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孤注一擲1

入夜，莎亞仍樂此不疲地搗弄着她的雞窩頭，将爐竈裏的灰全掏出來抹在臉上，興致勃勃地“裝扮”着自己，換好一身乞丐服，自我感覺超良好地轉了一圈，卻見寧空如同呆頭鵝一樣拿着乞丐裝坐在一角發呆。

“你發什麽呆呀，還不快點換裝，我們要出去了！”莎亞不滿地踢了寧空一腳。

寧空用幽怨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才不甘不願地挪動起來。

“你這兩天到底是怎麽了？！垂頭喪氣，疲憊得沒半點精神，之前不是還打滿雞血麽？”

莎亞的擔憂全用氣憤暴躁吼了出來，直想大罵寧空一頓。

莎亞無法拿捏寧空最近的情緒轉變，自從兩人游街之後，她便出現反常的跡象，以往根本不會有情緒化的淡定女子，這些日子像三頭兩日就被大姨媽到訪一次似的，不是極度亢奮就是極度的低落。

此刻沒精打采的模樣憔悴得像是兩個晚上沒睡覺，弄得莎亞都覺得自己有些神經失常，更讓她氣急敗壞的，她分明覺察出寧空身懷一腔秘密，但就是不跟她說。

其實莎亞想得沒錯，寧空确實是兩個晚上都沒睡覺了，盡管她極度疲憊，但卻是睡意全無。

寧空幽怨地暼了莎亞一眼，沒作聲，然後迅速換上了一身髒衣服，随意往臉上抹了兩把灰，拿着自己專屬的缽，頭也不回地走掉了，支撐她熬到現在的，或許就是那點殘存地希望吧。

“喂！你倒是說句話啊！”莎亞追在身後，喋喋不休，謾罵不止。

一腔的陰郁困悶讓寧空頹喪至極，失去了一切交流的欲望，蜷縮在自己的陰潮昏暗的愁緒中無法自拔。

自從那一天他找上門，她落荒而逃之後，兩人便沒再見過面，沒有任何征兆，就這樣斷了聯系。

難道，他是察覺到什麽端倪了？

恐懼忐忑的寧空沒少疑神疑鬼，既恐又慌地猜想，或許在落荒而逃之際，已被他瞅見了倉促的身影，思前想後便料定她正用僞裝的身份來糊弄他。

或許他已在暗中安排了兵力，等着她的自投羅網。

如此一想後，寧空便不敢再踏足那個桃花源，盡管心底的渴望無限，但夢想破滅的恐懼還是讓她遏制了無窮的向往。

不過，遺憾的是，恐懼的時效性也僅僅維持了一個夜晚，昨夜，她又冒着“生命危險”跑去見他，但面對的卻是令她更絕望的死寂空氣。

他昨夜的不見蹤影，讓寧空更篤定他另有部署。

越想越亂，一團糟的雜緒令寧空愈加惶恐不安，他是皇上欽點來逮捕她的人。

一個兵，一個賊。

這極端的關系，通常都不會有好結果。

莎亞還在身後哦唠叨着什麽，寧空無法聽清，她已經陷入自己的愁網中，無法自拔。

不知什麽時候，莎亞跑開了，一如往常一樣，一進鬧市，她便如瘋兔般亂跑。

寧空嘆了口氣，渾渾噩噩地在街上游走，第一個夜晚因克制不去見他而失眠，第二個夜晚因徹夜等他而無法入睡，昨夜對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發了整夜的呆，死寂的氣氛無情地戳着她的淚點，幾度委屈得潸然淚下。

今夜——第三夜，她決意不再去觸景傷情。

從來，信誓旦旦的決心只是叫嚣的口號，遏制不住心魔的狂暴。

這不，我們的女主人公又被心魔瘋狂催使着一路狂奔，滿懷希冀且不受控制地再次朝約定的地點進發。

她本想克制住淩亂的步伐，好顯得矜持些，但小碎步才動起來，就一發不可收拾地一而再提速，整個人如同飄了起來，嗖嗖兩下就又抵達了桃花源洞口。

帶着希冀與奢望，迫切想要再次見到日思夜念的人，即便他身後跟着威風凜凜侍衛軍，她也無怨無悔。

但現實又給了她殘酷的一棒，熱切期盼的昕碩身影仍是沒有出現。

若不是眼前的場景如此真實，她都要懷疑那些天的靜谧時光是不是她臆想出來的，怎麽只消兩夜，這裏就變得如此荒涼寂寥呢？

寧空甚至懷疑，是否因她第一夜的爽約，才促成了眼前這番蒼涼的景象。

睹物思人最折人，昨夜的空等早已虛耗掉一腔熱血，此刻又再次被絕望殘酷蹂躏，身心疲憊的她再也沒有力氣傻愣愣地望着湖面發呆。

只怕再等來一個日出，也無法等到他，第三夜，他仍未出現。

極度失落沮喪的寧空拖着疲累地轉身離開，纖瘦的身影搖搖晃晃的，像是随時都有可能倒下去。

即便她有勇氣再次承受絕望的沖擊，身體也虛耗不起這樣的等待，兩個日夜無法入睡，已經非常疲倦了。

突然間，一個瘋狂的念頭一閃而過：既然在這裏無法見到他，那唯有冒險一搏。

寧空當即一驚，惶恐的她顯然是被自己吓蒙了，為了再見他一面，她竟然甘願去冒那個險？！

還是說，她已不堪忍受精神的折磨，決定前去自首？

死命地搖頭企圖撇掉那瘋狂的執念。

但過激的搖晃讓本已搖搖欲墜的身影更暈眩，寧空有些站不住腳，捂着額頭，挨靠在一旁的樹幹上，拼命喘息。

一定是累壞了才會想到這馊主意，絕對是！寧空暗想，只要好好睡一覺，她就會将這孤注一擲的荒唐想法抛卻。

她拼命往府裏跑，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齊逸以為，他有足夠的定力，可以将黑玫瑰全抛諸腦後才去見他的姑娘，以示自己對她的忠誠，但最終還是忍受不了無止盡的思念，第三夜，在傲嬌地堅持了一個時辰之後，便急速奪門狂奔。

在齊逸心底，這是破釜沉舟的豪賭，也是置之死地的覺悟，因為他已經無法分清纏繞在他心裏的複雜感情線，怕着越纏越亂，他只好快刀砍亂麻，向姑娘剖明一切，将所有的愛都傾注在她一人身上，好讓他斷了不該有的奢念。

他非常清楚，是因為黑玫瑰酷似她，所以才會對其産生不該有的遐想，但眼看着這遐想聯翩有不斷蔓延的趨勢，齊逸只得孤注一擲将其斬斷。

但，當齊逸火燒火燎地趕到湖邊時，只有一片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