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十二月,京城入骨的寒冷。

庭院外,小徑的石階被白雪覆蓋,雪落樹梢壓彎了枝桠,零星幾片綠葉搖搖欲墜,只寒梅初綻,在大雪的冬日添了幾分新趣。

兩個穿着鵝黃色衣裳的丫鬟穿過長廊,直往芙蕖院走去。

一個手中抱着暖爐,一個抱着紅匣子,說說笑笑的推開主屋的門。

梨木做的梳妝臺旁坐着個紅衣姑娘,正揪着眉頭不知道擺弄什麽,未施粉黛的面容生生皺成了包子。

夏荷與秋婵兩個丫鬟對視一眼,皆是好奇的探頭過去瞧了一眼——

夏荷嘴角一抽,沒忍住險些笑出聲來,姑娘這繡功可謂是京城一絕了,教女紅的嬷嬷來瞧見,怕不是又要被氣的三天吃不下飯。

不過沒等夏荷這聲笑出來,秋婵就手快的捂住她的嘴,随即故作驚訝道:“姑娘繡的真好,才短短幾日便有如此大的進步,這小黃鴨栩栩如生,跟真的似的!”

原本還認真穿線的姑娘聞言,手上動作一頓,賭氣的把針線丢在了臺上:“哪裏像小黃鴨了,分明就是鴛鴦,我是不是該叫個郎中來瞧瞧你的眼睛了?”

噗——

夏荷再也忍不住,抖着身子笑起來:“姑娘您可別為難秋婵了,她能看出這是鴨子已經很盡力了,奴婢瞧着,還以為是兩朵并蒂黃花呢。”

周沅氣的把她們手中的暖爐和匣子通通奪過來:“都走都走,就是你們妨礙我學女紅了,小心我跟嬷嬷告你們的狀。”

夏荷忍俊不禁的拉着秋婵出了屋子,又将門關仔細了,不讓冷風進去半點,這才悠悠說道:“姑娘什麽性子你還不知道呀,她哪裏能靜的下心繡什麽鴛鴦,沒一會兒就又趴着睡了。”

秋婵也笑着點頭,她們家姑娘确實不是個有耐心的性子。

全京城都知道周家小姑娘是個被寵壞的嬌氣性子,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可生來就是被爹娘捧在手裏哄着,上頭兩個兄長一個嫡姐,無不是将她疼進骨子裏。

除了周沅的家世,說起來更叫人羨慕的是周家這位小姑娘的樣貌,長的那叫個标志。琴棋書畫樣樣不精又如何,便是這副好皮囊也讓來提親的人踏破了周家的門檻。

Advertisement

可惜老爺夫人實在太疼愛姑娘,左挑右挑都沒有能看得上眼的,直到前幾日陸家老人人派來了媒婆說親,這事才有點眉目。

陸家與周家算是有些交情,主要是陸家的宅子就在周家對面,周沅與陸家公子陸家燃也是打小相熟。

這半年陸家燃沒少往周家跑,回回都是來給周沅送些小玩意兒,送禮都送到周沅心坎裏,周沅自然也很樂意搭理他。

聽說陸家來說親,周沅沒想就應下了,柳氏看女兒願意,便也開始考量起來。

可惜還沒等柳氏考量個所以然,陸家燃跑到了周家,拉着周家養女沈嫣跪到柳氏面前,說想娶的人是沈嫣,而并非周沅。

這一出戲,實在弄的人驚訝不已。

這事很快就傳到了芙蕖院,剛被周沅趕出來的兩個小丫鬟聞言皆是變了臉色。

夏荷當即拉下臉:“這陸公子也太不知趣了吧,我們姑娘哪裏比芙蓉苑那位差了?”

芙蓉苑住的便是養女沈嫣。

秋婵也是被弄懵了,她們都知道陸公子回回來都是找她們家姑娘的,還都以為陸公子心屬姑娘,沒少拿這事打趣呢,怎麽就又變成沈姑娘了?

“沈嫣?”

身後一道軟糯糯的聲音響起,夏荷秋婵也是一驚,姑娘與沈姑娘素來不合,秋婵怕姑娘會鬧到柳氏面前,平白在陸家燃面前難堪,緊張道:“姑娘,陸公子在夫人面前呢,夫人自會做主,您要不…再回去繡繡鴛鴦?”

周沅揚了下眉,似是不大高興的樣子。

周沅出生時體弱,柳氏為了給小女積攢福報,才撿回了山下的孤孩沈嫣,十多年來也喊周家夫婦一聲爹娘,享着小姐們應有的待遇。

可偏偏是個貪心不足的。

不過沒想到,沈嫣連她的親事都要橫插一腳。

秋婵與夏荷自知攔不住姑娘,只好陪她去了雲桂苑。

周沅沒因此事便鬧到柳氏面前,反而腳步在屋外一頓,沒再進去。

裏頭陸家燃語氣堅定:“周夫人,家燃回回來周家,其實…其實都只為了能見沈嫣一面,至于周沅,我實在只拿她當妹妹,從未生過別的心思!”

陸家燃這話說的底氣不足,要說從未生過別的心思也不是,反而他一開始确實看上了周沅,周沅那副明豔的長相很難叫人不心動,不過比起周家小姑娘霸道的嬌氣,沈嫣這樣柔弱又嬌滴滴的模樣,更抓人心。

柳氏冷哼一聲,面色冷下來:“是拿圓兒當妹妹,還是拿她當借口!”

陸家燃着急的想要辯解,沈嫣便已經落了幾滴淚下來,咬着唇委屈說:“娘,都是嫣兒不好,都是我…讓沅妹妹受委屈了。”

沈嫣這一哭,眼淚仿佛砸在陸家燃心坎上,惹的他愈發憐惜。

屋子外頭,周沅靠在牆上,手上絞着粉紅帕子,臉上倒是未露出因陸家燃而傷心的神色,實在叫秋婵有些訝然。

陸家燃又說了些非沈嫣不娶的話,柳氏依舊是沒給個準話,最後到底如何周沅也沒興致再聽了。

回去的路上,秋婵實在好奇,忍不住小心翼翼問了句:“姑娘就不難過麽?奴婢瞧您還挺…喜歡陸公子的。”

周沅眉頭一皺,說喜歡是挺喜歡的,至少她不讨厭陸家燃。

至于嫁,嫁誰都一樣,嫁給相熟的陸家燃于周沅來說也是不是不可的,當時便允了。

要說難過麽…

小姑娘也實在感覺不出來。

周沅擡了擡下巴,輕聲哼道:“反正爹娘會給我找好人家,定是比陸家還好的。”

到時候氣死沈嫣。

秋婵聞言眼角彎了彎:“是,老爺夫人定是要給姑娘尋最好的人家。”

幾人走在石子小路上,迎面就撞上了匆匆歸來的紅袖,紅袖趕忙停住腳步,像見到救星似的,急道:“五姑娘可讓奴婢好找,姑娘快跟奴婢去一趟書房吧,這回老爺怕是饒不了三公子了!”

周沅早就習以為常,點點頭哦了聲:“三哥哥又做了什麽讓爹生氣了,是去逛花樓還是又跟人打架了?”

紅袖憋了半響,臉都快憋紅了才說:“三公子他…他将青樓女子帶回屋裏,老爺去瞧他時正好撞見,氣的不行,揚言要打死三公子。”

紅袖話落,對面的主仆三人皆是一怔。

周沅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立即往書房的方向跑,生怕去晚了就只能替三哥哥收屍了。

夏荷拿着油紙傘在後頭喊着:“姑娘,您慢些呀,雪大!”

雪愈下愈大,寒風從周沅脖頸刮過,冷的她倒抽了幾口氣,兩頰被凍的染上些緋色,眼睛都紅了,倒是平白添了幾許妩媚。

——

周渲本來也以為自己可能會被他爹一鞭子打死,但不知來了哪位貴客,周成祿竟然打發他先去祠堂。

現下書房裏,只一位白衣男子動作輕緩的抿了一口熱茶,與書案旁周成祿惱怒的臉色形成對比。

周成祿一巴掌拍在桌上,顯然是被氣的不輕:“你這話是替皇上說的?你告訴皇上,若對老夫有什麽不滿,盡管在朝堂上指出來!何必叫你顧大人跑這一趟!”

這話裏有幾分惱怒幾分諷刺,顧微涼只淡然一笑,并未計較。

“老師又何必固守己見,如今的朝堂已不是當初,您當初扶持的太子現下只是個無實權的王爺,三皇子已然成了皇帝,您何必與他過不去。”

周成祿冷哼一聲:“先皇崩逝理應太子繼位,你們當初做了什麽,那叫篡位!”

顧微涼默了一瞬:“霍楚臨是個好皇帝,而原太子胸無大志,根本不适繼位,您應比學生更清楚。”

“太子乃是儲君,有誰比儲君更适合繼承皇位的!這是老祖宗留下的規矩,豈能胡亂改?往後你不必再踏進我周府了,顧大人如今身居內閣要職,萬人之上,這聲老師,老夫當不起。”

坐在椅上的男人手上一頓,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終究沒再說什麽。

鄭凜一直候在書房外頭,裏面的争論他一字不落的都聽進去了,看到顧微涼皺着眉頭出來,他忍不住說:“公子明明都是為了周太傅好,皇上早就看周家不順眼了,說不準哪天就除之後快,太傅不領情,公子又何必自讨沒趣。”

顧微涼輕睨了鄭凜一眼:“旁人不知你也不知?當初若不是他,可有我今日?”

鄭凜堪堪閉了嘴,也知道周太傅于公子有恩,是伯樂于千裏馬之恩,而這恩情,着實有點難還。

顧微涼眸色暗淡的看了書房一眼,這才擡腳離開。

忽然,不遠處一道紅色身影闖了過來,速度極快甚至沒給顧微涼反應的時間,便直直撞到顧微涼身上。

本就是大雪天,周沅腳下一打滑,整個人滾進了雪裏,厚厚的紅色披肩與雪揉成一團,簪子上鑲着的一顆瑪瑙珠子落到雪面上。

周沅被撞懵了,手心壓在雪堆上,冷的生疼。

小姑娘擡眸看着這個不知打哪兒來的男人出現在自家院子裏,在夏荷秋婵趕來時委屈的癟了癟嘴:“疼。”

她眉頭一皺,眼皮便生了三層褶子,嘴角抿的緊緊的,看起來可憐的不得了。

夏荷與秋婵哄了好半天,又揉了揉她凍紅的手,這才讓周沅的眼淚憋了回去。

而方才被她撞個滿懷的男人只一身單薄的白色衣袍立在一旁,目光帶着似有若無的探究落在小姑娘臉上。

周沅拍了拍襖裙氣呼呼的瞪了他一眼,知道這人許是哪個朝廷官員,不想給爹添麻煩,便把惱怒的話憋了回去,然後腳步匆匆的往書房趕。

發髻上的紅瑪瑙步搖一晃一晃的,姑娘恍如雪中生出的一枝梅,着實豔麗的叫人移不開眼。

鄭凜看自家公子失了神,出聲打斷他的思路:“公子,您在瞧什麽?”

鄭凜倒是知道周家這個小姑娘,長的實在太出衆,他在茶樓遠遠瞧過一回便記住了,難不成一向不近女色的公子也會被美色迷住…

鄭凜好奇的多瞧了顧微涼兩眼,好心提醒:“剛才那位是周太傅的小女,公子您可不知,周家這位小姑娘是出了名的嬌氣,周家可把她給寵到、”

“可許了人家?”

鄭凜冷不丁被一陣冷風嗆到,咳了好幾聲緩過來後,怔怔然搖頭:“我…去打聽打聽?”

男人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緒,輕輕的應了一聲,目光直落在已關緊的門窗上:“盡快。”

鄭凜:?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錦堂春

錦堂春

容九喑第一眼見着那小姑娘的時候,就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嬌滴滴的小姑娘,撲到了他腿上,奶聲奶氣的喊了聲,“阿哥!”忽然有一天,小姑娘被他吓哭了,跑得遠遠的,如風筝斷了線
可那又如何?腐朽生花,彼岸黃泉,他都沒打算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