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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弱弱道:“……三次?”
封霄擡眼盯着她,在片刻的沉默後,唇角露出了一絲優雅的微笑,“田安安,你在和我讨價還價?”
“不不不,其實我剛剛說的是3Q,3Q。”她忙忙地擺手,生怕他改變主意,趕緊又确認了一遍,遲疑着道,“所以李昕先生,不會每天都在我公司樓下蹲點了吧?”
他沒有說話,安安便當這是默認了,她有點高興,擦幹淨嘴巴後便起身去拿手機。之前的小4S已經被強迫下崗了,她默默哀悼了會兒,轉身在沙發上坐下來,戳開新手機的備忘錄開始一筆一畫地記錄。
正字是五畫,一周只用來四次,所以這個漢字排除。
田安安撓着腦袋琢磨半天,選中了一個簡單又常見的漢字——日。然而正打算開始記下第一劃,她的動作卻頓住了,反應過來這個漢字博大精深的深層含義後,她臉皮抽搐,分分鐘pass。
正糾結着該選哪個字,那頭封霄已經進浴室了。幾個漂亮的外國姑娘進來收拾餐具,出門前朝田安安露出甜美的微笑,“祝你有個美好的夜晚。”
“……”呵,真是太美好了。
浴室裏傳來水聲,她坐在沙發上如坐針氈,只覺每一秒都是對她精神的淩遲。摸着下巴思忖了會兒,她眸子裏劃過一道精光,戳開了網頁開始細細浏覽起來。
少時,浴室的門開了,安安擡眼,只見封霄赤着上身走了出來。麥色堅韌的肌理上還有水珠,黑發還有些濕潤,緊貼着英俊冷厲的面龐,黑眸前有垂落的發絲,輪廓線條莫名柔和了幾分。
……莫名覺得,好有青春的朝氣。
安安腦子裏竄出個詭異的念頭,不過轉瞬即逝,下一瞬她眸子裏閃閃的,邁開小細腿就朝他小跑了過去。
他冷淡的視線注視着她,覺得今晚的少女有些不同尋常。比如說,她竟然會主動走向他,并且眼神裏沒有一直以來的恐懼和惶遽,反而閃爍着幾分異樣晶亮的神采。
看上去,新鮮而靈動。
田安安捧着手機朝他走近幾步,靠上前,嬌小的身軀朝男人貼近幾分,擡起右手稍稍掩口,很懇切地口吻,“封先生,你這麽完美的人,挂在我這棵歪脖子樹上實在太可惜了,森林很廣袤,你應該将眼光放長遠一點。”
說着,她眉毛一挑朝他飛了個小眼神,獻寶似的将手機遞了過去,拍拍金屬邊緣,神神秘秘道:“各式各樣美女圖,我都給你保存下來了。歐美的,亞洲的,連東南亞和印度的我都沒放過,有環球小姐歷年冠亞季,還有偶像明星,橫跨老中青三代,豐滿型骨感型氣質型妖豔型,應有盡有。”
封霄淡淡看了她一眼,接過手機垂眸翻看了幾頁,然後就随手扔到了一旁。
“……”安安端詳着他的表情,磕磕巴巴道:“不中意?不是吧!”
她一滞,連忙彎腰将手機撈了回來,捧在掌心裏眉頭深鎖,咕哝道:“……就只有非洲一帶的沒保存了。”說着,擡起眸子三分狐疑七分震驚地看向他,“冒昧問一句,你喜歡黑壯黑壯的那種?”
他沉默了幾秒鐘,然後一把扛起她甩在了床上,高大的身軀覆上去,修長的十指握緊她纖細柔軟的腰身,淡淡道,“我只喜歡你這種。”
“……”這麽直接……
她十分尴尬地呃了一聲,張嘴正要說話,他的唇已經重重落了下來。
次日去公司,田安安一雙大眼睛底下有些黑圓圈,她打了個呵欠,靠在電梯的鏡面牆壁上打瞌睡。腦袋正一點一點地,忽然額頭被人用力地戳了一下。
沒有指甲的尖銳,可是肉嘟嘟的指腹也令她有些疼痛,安安蹙眉,眸子不情不願地睜開,眼前赫然映入一張圓圓的臉和一雙圓圓的眼眸子。
她被吓得瞌睡都醒了,貼着牆壁差點兒滑到地上去,“彭、彭研嘉?”
“你醒啦?”小胖子彭研嘉笑得親切又憨厚,背着超大型雙肩包的肩膀很熟稔地撞了撞安安瘦弱的小肩,媚眼亂飛,“我都聽說了,你調到咱們團隊來了,今後和我們一起,跟着希遙哥哥。”
“……”這種詭異的笑容是什麽情況。
聽過逍遙哥哥,希遙哥哥還是第一次聽。安安抽了抽嘴角,勉強朝他扯了扯唇,豪情滿懷道:“是啊,今後希望咱們精誠合作,将希遙哥哥打造成亞洲第一偶像。”
她這番淩雲壯志的話語并沒有引起小胖子的共鳴。彭研嘉仍舊笑呵呵的,擺了擺手道:“這個是王姐的事兒,咱們負責的可不是這一塊兒。”
“……”安安挑眉,忖了忖又點頭,“也是,咱們只是拎箱子抱衣服的。”
彭研嘉肉嘟嘟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寬慰道:“哎呀,不要這麽消極嘛,我們的工作其實也不只這些啊。”他邊說邊開始給她細數,“希遙哥哥如果接了戲,不吃熱幹面是不開工的,所以我們還得負責去買熱幹面。希遙哥哥如果開演唱會,之前七天必須每天早上吃最新鮮的生雞蛋,所以咱們還得去農貿市場蹲點兒,看準時機,專找那種剛剛下蛋的母雞……”
“停。”
田安安豎起個兩只手比了個“stop”,挑高了眉毛瞪着眼前笑盈盈的小胖子,艱難道:“你确定這不是在伺候皇帝?”
“就是伺候皇帝啊。”彭研嘉兩只手掌一拍,面露喜色:“你真是聰明,新來第一天就連本質都看透了!”
“……”你這種歡欣異常的表情是什麽鬼……
“叮”的一聲,電梯終于停了下來。
安安咽了口唾沫,跟在彭研嘉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走出了電梯門。穿過走廊和大廳,她朝小胖子招了招手,接着就敲了敲王慕涵的辦公室大門,“王姐,是我,田安安。”
“請進。”
田安安推開房門,擡眼看,一雙黑絲大長腿交疊在一起,王慕涵戴着眼鏡,目光專注地落在電腦屏幕上,戴着精致戒指的十指在鍵盤上敲擊着,看上去十分地忙碌。她沒有看安安,只是道,“希遙才下飛機回公司,在隔壁辦公室休息,你去和他打個招呼吧。”
“哦,好的。”安安點頭,轉身重新推開大門,“那王姐,我先出去了。”
“嗯。”
她走了出去,站在過道上張望了一番,在彭研嘉的指示下看見了一個位于最邊上的辦公室。房門緊閉,門縫裏沒有透出一絲光線。
安安朝彭研嘉用嘴型說了個謝謝,接着就磨蹭着挪近了那間辦公室,擡手,屈指輕叩,“砰砰砰”。
與此同時,大廳裏的所有人都擡起了頭,有些忐忑地看着這個新來的助理敲門。一雙雙目光或探究或好奇或幸災樂禍,定定落在那道着藏藍色裙裝的背影上。
敲門聲響起一陣了,裏頭沒有任何回應。田安安皺眉,又锲而不舍地敲了幾回門,未幾,一道暴怒的嗓音就隔着門板傳了出來,語氣極其惡劣:“媽的誰啊!”
“……”這副語氣,莫非是在睡覺……卧槽,剛來第一天就被人惡整了麽!
安安臉色一僵,回頭惡狠狠地朝彭研嘉瞪了一眼,只見那小子正捂着嘴趴在桌上無聲地狂笑,圓滾滾的身軀恰似彈跳的皮球。
她扶額,憤憤收回了目光。這個情況,該面對的總歸還是要面對的,躲避不是什麽辦法,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暗暗深吸一口氣,安安微笑着回答了一句,“呂希遙先生你好,我是新來報道的助理田安安,以後會在你的團隊工作,請你……”
話音未落,辦公室的大門就被人從裏頭猛地拉了開。門板狠狠撞擊上牆壁,發出一聲沉悶的巨響。
安安額頭碩大的冷汗搖搖欲墜。
一個個子很高的男人出現在了黑魆魆的房門前。
茶褐色的圓領毛衣搭配深色長褲,是一副極其随意的穿着,偏偏在他身上顯得耀眼而奪目。大廳天花板上投落着白色的燈光,他的膚色顯得有些蒼白,眼窩深邃,鼻梁挺拔,面容俊美而細致。修剪精心的短發略微淩亂,一雙線條柔和的眸子氤氲着一層慵懶的薄霧,看上去,的确是被吵醒的樣子。
田安安認識這張臉。
她幹笑着打了個招呼,“你好,呂希遙先生,我是……”
“滾進來說。”
壓抑盛怒的四個字,語氣極度不耐,呂希遙扔下這句話,接着就兀自轉身,邁開長腿進了辦公室。
☆、Chapter26 封哥給我唱滑
這兒年頭,年輕人的火氣往往很大,尤其是那種,長得帥并且人氣不錯的年輕男藝人。沒錯,田安安說的就是呂希遙。
她和這人接觸少,理所當然了解的也少。
這位號稱華宜第一美男的希遙君脾氣不好,這是王慕涵前一天才告知她的情報。不過誠如王姐所言,安安覺得,自己以前跟着炒雞難伺候的江薇,尚且能茍延殘喘一息尚存,現在來伺候呂希遙,難度應該不會太大。
可惜,事實再次證明,當年太美的想象,終究是因為太年輕。
呂希遙的個子很高,屬于現在鮮肉圈兒裏很吃香的長腿偶吧,安安跟在他身後進辦公室,神色嚴肅目不斜視,右手卻用最快的速度摁手機屏幕上的九宮格,給陳gay蜜發了個短信:
江湖救急!我在呂希遙辦公室,這位大哥剛剛在打盹兒來着,讓我給拍門兒拍醒了!求支招!Σ( ° △ °|||)︴!
這一次,陳銳笙回信息的速度前所有未的迅捷:祝你平安:)。
安安:“……”
前方身形修長的男人雙手插兜,頂着一頭稍顯蓬亂的栗色短發,邁步的動作懶散而随意。他俊秀的臉孔堆滿不耐,伸手在開關上随意摁了下,這間拉着深色擋光簾的辦公室,霎時間燈火通明。
地中海裝修風格的辦公室,不顯局促,不失大氣。自然而柔和的色彩,在這個空間裏自由地組合搭配,盡顯這一風格流派的獨特美學。
安安的目光從馬蹄狀的門窗上收回來,看向已經款款落座的呂希遙。
“田安安……”他重複了一遍,随手捋了把睡得稍亂的短發,兩條修長的腿往辦公桌上一搭,渾然天成的大爺姿态,“昨天慕涵跟我說,有個新助理要過來報道,就是你?往江薇臉上潑冷水的那個?”
安安一滞,下意識地自動無視了最後一句話,正襟危站道:“是的,呂先生。”說完,她又覺得這樣的解釋不夠全面,于是又補充說:“我一直都是華宜的員工,只是以前在江薇姐的團隊裏做事……”
“如果這些東西王慕涵都沒有告訴我的話,她的智商,可能就和你一樣了。”呂大爺懶洋洋地擡起眸子睨她一眼,唇角笑容散漫,未幾,五指微動,拿起了桌上的一份資料,“田安安,女,漢族,身高167公分……”
說着,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睛在她身上掃視一周,挑眉:“你确定,這不是你在踩着5厘米高跟鞋的情況下,測量出的數據?”
“……”嚓的一聲,尖刀直入心髒。
田安安嘴角陷入了一陣輕微抽搐,遲疑了會兒才勉強笑了下,“這是我大二體測時候的身高。”
“現在圈兒裏誇女明星,都興說逆生長。”呂希遙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嗓音慵懶,“放你身上也挺适用。除老年群體外,越長越矮的人,說實話哥還是第一次見。”
“……”噌,刀尖又深入三分。
田安安深吸一口氣克制了下,微笑,“畢竟是學校,體測時用的身高體重儀,可能出了點兒故障……吧。”
呂希遙挑着眉點點頭,算是勉強接受了這個解釋。
散漫的目光繼續在資料上浏覽,半晌,他的視線落在自我評價一欄,慢悠悠念道:“我從小樂觀向上,遵紀守法,誠實友愛,孝順長輩,大學期間努力學習專業知識,積極參與學生工作,以實現共産主義為終極人生目标,并願意為之奉獻終生?”
此時此刻,安安的心髒,已經被無形的利刃捅穿了。
為何如此陽光正能量的評價,落在紙上熠熠生輝,被這位二大爺念出來,就如此地傻福……
她額頭的青筋突突跳了兩下,少時,呂希遙插刀的工作繼續深入開展。他說:“不得不承認,你的思想覺悟和境界令人動容。”然後頓了下,續道,“可是我認為,公司要求每位員工填寫這個表格的目的,應該不是單純讓人抒發愛國情懷,畢竟這不是你的毛概試卷,也不是入.黨申請書。”
“……”她的心,有一點累。
“所以,”呂希遙含笑對眼前新來的助理給出了個評價,“根據你今天的種種行為和回答,我完全有理由推測,田安安,你的EQ和IQ可能存在缺陷。”
“……”
我只是……不小心……吵醒了你睡覺而已……
“我不管你之前是誰的助理,只要你加入了我的經濟團隊,那就請給予你的藝人充分的尊重。”他繼續篤悠悠道,“将人從睡夢中吵醒,這種行為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惡劣來形容了。。”
“呂先生,其實我并不知道……”她決定嘗試着搶救一下自己,開口解釋。
“如果你繼續狡辯,我只能認為你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失職和失誤。”
“我只是想說……”
“你什麽都不必說了。”無視小助理悲催的神情,呂希遙在椅子上動了動身,随手将資料重新扔回了辦公桌,目光在她身上仔細打量了一遍後,綻開抹笑容,“其實我這人說話比較委婉,你以後就慢慢習慣了。這麽告訴你吧,今天的初次見面,我真的對你很不滿意。”
“……”呵呵,你真特麽的好委婉。
直到此刻,安安終于發現,陳銳笙将她從水深中拉起來後,又毫不猶豫地将她推進了火熱。前天後對她,頂多算是身體折磨精神打壓。而這位呂氏長腿偶吧,簡直是分分鐘能把她強韌的小心髒爆成渣渣……
身處這個四處蕩漾着大自然氣息的辦公室,田安安內心極度煎熬,以致在呂希遙輕描淡寫讓她出去的時候,她的心髒已經血流成河。一步兩步,一步一步似爪牙,似魔鬼的步伐,她艱難地拖着殘軀走出去。
身後,長腿偶吧的聲音再度響起,嗓音柔潤,還是那副懶散的語氣,慢慢悠悠道:“我看你文采不錯,這樣吧,今天的事你寫一份檢查給我,希望你充分認識到自己今天的錯誤,有多愚蠢。”
聞言,田安安虎軀一震。
心頭的火山隐隐有迸發岩漿的征兆,她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回頭,勾唇,彎着月牙似的大眼睛真誠地看向那個神色慵懶的大爺,“呂希遙先生,王姐告訴我你在隔壁辦公室休息,讓我來跟你打個招呼。恕我确實不知道,當時的你正在睡覺。”
“不知道?”呂希遙挑眉,“所以呢?”
“……”所以你丫兒有病!
一個無心之過這麽斤斤計較,安安懷疑呂希遙是猴子派來的逗比。嘴巴這麽毒這麽賤,心眼這麽黑這麽小,她簡直想咒他永遠拿不到好資源!卧槽!
大廳裏的衆人都悄悄探首張望着,無數道目光注視中,穿藏藍色中袖連衣裙的漂亮姑娘面色從容。
本着關愛幼稚兒童的情懷,安安深吸一口氣,嗓音出口依舊維持着基本的禮貌:“所以今天吵到了你休息,我表示十二萬分的歉意……”
呂逍遙站起身,修長的雙臂随意環胸,靠在書櫃前挑了挑眉,睨着她,散漫又桀骜的神情。
“至于檢查,不如就……”田安安剛剛開口,另一個聲音卻先她一步想響起了。
“至于檢查就算了吧。”
她詫異地回頭,只見一個身穿風騷深紫色休閑西裝的男人推開了玻璃門,臉上笑容滿面,正朝着她們的方向走來。
看見陳銳笙,安安心頭長舒一口氣,下一瞬間湧起一絲小感動。之前發短信,還以為這位大哥準備不管她死活了,看來世界還是充滿了愛的。
忖度着,陳哥已經笑盈盈地走到跟前了,他的目光從田安安身上掃過,很快望向了斜倚着書櫃的挺拔男人,和和氣氣地說道:“呂哥,田安安是我給慕涵推薦的人,她在江薇身邊待過,有工作經驗,做事也勤快,這次的事的确是她不小心,你大人大量,別真和她一小姑娘見識。”
陳銳笙是金牌經紀人,小至華宜內部,大至整個娛樂圈,幾乎所有人都會給他三分面子。然而“幾乎”畢竟不代表所有,很顯然,呂希遙是極少的小部分人之一。
“行,既然陳哥都開口了,我也不為難她。”他笑得漫不經心,擡了擡下巴給出了個解決方案,“原本打算讓她寫三萬字的,給陳哥三分面子,那就随便寫個九千吧。”
“……”田安安嘴角狂抽,小臉上一副被蒼蠅噎住的表情。
随便寫個九千……呂哥不是一個随便的人,然而随便起來,真的不是人。
陳銳笙的臉色也微微一變,正打算再為他姐們兒撐些血量,不料呂希遙的聲音再度袅袅飄來,他說:“陳哥,田安安現在是我團隊的一員,作為她的上司,我要怎麽處置自己的助理,應該不需要你過問。”
話音落地,整個大廳裏都有瞬間的靜谧,大家面面相觑,得出了一個非常統一的結論:惹到了希遙哥哥,田安安基本算是死定了。
小胖子彭研嘉心頭有些愧疚,垂下頭,摸了摸脖子上挂的十字架,心中默默給這位被自己坑成狗的漂亮小姑娘點了幾只蠟。
呂希遙的話說到了這份兒上,陳銳笙不知怎麽接口了。他說的沒錯,姐們兒現在是人家的助理,自己這身份頂多算個高一級的同事,想管想罩,确實是手長莫及。
見陳哥面露難色,安安也穩不住了,當着這麽多人,呂希遙看樣子是不會讓步了。看來,結梁子已經不可避免,權宜之計只有一個,那就是她陪個笑臉忍辱負重,把檢查寫了……不然還能咋地,她哥們兒為她兩肋插刀,她要是再讓他為難,那也忒不仗義了。
暫時的忍耐是為了光明的未來。
實在不行,檢查一交她就想法子換團隊。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餓其筋骨,勞其體膚,曾益其所不能。挫折使人進步,困境使人崛起……卧槽不就九千字麽?寫就寫,人生沒有邁不去的坎兒!
自我催眠了須臾,田安安已經做出了決定,她白生生的臉蛋上浮起一個真誠的微笑,“好的,呂先生我知道了,檢查明天早上會準時交給你。”
呂希遙眼中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颔首輕笑,淡淡吐出兩個字:“手寫。”
“……”尼瑪……
他轉身進辦公室,關門前似乎想起了什麽,朝她挑了挑眉,“如果又寫成入.黨申請書,就重寫,字數翻倍。”
“……”卧!槽!
陳銳笙的神色有些凝重,他搖頭嘆氣,大手用力地拍了拍姐們兒瘦瘦的小肩膀,語重心長:“好歹命還在。”
田安安欲哭無淚。
十五分鐘之後,抱着小電腦的安安坐在自己的位置前摳腦袋。鼠标點啊點,指頭戳啊戳,她煩躁不堪,在百度頁面欄裏輸入了幾個字:吵醒上司睡覺之後的檢查,怎麽寫?然後點了點搜索。
與此同時,背後一道壓抑的笑聲驀地傳來,“噗嗤!”
田安安臉色一僵,轉頭四十五度,小胖子彭研嘉正溜溜地看着自己。見她回頭,小胖子君臉上的神情有些尴尬,他別過頭咳了幾聲,強自将那抹欠扁的笑容憋了回去。
調整表情深呼吸,他換上一臉正氣,肥嘟嘟的手掌将熱咖啡放在了安安面前,道:“安安,這是我剛泡的,熱乎着呢。”邊說邊十分熟絡地在她對面坐了下來,圓圓的眼睛閃閃發光:“我告訴你,這寫檢查可是門技術活。當年我大學那會兒翹課,最高紀錄是一周之內寫了20多份檢查,什麽高數啊大物啊教育心理學啊,應有盡有,熬夜的日子裏全靠雀巢陪我走過,春夏秋冬嚴寒酷暑……”
“……”
安安無力扶額,毫不留情地将這個話痨胖子打斷了,“彭研嘉,我勸你最好離我十米遠,否則我怕等會兒打起來,他們拉都拉不住。”
小胖子圓臉上的笑容僵住,頓了3秒才悻悻一笑,“唉你不知道,一般新來的咱們都要照例開開玩笑嘛。”
“開玩笑?這種生死攸關的事是能開玩笑的麽!”田安安瞠目結舌,白生生的爪子一把舉起面前的白紙,滿臉痛不欲生:“九千字啊彭哥!我是理科生!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嗎!意味着天崩地裂日月無光銀河爆炸!”
大學那會兒交論文,她永遠都是全寝室寫得最早交得最晚的,別說九千,九十都要老命啊我靠!
安安越想越難過,整個人仿佛霜打了的茄子,手中的原子筆“當當”地敲在桌面上,簡直跟便秘似的難受,半天憋不出一個字來。
十點多的時候王慕涵召集開會,又重新交代了一遍呂希遙近期的安排。明天有一個商演,後天有兩個訪談,大後天要去試大導演方岩的史詩大劇男一號,總之整個一周除了今天,他的行程都滿滿當當。
進入了新環境,就要接受新領導和新工作,還有新的一位呂氏豬隊友。
田安安默默抱着小筆記本記啊記,腦子裏還在構思那篇檢查。她決定采取總分總結構,先闡述一遍事情經過,再痛斥自己的惡行,最後深度剖析此次事件的深遠影響和意義。神游着神游着,一個白天不知不覺就過完了。
六點多的時候朱瑩瑩上樓堵人,将安安壁咚在洗手間的牆上嚴刑逼供,讓她老實交代昨晚的去向。
提起這個田安安就憂傷,她心中飲泣,随便糊弄了幾句就将閨蜜打發了。轉頭看看窗外,金燦燦的日頭已經只剩下了些許餘晖,暮色婉柔,太陽已經半落下山。
昨天已經達成了共識,隔天去一次封宅,所以安安決定回一次家,兩天沒見到她爸媽和奶奶了,思念之情泛濫成災。
思忖着,田安安用最快的速度将東西收拾好,剛剛推開玻璃門,八九個穿着時尚的年輕男女就把她攔了下來。安安唬了跳,抱着包包謹慎地笑了笑,“……彭哥,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這是……”攔路打劫呢?
彭研嘉表情嚴肅,肥肥的大手伸出,拍拍她的肩,“我們想過了,今天的事要對你進行一番肉償。”
安安瞬間懵逼,“肉、肉償?”她一臉吃了翔的神情,大眼睛上下掃了掃小胖子,覺得神經有點崩潰,幹巴巴道:“彭哥別逗了,我恐怕消受不起……”
“哎,別和咱們客氣嘛!”小胖子露出标志性憨厚微笑,“你一剛來的,咱們幾個請你吃火鍋也花不了幾個錢!”
火、火鍋?
她怔怔的沒回過神,緊接着就被幾個人連拖帶拉地拽了出去。
B市最地道的火鍋位于九州大道,安安看着門前堆滿了板凳和嗑瓜子群衆的渝家人火鍋店,覺得人生真是處處充滿巧合。
……昨天還和封霄說要請他吃這家店來着,今兒個就來了。
彭研嘉在這兒有認識的人,包間是提前定好的,所以她們幸運地擺脫了坐板凳嗑瓜子的命運。都是年輕人,很容易就能打成一片,大家夥嘻嘻哈哈的,自我介紹完就開始大快朵頤。
安安一邊涮毛肚一邊吃牛肉,懷抱着對今晚八千字(整個白天就搞定了一千←_←)的憤恨和長期以來被某人精神身體雙重虐待的積郁,一頓飯下來,她僅憑一人之力,就幹掉了八瓶果酒。
衆人:“……”
小胖子看得目瞪口呆,拍着那瘦弱的小肩膀滿臉關切:“安安,你還好吧?”
田安安仰起脖子喝完最後一口酒,杯子一撂面色如常,勾起嘴角豪邁一笑,“姐們兒是誰啊,區區八瓶,簡直還不夠我塞牙縫。”
邊兒上幾個年輕小哥拍案叫絕,“厲害厲害。”
“你們先聊着,我去去就回。”衆人交口稱贊中,安安淡定地笑了笑,然後淡定地點了點頭,随之淡定地站起身,淡定地走向了洗手間……的男廁。
“……”
一個朋克頭的妹子滿臉黑線地站起身,皮褲長腿一邁,提着田安安的領子把她扔進了隔壁的女洗手間。彭研嘉在外頭探首瞧,扯了扯榮顏的袖子,神色緊張:“這丫頭沒事兒吧,你要不進去看看?”
榮顏在鏡子前補了個妝,聞言随意地擺了擺手,“這酒喝着甜,度數可不低,這會兒酒勁兒剛上來還算好的。再過十五分鐘,你給陳銳笙打個電話,讓他來接人。”邊說邊将眼線筆收起來,又随口感嘆了一句,“喝這麽多,估計這小丫頭有心事。”
兩人又等了會兒,裏頭的人還沒出來,容顏皺眉,狐疑地走進去一看,洗手間裏空空如也,分明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趁諸人不備,有心事的安安同學已經暗搓搓地在樓梯拐角處坐了下來。她覺得腦子暈乎乎的,鬼使神差就把手機給掏了出來。
手指似乎有自己的意識,她翻到一個號碼,打了個酒嗝,迷蒙着眸子摁下了撥號鍵。
連線接通,嘟嘟聲在安安的耳畔不大清晰地響起。片刻的等待之後,嘟嘟聲沒有了,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淡淡的三個字,“田安安。”
冷漠,沉穩,清晰真實。
店裏熱火朝天,辣椒的香氣混合爐竈的熾熱,将整個天地渲染得如炎夏。然而田安安感覺不到了,即便沒有看見那張臉,光是嗓音她就感到不寒而栗。
只是不知為什麽,她一點都不害怕,胸腔裏堆積的壓抑和憤怒幾乎要将人整個點燃。她昏沉沉的,覺得自己像一只快要噴火的火雞,迫切地需要找一個宣洩的出口。
嗯,就是他了。
封霄,這個陰魂不散蠻不講理泰迪主宰靈魂的,碧——池——
“封霄。”她忽然很有勇氣喊他的名字,全名全姓,然後義正言辭地道:“你特麽就是個變态加色.魔!”
電話另一頭陷入了一陣沉默,未幾,他的聲音再度傳來,冰涼沒有溫度:“你在什麽地方?”
腦袋越來越重了,安安閉上眼,微涼的小手覆上臉頰,稍稍減輕了幾分皮膚的灼熱。她口齒不清地咕哝了幾句,“你管老子在哪兒?你管寬就能管得寬麽?老子憑什麽告訴你?”
“再問一次,你在哪兒。”
這回的語氣前所未有的沉,然而這時的田安安什麽都聽不出來。酒精的作用在發酵,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這句至理名言在今日今時被充分驗證了一次。
“你聽不懂人話還是咋地?說了不告訴你就是不告訴你!”她的嗓門兒提得很高,周遭嘈雜的人聲讓她不自覺地擴大音量,幾乎是用吼的,“我真是他媽的受夠了,你到底想幹什麽啊?你平時是有多閑才會以折磨我為樂趣,你這麽有閑心幹脆去養條狗好麽?養只泰迪開枝散葉,走向人生巅峰!”
片刻的沉默後,“她在什麽地方?”
“九州大道的渝人家。”這個聲音屬于徐梁,遲疑了下才補充說,“是一家火鍋店,不太幹淨。先生,還是讓迪妃單獨去把田小姐帶回來吧。”
“我親自去。”
“嘟嘟嘟嘟……”電話被挂斷了。
田安安抱着手機蜷在沙發椅上,果酒的後勁已經完全上了腦,她甩了甩頭,眼前的景物變得極其模糊。
耳畔有依稀的人聲。
“這兒有個女人,好像喝醉了。”
“跟着誰一起來的?一個女孩子單獨的話很危險吧。”
緊接着是彭研嘉的聲音,“安安?你怎麽跑這兒來了?陳哥來接你了,送你回家。”
恍惚中,有人拉起了田安安的手臂。她皺眉,吃力地擡起眸子,眼前是一張有重影的俊臉,眉目間焦急而擔憂,怒沖沖地瞪着自己,是陳銳笙。
“你怎麽喝成這個樣子?這輩子沒見過酒還是怎麽地,老子平時是多虧待你?你個沒出息的東西!”
陳哥罵罵咧咧地翻了個白眼,接着朝彭研嘉幾人扔下一句“以後別帶她出來喝酒”,随之抱起已經爛醉如泥的田安安轉身出了大門。
車停在大道旁的小路上,燈光晦暗,行人稀少。陳哥摁了摁車鑰匙,拉開車門,正要把他嬌軟小巧的姐們兒放進去,背後卻傳來一個聲音,淡淡道,“放開她。”
低沉的男聲,平靜的口吻,透出不容置疑的威嚴和冷漠。
封霄立在夜色中,挺拔的身形如高傲的喬木,雙眸漆黑如墨,銳利而冰涼。
陳銳笙的臉色大變,他目光中跳動着一絲猶豫,頓了下,沉聲說道:“封總,安安喝多了,還是讓我先送她回家吧,有什麽事,等她清醒了你再找她……”
話音未落,冰涼的金屬觸感就從頸動脈席卷了他全身。
陳銳笙渾身驟僵。
迪妃清豔的面孔上笑容輕柔,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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