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番外：張恒

我叫張恒，是荥陽世家張家的嫡子。

幼時家族甚有名望，父親為張氏一族的族長，母親為當今丞相夫人的胞妹。

曾幾何時，我也是被千嬌萬寵着，衆星捧月般着的。

可是我漸漸長大了之後，父親身子越發不好，家族也每況日下，母親更是整日以淚洗面。

盡管我自幼聰穎，才名遠揚，可是我依舊不知道該如何讓父親快些好起來，讓母親不再流淚。

曾今愛哭愛笑的我，也漸漸變得沉默寡言了起來。

在一衆兒童之間格格不入，每日只知抱着書本。

因為只有我給父親背書的時候，他才會高興的摸摸我的頭，母親也會欣慰的笑了。

如果這樣能夠讓父母開心的話，我很願意去做。

然而終究父親還是去了，母親也因此去了半條命，她不過是不放心我茍延殘喘着罷了。

家族見我們孤兒寡母，我和母親過得并不好。

盡管姨母貴為丞相夫人，可是姨母自己已經卧病多時了，到底無瑕顧及我們。

母親決定帶着我去投奔姨母，日子總會比在這裏好過的多。

就是在丞相府裏，我見到了我的表妹，母親經常念叨的可愛的清兒。

她嬌嬌軟軟的，可是性子卻很是活潑，她撲閃着大眼睛好奇的望着我的時候，我的臉漲得通紅，心裏很是歡喜，可是我的嘴很笨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幸好表妹沒有嫌棄我，她拉着我四處到丞相府玩，還給我帶好吃的點心，這是我長這麽大，第一次從小孩子身上獲得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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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在家族之中，我總是被族裏的孩子們排擠，我心裏大約也明白是因為那天才之名。

真正讓我将表妹看成比我的生命更加重要的存在的是，我長時間吃不好又用功過度，一直都比同齡人瘦小，有別家的公子來丞相府做客的時候，喜歡欺負我。

我寄人籬下不敢給母親惹事，可是表妹總會上來護着我，用她小小的身子。

那一次我被人推入水裏，表妹更是奮不顧身的跳下來救了我。

那一刻我就決定，今後我的命就是這個小女孩的了。

我懂事就比一般的孩子早，母親和姨母商量事情的時候從來都沒有避開我。

當我聽到她們有意将表妹許配給我的時候，我的一顆心都快要跳出來了，上天竟然給了我這樣的恩賜嗎？

我從來都不覺得自己的日子過得苦，不管何時我總是還有母親相依為命的，表妹大概是我人生中唯一的渴求了。

然而，母親再是喜歡表妹，她也苦澀的拒絕了。

“姐姐，我當然覺得好。你知道我将清姐兒當成自個兒的女兒。可是，”母親回過頭來憂傷的望了我一眼：“要是相公還在的時候倒有可能，可是現在，我家恒哥兒的身份是般配不上清姐兒的。”

姨母大概也是想明白了，眼神也越發惆悵。

我的一顆心掉進了谷底，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表妹不會是我的，我配不上她。

畢竟相府不是自己的家，不能夠久留。

從相府回去之後，族裏的人也不敢苛待我們母子倆了。

只是，母親的身子到底熬不了多久就撒手人寰了。

我想她去見父親，大概心底是歡喜的。

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了，她還沒有見着我娶妻生子。

不過雖然這種想法不孝，有時候我倒慶幸母親走得早。

因為我這輩子大概都放不下表妹了，何苦再娶別的女子害了人家呢！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大概是要做一個不孝子了。

母親和父親在時，都希望我能夠金榜題名将張家發揚光大。

為此，我典當了家裏可憐的那點東西作盤纏上京趕考了。

我好幾天沒有吃過東西了，路上身體堅持不住昏倒了。

然而，我終究是幸運的，我被人救了。

那時候，我并不知道，自己會和這樣身份高貴高高在上的王爺，産生那樣深刻的羁絆。

大概那就是緣分，每次我狼狽不堪的時候總是會遇到瑞王爺，總是會被他搭救。

我并不想欠瑞王爺，然而他給予的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我都不能償還。

我在京城裏終于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表妹，她出落得比以前更加美麗了。

只是，她不記得我了，而且，我不知道做了什麽事情惹得她的厭棄。

一時間，我竟然覺得人生如此晦暗，沒有半點值得我眷戀的了。

和瑞王爺的交集本身就是個意外，我從來都沒有妄想過和這樣高高在上的王爺深交，可是兩人之間卻不知不覺牽扯已深。

在瑞王府養身的那段日子，說實話是我長這麽大過得最舒心的。

我每天不用為衣食擔憂，有知己在側，無論何事我們都能接上話并且很多時候觀點一致。

要不是記挂憂心表妹，我真的覺得簡直生活在了天堂。這大概就是瑞王爺自身獨特的魅力，和他相交真的是一件很舒心的事情。

他淡泊寧雅，胸中自有溝，壑，卻是坐看雲起雲落之人，這樣的人，真叫人贊嘆。

然而不久之後，我對他的好印象就被打破了。

光天化日之下，瑞王府裏的聲馬犬色莺歌燕舞，讓我無法忍耐。

我真不敢相信，眼前這個看着這片糜爛景象眼神毫無波動的男人，會是那個高華優雅王爺。

不過後來我大概想清楚了，王爺應該是不得不做出這副樣子來。

畢竟他身處皇室，奪嫡之争太過兇險。

王爺無意那個位子，不想牽扯進去，只好做一個纨绔王爺了。

不可自已的，我的心裏對王爺産生了淡淡的心疼。

他明明是這樣風光霁月的一個人，卻偏偏要僞裝出如此污穢的樣子。

後來表妹出事了，我心急的想要去救她，可是沒想到連累王爺為了救我受傷了。

我的眼眶不可抑制的紅了，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從小到大，除了父母之外，只有瑞王對他如此之好。

就算是後來表妹找到了我，對我道歉，想要我回去。雖然我歡喜表妹不讨厭我了，可是似乎也找不回初來京城那份迫切欣喜若狂的心情了。

我還是想留在王爺的身邊，雖然我對表妹說是報恩，事實上我也不想離開王爺，我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表妹。

我在表妹面前總是過分笨拙，我害怕和表妹呆在一起，我又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惹怒表妹，還不如就保持現在這樣，她不惱我就行了，我不敢奢求太多。

王爺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他所求的并不多，可能也是因為他身在皇室擁有的太多了。

不過，我個人還是更傾向于這是王爺自己的好品性。

因為王爺其他除了沐王之外的兄弟，一個個可都貪婪的很，擁有的越多，想要的也越多。

只不過是美食而已，如果能夠滿足王爺的話，我親自下廚又有什麽關系呢？

他的大恩大德，我願意為他下一輩子的廚。

然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我以為的君子之交淡如水，結果沒想到卻是王爺對我有了那心思。

因為那個人是王爺，似乎這等羞恥的愛好放在他身上也變得高潔了起來。

我不會因為他喜歡男人就不和他交友，只是他要是對我打什麽歪心思，那我就算玉石俱焚也不會讓他得逞的。

不過王爺到底是王爺，我沒有看錯人，他不會強迫我。

我心頭大松了一口氣，我也不想因為這檔子事兒就葬送了王爺這麽一個朋友。

離開王府之後，我又遇見了表妹，她居然說要嫁給我！

要是清醒的我肯定會察覺到諸多不對勁，可是我的理智完全被情感所蒙蔽，我什麽都看不到，只能夠看得見表妹笑靥如花的臉。

所以，後來盡管那麽恥辱，我也不怪表妹，這都是我自找的，我自欺欺人，怪不得別人。

盡管心傷，心頭好像被挖掉了一塊，可是我卻也終于能夠對表妹死心了。

不是我的，終于不會是我的，強求不得。

我以為會為了表妹死去，可是我又被他救下來了。

以前的張恒已經死去了，今後的張恒…

我偷偷望了王爺一眼，求而不得的滋味我自己嘗過，我并不想讓王爺也這般痛苦。

可是，他什麽都不說，只是為我做了那麽多。

這讓我想到了從前傻傻的為表妹付出的自己，我并不後悔，只是我何德何能，值得王爺這般相待。

我心頭大亂，并沒有意識到自己根本絲毫就不排斥王爺，不覺得他那般念頭令人惡心。

我的良心實在是不允許我這般理所當然的享受這王爺的付出，暧昧逃避都是不應該的。

高中狀元之後，我便想清楚了，只要王爺不棄，我願意一直這樣和他相伴。

比起娶一個女子和她相伴一生，我更願意像現在這樣和王爺在一起烹茶看書。

一回眸就能夠看見那個人的身影，我的心頭無比安寧。

大聶史記，驚才豔絕的最年輕狀元郎張恒一生未娶，唯有摯友瑞王。

後世之人多番猜測張恒和瑞王之間的關系，實在是這兩個人除了沒有領證之外，過得和兩口子差不多。

【第六卷：神父之修複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