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軒窗大開,能一眼望見院外的小徑。
鄭凜仰着臉扒在窗臺上,頭都不回道:“公子,夫人往這兒來了。”
顧微涼面上未露半分神情,今日周沅回了周家他知道,要來找他,也不難猜到。
鄭凜話才剛落下沒多久,書房門便從外面推開,周沅走的有些急,在這兒清冷的天兒竟然還冒了幾顆汗。
鄭凜識趣的退下,好心将門帶上。
屋裏,周沅立在門邊,一步也沒走近,就那麽抿着唇一動不動看着他。顧微涼亦是回望過去,誰都沒先說話。
又過了好半響,顧微涼輕嘆聲氣,像是敗下陣來:“過來,站着不累?”
周沅指尖微微一動,步子極緩的朝他走去,堪堪停在檀木座椅旁,強忍着讓自己冷靜下來:“我爹何時能回府?”
顧微涼視線落在她攥緊的左手上,稍稍側頭移開目光:“安王通敵謀反,老師的罪名待皇上定奪。”
“他沒有通敵!”周沅脫口而出,随後頓了一下,盡量穩着性子:“我爹雖扶持安王,可他不過念着儲君繼位的規矩,絕對不可能做通敵叛國的荒唐事。”
顧微涼擡頭看了她一眼:“你有證據?”
周沅一噎,蹙着眉頭道:“證有不證無,你們既沒有我爹通敵的證據,哪裏有強禁的道理?”
顧微涼默了一陣,終究還是朝事,他不想周沅摻和進來,只冷下臉道:“龍椅之上便是道理,周府一事皇上自有定奪,你大病初愈,少操心。”
說罷,他起身便要走,忽然被人拉住,周沅兩手握着他的手腕,眼裏有祈求道:“你能不能讓我見見我爹?”
男人眉間一緊,輕輕将她手拿開,周沅咬着唇,心下一沉,只好先回苑裏再想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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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陰沉沉的,顯得小徑上姑娘的身子愈發單薄。顧微涼負手立在床前,一直到那抹淺綠色身影不見,也沒收回目光。
鄭凜遲疑問道:“公子何不告訴夫人呢,皇上如今一出大戲,不就等着安王自亂陣腳麽,太傅不過是引得安王自亂陣腳的棋子,還好生在宮裏住着呢。”
顧微涼笑了一下,目光冷冷的落在窗外。
老師一心扶持廢太子,得知了太多不該得知的事,以安王與安王妃的性子,這個時候定是不能留他。
他的恩師,該要有多心寒。
到時候總該能識清人了吧,否則豈不是枉費他這麽處心積慮。
只是想到周沅,顧微涼忍不住蹙了下眉頭。
小姑娘性子急,什麽心思都寫在臉上,告訴她反而不好。
不過…
顧微涼忽的沉下臉:“誰告訴夫人這事了?”
鄭凜一頓,沒想到話題一下蹦到這兒,慢了半拍道:“是老夫人差人請姑娘過去臨安堂吃茶,前來請人的是王媽媽,嘴碎,說了不少難聽話。”
“掌嘴。”
鄭凜愣了一下:“公子,那是老太太跟前的媽媽,是不是、”
“怎麽,要我親自去盯着?”
他語氣不悅,側頭睨了鄭凜一眼,鄭凜一駭,忙低下頭:“我現在就去。”
——
周沅剛回到院裏,秋婵便小跑着迎上來,面帶喜色道:“姑娘,姑娘!”
她堪堪站穩:“二姑娘方才差人傳話來,說是二姑爺找人打探了消息,老爺在宮裏好生住着,并未受什麽折磨。”
“當真?”
秋婵笑着點頭:“自然是真的,說是皇上只是問話,并未動刑。”
周沅松了一口氣,身子一軟,險些跌下去,幸而秋婵手快的扶住。
秋婵剛有點喜色的臉一下又沉下去:“姑娘身子怎麽這麽燙啊?快去叫岳大夫過來!”
果然如楊姑姑所言,周沅身子沒好利索,一旦知曉了周家的事兒,難免急躁,這一急,又發了高熱。
這回病的比前兩日還要嚴重,渾身都是燙的。
臨安堂那頭得知了消息,孫氏陰陽怪氣的撇了撇嘴:“小丫頭年紀輕輕,心思倒是多,這個節骨眼大病一場,指不定出什麽鬼主意,想讓你二哥哥幫周家呢。”
顧俪倒是沒什麽所謂的笑了下:“二哥哥娶她就是為了對付周家,娘放心吧,任她耍什麽心眼都沒用。”
自打周沅入府起孫氏就百般看不慣她的小姐做派,又眼紅着她手裏的對牌,早就想什麽時候這丫頭失了勢,她順理成章就能接過管家權。
思此,孫氏嘴角揚起,好不得意:“行了,你也別成日在我面前杵着,她畢竟還是你二嫂嫂,你常去沁雪苑走動走動,探探病,若是她有什麽顧不過來的,你也幫襯着點。”
顧俪捏着帕子捂嘴笑了笑,哪能聽不懂她娘的意思,乖巧的應下:“俪兒懂的。”
顧俪拖着她那身玫紅襖裙,腳步輕快的往沁雪苑走。
方才周沅去書房的路上她便一直等着,後來見她愁容滿面而返,卻不見二哥哥,便知曉定是碰了釘子。
也是,周家都垮臺了,二哥哥當然不用給她好臉色了。
顧俪心裏那個高興勁兒,周沅她得意什麽,她倒是瞧瞧,如今她還能得意什麽!
天生的貴家小姐又如何,命還不如她一個鄉下來的。
沁雪苑主屋裏,岳大夫搖着頭離開,身子才好了兩日,又病了,本就不是好體質,哪裏能這般折騰。
周沅這一病,府裏上下的事便都由楊姑姑打理,是以楊姑姑忙得很,夏荷又還下不了床,秋婵只好一個人照顧姑娘。
她正要将門窗都關上,脫了姑娘的衣物替她擦身時,便見顧俪一臉趾高氣昂的進來,秋婵心下一沉,準沒好事。
“你家夫人身子如何了?”她幸災樂禍的瞧了一眼,丫鬟搬來軟椅,她神情愉悅的坐下。
秋婵壓下心裏的不快,面上恭恭敬敬道:“過兩日便能好,讓顧姑娘挂心了。”
“兩日能好?我瞧着不能吧,都病了幾日了,府裏瑣事這麽多,總不好都叫一個下人去打理吧。”
秋婵猛地擡頭,對上顧俪的眸子,一下便明白了她話裏的意思。
“府裏的對牌姑娘管着,姑娘管不了,楊姑姑管着,畢竟是顧大人親自将掌家權交到姑娘手中的,如今她病着,這事奴婢也做不了主。”
顧俪輕哼了一聲:“你這丫頭倒是伶牙俐齒。”
她說着便往床榻上走近兩步,要伸手去揭床幔瞧個清楚,萬一像她娘說的,周沅這丫頭裝病,耍心眼也說不準。
秋婵下意識便往前一擋:“顧姑娘!我們姑娘雖病着,但好歹也是顧府的當家主母,這是沁雪苑,還望姑娘自重!”
顧俪揚眉,嗤笑一聲:“真是有什麽主子就有什麽丫鬟,你還真以為這是周府呢,你睜大眼瞧瞧,這是顧府!”
秋婵抿着唇,生怕顧俪粗手粗腳的碰着了姑娘,依舊是不肯讓,擋在床幔前。
只聽床榻上的人哼了兩聲,秋婵立即扭頭去看,她忙握住周沅的手:“姑娘?姑娘可醒了?”
周沅眉頭緊緊蹙起,感覺身子像火在燒一樣,再加上顧俪叽叽喳喳的聲音,她不醒也難。
姑娘好半天才睜了眼,一下便看見站在身後的顧俪,探着身子往這裏看。
周沅擋了擋秋婵在給她擦汗的手,啞着嗓子吩咐道:“去将桌上的黑匣子拿過來。”
秋婵愣了一下,警惕的望了眼顧俪,這才去領着吩咐過去。
這黑色匣子她也不知裏頭裝了什麽,但定不是首飾,一點分量都沒有。
按着周沅的示意,秋婵将東西遞給顧俪,顧俪亦是一臉疑惑,遲疑的将匣子打開,這一瞧,她便愣住了。
是府中的對牌。
顧俪猶豫了一下,生怕周沅給她使什麽絆子,狐疑道:“你這是什麽意思?”
床榻上半坐着的小姑娘神色淡淡:“我方才聽見了,你說得對,我如今分身乏術,沒功夫打理府中的事兒。”
“你,你說真的?”顧俪還是有些不可置信,周沅怎麽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将對牌交出來了。
周沅頓了一下,臉色蒼白的朝她笑了笑,讓秋婵攙着下了床,光着腳踩在木板上,碰了碰顧俪手中的對牌:“我給你,你敢拿麽?”
顧俪神色一變:“你什麽意思?”
小姑娘抿着嘴輕輕笑了一下,用那副顧俪最讨厭的高傲模樣說:“你二哥哥給我的東西,你敢拿,也不怕灼了手。”
顧俪氣的瞳孔都瞪大了,這丫頭耍她呢?
她下意識擡手推了一下面前的人:“你以為我二哥哥還能敬着你?”
周沅身子本就虛,強撐着力氣才站在顧俪面前,被她這力道不大的一推,往後跌了兩步,秋婵忙上去扶了一把。
“顧姑娘,您怎麽能動手呢!”
顧俪氣道:“你算個什麽、”
顧俪正說着,就看周沅目光定定的落在她身後,她莫名一駭,無端生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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