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一）

一千年後，鬼界繁榮依舊。千年前舊事在現在傳來都有些神奇的意味。

曾經的第一鬼将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火麒麟，她美豔無雙，烈性無比，最後竟然活生生用麒麟火焰将自己從內到外燒了個幹幹淨淨。鬼界痛失一員大将，而究其原因竟是為了天界的一個小花仙，名字好像叫如瑤來着。

當然，這些事大家從來都不敢提及，尤其是在鬼王面前。

紅霖這兩個字絕對是逆鱗。只要一提，王都會立時陰沉下來，鬼界瞬時風雨大作，雷鳴不斷，吓得小鬼孩們哭鬧不止……

其實鬼王止天向來是個無情無欲，心性堅韌的。可千年前偏偏不知為何就是為了個小仙那般情窦初開，義無反顧。回過頭想想，倒真不一定是情愛之事，或是命劫将至，反而會亂了人心，蒙了人眼，看不透澈。

就拿紅霖和如瑤來說，大家心裏都清楚，鬼王怕是已不記得當初他動心的那個女子叫什麽名字了。

有一次，一個侍衛不小心提及，鬼王是一點也沒反應過來，鬼界的天氣毫無變化。這與他聽到紅霖兩字的反應截然不同。

劫，就是劫。過了，也就忘了。

而那些忘不了的才真正是劫之外的東西。

只可惜，王他明白的太晚了。

～～～

“王，風火谷昨日突有異動。”前來彙報的侍衛跪在廳中，似有喜色。

風火谷乃是當初紅霖初生之地，能孕育出天地之靈的麒麟神獸如今又有異動，難道是！

止天喚來坐騎蒼蟒即刻動身往風火谷而去。

之所以叫風火谷，因為谷中只有風、火二物，發力低下的仙家在裏頭可能連一炷香時間都撐不住就化成灰了。厲害點的，那裏頭也是寸步難行，睜開眼什麽都看不到。火之炙熱，風之凜冽，那夾着火焰的風刮在身上比地府裏頭的割魂刀更為讓人恐怖。

站在風火谷邊沿，止天拍拍蒼蟒讓它離開，一個人緩緩下沉進到了谷中。他的脖子上挂着一片火麒麟鱗片，那是當初紅霖給他的，為的就是帶他進風火谷看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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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她還是只小麒麟，化成人形也不過五、六歲年紀的模樣。挑來挑去挑了身上最小的一片鱗片，揪下那片鱗的時候還哭了好久，眼睛腫腫地将鱗片遞給他，“止天哥哥，給。”

誰曾想到，這樣的紅霖會成了日後鬼界第一猛将。而那片少掉鱗片的地方正在她的腹間也是她後來渾身上下唯一一處破綻，沒人知道……除了他。

下到谷內，因着鱗片，那風火都變得和煦起來，吹在身上就如輕撫一般，溫溫暖暖。他眼前除了風火還是風火，稍稍思慮了一下，他往右手邊去了。當初紅霖帶他來時就是這麽走的。風火谷其實不大，論地方可能還不及鬼王後院，走了沒一會兒，他就見到了自己一個火焰圍城的洞穴，以火為壁，觸上去好如柔遠的棉花床一樣。洞很淺，就一丈深，洞的最裏頭正好端端躺着一枚白色的蛋。麒麟本就是天生地養的靈物，這一次，終于又有了成型的麒麟蛋，也就是說新的麒麟要誕生了。

看到那顆蛋，止天的神色溫柔了下來——紅霖……是你回來了嗎？

他席地而坐，在洞口看着那顆蛋——這一次，止天哥哥等你出來可好？

這一等便是九年。

……

“咔擦——”白色的蛋殼第一次有了一條裂痕。

一只小小的爪子艱難地伸了出來，扒開了一片蛋殼。接着是一個小腦袋，初生的麒麟沒有犄角，圓圓的頭很是惹人憐愛，白色的鱗片顯得越發較弱。

然而，坐在洞前的止天卻臉色沉了下來。

——這是一只風麒麟，不是火麒麟。

小家夥終于整個從蛋裏頭鑽了出來，支着爪子想要站起來，好不容易穩了之後顫顫巍巍地往洞口走來，昂着頭看向止天，大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嗚咕聲。

此時的止天只覺得渾身發冷，在這風火谷中從未有過地覺得寒冷。伸出手他看着那小小的生命，眼中閃過狠絕。

風火谷只會有一個麒麟，是以只要這只風麒麟在世一天，就絕不會有火麒麟誕生。

完全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小麒麟屁颠颠蹭了上啦，就着止天的衣擺高興地打了個滾。

日後的白紅不會知道，正是這一滾留住了她的卿卿性命。

止天即将落下的掌風生生頓住，視線全集中在了小麒麟的肚子上——在全白之中，偏偏就有一片細細的鱗片紅似焰火。

難道……！

止天臉色一變，撈起小麒麟扒開四肢仔細看了又看，紅色鱗片的位置就是當初紅霖拔給他鱗片的地方！

剛出生的小東西不舒服的在他手中扭來扭去，還吐了個泡泡表示不滿。

眼前一變，鬼王已經抱着小麒麟來到了往生殿的門口。

往生殿中有一面水鏡，可照前世種種，乃是鬼界不可多得的寶貝。

“王上。”看管水鏡的綠眉翁一聽到風聲趕忙迎了出來。

止天将麒麟往他懷裏一塞，“且看看這東西的前世。”

“是是是。”看鬼王大人神色嚴峻，綠眉翁不敢怠慢，抱着小麒麟就往裏頭走。

離開了止天懷抱，被老頭子抱的小東西明顯耷拉了臉，一副嫌棄的樣子要離開。綠頭翁不動聲色将它的腦袋往後塞了塞，防止掉下去。

到了水鏡邊上，綠頭翁解開結界，将小麒麟放到了一池淺淺的水潭中央。小東西是第一次見到水，那水只到它腳踝，它好奇地溜達溜達，又整個人趴在水中，舒服地舔了舔爪子。

綠眉翁念了幾句口訣，水面上方出現了一個直徑兩尺的圓幕，前世之事便會在這裏頭出現。現在圓幕上頭混饨一片，如雲如霧的東西正緩緩湧動，漸漸地開始變得稀薄了起來。

止天緊張地看着圓幕，心下有着濃濃期待。

一個畫面跳了出來，是風火谷。

又一個畫面，出現的人竟然是止天，他正坐在暗火石的王位上笑着。

接下來一個畫面終于出現了……紅霖。

那是在花園中，她站在止天的身後默默幫他拉平了肩上衣服的皺褶，眼中帶着溫柔的笑意。

……

光線暗了下去，水鏡沒了動靜。

綠眉翁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萬萬沒想到灰飛煙滅的紅霖竟然還能轉世，而且還是只麒麟。

止天沒有說話，上前撈起了趴在水中的小東西，看着它，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紅霖……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