘的夥計,撲上去跪倒在白司顏的面前,連連磕頭發誓。
霎時間,一群五大三粗的壯漢齊齊在地上跪成了一排,有人順手數了數,竟是有七八人之多!平日裏虎背熊腰威風凜凜的,眼下卻是連一個丫頭都鬥不過,頓然引起了衆人的一陣哄笑嘲諷,羞怒得滿臉通紅。
鳳七剛走下樓的時候,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個頗為滑稽的場景,不由笑着打開折扇搖了搖,好奇地問了旁邊的客人一句。
“這是怎麽回事?那丫頭又是打哪兒冒出來的?”
那客人也是富家公子,見狀倒不覺得有些什麽,只當是茶餘飯後的笑資,便将白司顏白女俠從一開始潑油爆鬥烤狗肉的事情都說了一遍,直逗得鳳七砸嘴笑嘆。
“這倒有些意思,平日裏可沒人敢來聚仙樓找茬,她一個無權無勢穿得破破爛爛的丫頭,真是不要命了麽?”
“可不是嘛……”富家公子說着附和了一聲,亦是将豪氣幹雲的白女俠驚為天人,“也不知道她是腦子不靈活,還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一個人也敢上門鬧事,這聚仙樓哪是她惹得起的?恐怕撐不了多久,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鳳七聞言又是一笑,搖着扇子不以為然。
“我看未必,能想出‘火爆豆子烤狗肉’這麽一道活色生香的菜肴來,她的腦子怕是靈活得很呢。”
這廂說着,那廂白司顏已經讓聚仙樓老板屏退了那幹三大五粗的夥計,随手将手裏的千金佳釀放回了架子上,爾後縱身一跳,穩穩當當地落在了一旁的雅座上。
趕在聚仙樓老板發話之前,只見白司顏“啪”的一下,将一支金簪子拍到了桌面上,繼而擡手擺了一擺,道。
“老板,菜單拿來,本姑娘要點單!”
衆人見她那般張狂率性,想來是有恃無恐才敢在聚仙樓門口如此鬧事,一時間也猜不透她是什麽來頭,只得把目光聚到她拍到桌面的那支金簪上。
聚仙樓老板也是被她狷狂随意的氣場給懾了一懾,再加上先前被她戲弄了一番,心頭多少有些忐忑,轉而也朝那金簪看了一眼。
這不看便也罷了,一看,兩只原本迷得細長的眼睛,頓時就瞪圓了!
倒不是說那金簪有多貴重,平日能夠出入聚仙樓的客人,多半非富即貴,金子于普通百姓而言自然是極為難得的,但在聚仙樓老板的面前,卻未必看得上眼……而真正讓聚仙樓老板閃瞎狗眼的,是那顆葡萄大的南海黑珍珠!
黑珍珠比之白珍珠不知名貴十倍百倍,單是蠶豆大的一顆,就能值上百兩的銀子,而眼前這顆黑珍珠足有七八分的徑長,且形狀極好,渾圓天然,若是拿去黑市裏轉手拍賣,被那些個貴婦人瞧見了,別說百金,便是千金的高價也能擡上去!
雖然不知道這姑奶奶是什麽來歷,也不知她是從哪兒弄的這麽一根簪子,但若能拿到手,再快些轉賣,他還是能發一筆不菲的橫財!
一驚一喜之下,聚仙樓老板立時就笑得谄媚了起來,忙着迎上前去,只眉眼間還有些疑惑。
“敢問姑娘,這‘菜單’是個什麽?‘點單’……又是個什麽意思?”
“就是菜名啊,”瞅着他一副見錢眼開的樣子,白司顏不免更鄙夷了,只淡淡哼了一聲,“你們酒樓上菜,難道都沒個譜兒寫菜名的麽?”
“噢噢!在下知道了,原來是食譜,卻是叫法不同罷了……”聚仙樓老板笑盈盈地附和着,即刻便轉身吩咐夥計,“快快!去把食譜取來!”
待那夥計取來了食譜,聚仙樓老板又親自躬身,雙手奉到了白司顏的面前。
揚手接過食譜,白司顏剔了剔眉頭,只見那譜兒都是鑲着金邊嵌着花紋的,不過是幾頁紙,拿在手裏頭沉甸甸的,與那些小樓小館相比,确然更勝一籌,撲面而來一股高大上的氣息。
翻開食譜,白司顏先是瞧了兩眼,即便随口念了起來。
“本姑娘要茶香醉雞、龍鳅鑽豆腐、金絲玉容糕、燒花鴨、蒸羊羔、熏雞白肚兒、玲珑水晶膠、玉面芙蓉酥……”
衆人聽她這麽念着,不禁一個個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看不出來她胃口居然有這麽大……就連聚仙樓的老板都忍不住擡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飚起幾條黑線。
然而,還不等衆人驚詫完,卻見白司顏合上食譜往桌上一拍,大概是念得有些煩了,直接就來了一句。
“算了!念着太費口舌,幹脆上本菜單吧!”
衆人:“……”姑娘好胃口!
“噗……!”
鳳七拿扇子掩了掩嘴,差點笑噴出來,原是看完了熱鬧打算上樓去回禀九殿下的,眼下聽到那丫頭這樣說,不免又生出了幾分好奇,想看看她是不是真能吃下那麽多菜。
圍聚起來看熱鬧的人也是興致勃勃,仿佛在看街頭賣藝似的,靠上來的人愈發多了起來,卻是沒一個想要走的。
那頭,聚仙樓老板縱使有些瞠目結舌,然而為了那顆南海黑珍珠,不敢有所怠慢,當下一狠心催着後廚把食譜上的菜都燒了一遍,甚至把旁桌的幾道耗費時間較長的菜色,也一并都端到了這桌。
差不多等了兩柱香的時間,菜便陸續上齊了。
被那麽多人當國寶大熊貓一樣看着,白司顏多少有些不自在,又不好轟走他們,頓然間又變換回了嬌柔文靜的白蓮花模式,連拿筷子都是小心翼翼的,看得衆人又是一陣咋舌。
見她心滿意足地開始吃了,聚仙樓老板眼紅那顆黑珍珠,不由上前提醒了一句。
“這簪子……”
白司顏也是豪氣,沒再跟他計較,拾起簪子就随手丢了過去。
“你拿走吧!就當是這一桌菜的飯錢……噢,不對,再燒一桌一樣的,都打包起來,本姑娘要帶走。”
“哎哎!打包帶走是吧?沒問題!”聚仙樓老板得了巨大的甜頭,當下笑得美滋滋的,也算是值了剛才的那一鬧,便沒再找白司顏算賬,想着以後或許還能從她這位不識貨的金主身上揩些油水,即便一手摸着金簪子,一邊走開去吩咐下人,“小陳,快去告訴後廚,再燒一桌……”
剛才鬧了那麽一陣,白司顏也是餓得慌,再加上這聚仙樓燒的菜确實算得上是人間美味,一開始倒還有些拘束,吃着吃着逐漸就放了開……然而她雖然吃得肆無忌憚,不像那些養在深閨裏的大家小姐,但也不至于同那些窮人家的孩子一般沒有規矩,吃相倒還算得上是斯文。
鳳七眯了眯眼睛,正琢磨着她的來歷,忽然眼前光影一暗,卻見那聚仙樓的老板帶了一群捕快過來,怒氣沖沖地趕到了桌邊,揚手就将那支金簪拍到了白司顏面前!
“好啊!臭丫頭,居然敢拿假的來糊弄老子!要不是老子看得仔細!還真叫你給耍了!”
“什麽?假的?!”
白司顏聞言也是一驚,沒想過那簪子會是假的,不由放下了手裏的雞腿,拾起簪子來看了兩眼,想驗證一下金簪是不是中途被那老板拿去換掉了。
“哼!還嘴硬不肯承認嗎?你以為老子老眼昏花看不出來?你這金簪根本就不是足金的,只不過是表面上拿金粉鍍了一層,還有那顆南海黑珍珠,也是假的,分明就是白珍珠染了黑以次充好!”
聽他這麽說,白司顏愈發仔細地看了兩眼,先是确定了這簪子是她原先給的那支沒錯,爾後,終于鬧明白為什麽那聚仙樓老板會說這簪子是假的了……因為那簪子的尖端剝落了金衣,是先前她拿開撬鎖的時候弄出來的,而黑珍珠的某一邊也被利器劃了一道,露出了一絲白線。
只是,要讓她在這個時候放棄那一大桌還來不及入口的美食……白司顏咬了咬嘴唇,只想說……本宮做不到哇!
微斂神色,挑了挑眉頭,白司顏非但沒有露出慌張的表情,反而哂然一哼,将那簪子“啪”地摔到了聚仙樓老板的腳邊,冷笑道。
“這不是我的簪子,你拿了好的去調了包,換了個假的過來就想要诓人,你當本姑娘是傻的嗎?!”
衆人聞言,更是幫窮不幫富,紛紛為白司顏說話。
“就是!你剛剛拿走的時候怎麽沒說是假的?!”
“一定是背後搞鬼,偷偷地給掉包了!”
“黑心……太黑心了……”
……
沒曾想那小丫頭巧舌如簧颠倒黑白,聚仙樓老板一時無言,只得像身後的捕快申訴:“差爺!您看……這臭丫頭分明就是個騙子!不說別的,單看她這一身打扮,怎麽可能會有那麽貴重的簪子?”
“嗯,你說得有道理。”
捕快頭子點了點頭,随手往伸手揮了揮手,下令道。
“把她給我抓起來!”
就在那群捕快作勢要上前抓人的時候,樓梯上忽然傳來了一個輕佻的聲音,攔住了他們。
“慢着。”
捕快擡頭去看,一見是金翎衛的鳳七,當即頓住了腳,沒敢在他面前亂來,為首之人緊跟着就谄媚着迎了上去:“七爺,你怎麽會在這裏?那是不是說……王爺他也……”
一聽到“王爺”二字,正抓緊時間啃着雞腿的白司顏頓時狠狠噎了一道,剎那間連臉色都跟刷了層漆似的,嘩的就白了!
靠!要不要這麽有緣分?!又撞槍口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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