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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不應該是上學的年紀嗎？怎麽會跑來這裏找工作？”秦朗扭頭看了尹泉一眼，只是飛快地看了她一眼，便很快又扭回頭去。因為他怕自己太貪婪這一刻的真實，害怕自己會控制不住，害怕自己還是想要将她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他的一句話再一次戳到尹泉的痛處，看吧，這就是家庭背景不同的人相處時的窘境，在彼此的世界裏司空見慣的事情在對方的世界裏卻是不解。尹泉看着窗外，淡淡地說道：“他不想繼續讀了，我爸媽就讓他出來打工了。”

打工……雖然說只要不是自己開公司，從白領到高級工程師都是在為資本家打工，可是尹浩卻是真正意義上的辍學打工，沒有學歷，沒有一技之長，沒有關系網絡，只能在這個城市裏找門檻最低的工作。

雖然只是看了一眼，但她臉上的悲傷和無力感那麽明顯，秦朗真想将她擁進自己的懷抱，哪怕只是溫暖她一點點。可是他不能，他唯一能做的只是雙手更加用力地握住方向盤，以朋友的名義給予她幫助。

“我們公司目前正在招人，可以讓他去試試，看他想做哪方面的工作。”

尹泉确實因為秦朗這句話看到了一線曙光，秦家制藥廠，國內一流行業，他說可以去試試，就表示差不多了。倘若是她自己四處為尹浩奔波，也不會給他找到這麽好的工作環境。尤其像尹浩這樣的個性，更應該進規章制度嚴明的正規大公司，不然沒有人約束着他，指不定他闖出什麽禍來。

“可是，他只有高中文憑，讀了兩年技校還半途而廢了。”尹泉的聲音裏有幾分自嘲，畢竟這是自己的親弟弟，他自己不努力不上進，別人甚至都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幫起。

更何況，雖然這是很好的機會，畢竟是秦朗提供的。她與秦朗之間有過那樣的過去，兩個人複雜的糾葛應當結束得徹徹底底才對。他們之間應該沒有任何聯系，甚至都不應該再見面。如果讓尹浩接受他提供的工作，是不是就代表他們再一次糾纏不清了。

“正好有一份技術工的工作，不需要高學歷，也不需要太多的基礎，主要是針對年輕人的，公司會提供一系列的培訓，培訓期一年後正式上崗，培訓期間會有補助。正式工作之後就是公司的正式員工，以後也會有各種定期培訓。比較适合尹浩，發展前景也不錯。”秦朗已經看出了她的猶豫，所以把這份工作介紹得如此詳細和誘人，根本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尹泉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有幾分彷徨，她想要尹浩接受這份工作，可是，又不希望跟秦朗有所牽扯。最終，她淡淡地說道：“還是不麻煩你了，我已經找到離家适合他的公司了，而且，我不想讓尹浩在這個城市工作。”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冷血也好，盡管父母希望姐弟兩可以在同一個地方工作生活，可是她很排斥。尹泉根本不希望和自己所謂的親人離得太近，本身就存在的距離感，不是現在就可以跨越的。

秦朗再次開口，讓尹泉拒絕的最後一個理由都不成立了：“相信我，尹泉。我能給他更好的發展前景，你現在可以幫着他，但你總不能幫他一輩子。他需要有一技傍身，需要學着自己獨立行走。不然，他靠什麽在城市裏生存下去。你找的那些公司可以保證這些嗎，甚至他一定能夠通過面試得到工作嗎？你不想讓他留在這個城市，可以的，我們公司下屬的那麽多家分公司，随便他想去哪一家，他還可以選擇離家最近的一家。尹泉，不要拒絕。哪怕我們之間沒了愛情，也不該是這樣。就讓我為你做點什麽，就好像一個老朋友伸出的援手。”

有人說金錢可以使人淪落到無法想象的卑賤。事實是金錢能使人多卑賤，愛情就能使人多卑微。到底有多愛，才能在被辜負後依舊見不得她受苦，依舊想通過自己為她分憂解難。到底有多愛，才會以所謂朋友的名義對她好，好到早已超出了朋友的範圍。

在秦朗與尹泉的愛情裏，明明退縮的那個人是尹泉，最先放手的那個人也是尹泉；受到傷害的是秦朗，苦苦挽留的人也是秦朗。可自始至終，秦朗對尹泉也只有愛，他從未傷害過她一分一毫。

淚水早已蓄滿眼眶，可是尹泉只能扭頭看向窗外。不知道為什麽，每次面對秦朗時，她都十分脆弱，尤其是心底那山最柔軟的地方總是這麽容易便被觸動。但是，他們已經不是過去那般親密的關系，她不能再依偎進他的懷裏尋求溫暖和安慰，不能撒嬌不能訴苦，只能盡力掩飾，分手後，她一直都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終于，她不再堅持，卻也不敢看他，只低聲說了句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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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的路似乎很短，秦朗只覺得，一眨眼的功夫就到學校了。其實，潛意識裏他希望這條路可以一直延伸下去，甚至永遠都不要停。可是，要離開的人終究還是會離開。

在尹泉下車之前，秦朗終于猶豫着開口問道：“他呢？怎麽讓你一個人大晚上的跑出去，他怎麽沒有陪着你？”隐隐透着克制和指責……

是不是刻意地忽略對方的名字可以讓自己的心中好過一點？仿佛每一個不願意面對對方現任的前任，在提到那個人時總會簡單地指代一下。可是即便這樣，那個人也是存在的，對方仍舊會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那個人是誰。何必呢，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尹泉回答道：“他出差了，沒有在學校。”但是……就算他今晚在學校，她也不會讓他陪自己去的吧，他們之間仿佛隔了層什麽，讓她無法感受到以前戀愛時的親密。而以前，她也只有過秦朗一個戀人。

即使再怎麽減速，再怎麽緩慢行駛，車依舊還是停到了尹泉的宿舍樓下。尹泉解開安全帶，對秦朗說了聲謝謝和再見，便下了車。整個過程秦朗都像是在克制着什麽，雙手緊握方向盤，努力不去看她。當年的親密無間和如今的遠離生疏形成鮮明對比，秦朗能夠感覺到自己心髒在一點點裂開，最終無法修複。

尹泉本想目送他的車離去後再轉身上樓，卻發現他似乎是在等自己先上樓，于是她對車裏的人又說了一句再見。便轉身離開，消失在宿舍樓的入口處。

你知道看着自己愛的人轉身離開卻不能伸手挽留是什麽感覺嗎？就好像你眼睜睜地看着一把刀子在你的身上緩緩地切出一個傷口來，看着刀身越入越深越入越深……痛嗎？痛，痛徹心扉。

秦朗就是這樣經歷了痛徹心扉的痛後，才敢轉頭看向尹泉離開的地方，可是昏黃的路燈照不到她消失的地方，那裏一片昏暗，他只看到了萬劫不複。他摸出煙來，一口一口地吸着，明滅的煙頭在這樣的夜裏顯得格外寂寞。

尹泉走到二樓，透過拐角間的窗戶看下去，他的車仍舊停在那裏。在路燈的幫助下，她可以看到車窗上他模糊的側臉，似乎他保持着一個頭上仰的姿勢，目光所及的地方在更高的樓層。那一刻，他那落寞的剪影擊碎了尹泉的心，他在看向哪裏，是四樓嗎？她所在的樓層。

秦朗一直沒有走，尹泉就這樣倚靠在牆上透過窗戶注視着她。今天已是月末，夜空中的月亮是彎彎的月牙狀，夜空中的星星也稀疏得只有幾顆，今夜注定是一個沒有希望的漆黑之夜。尹泉看着始終保持着同一姿勢坐在那裏的那個人，終于忍受不住，滑坐在地上，淚流滿面。

他在她的宿舍樓下守望了她一夜，她亦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守望了他一夜。

也許，他們有一千一萬個可以在一起的方法，可是不包括光明正大被家人真心祝福。正因為愛情的聖潔和珍貴，才會讓他們無法放下自尊，放下所有的一切，只為孤注一擲。回憶裏的愛情那麽美好，就讓它這樣留在回憶裏吧，毀壞它的千古罪人，他們誰都當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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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出了車禍，去了那個女孩子的學校找過她一次之後，兒子就開始變得格外聽話。雖然回來彙報的人并不知道那一天兒子跟那個女孩子說了什麽，但是秦母從他帶回的照片裏猜出了大概的。那丫頭找了新的男朋友，所以兒子終于選擇了放棄。自從跟那丫頭牽扯不清之後，她就覺得，兒子越來越不像自己的兒子，愛一個女人都快愛得沒有了尊嚴。幸好到最後，他還是有自尊的。哪一個男人的自尊心容許一個女人如此踐踏，那個丫頭果然還是下了狠心，不枉之前她對她的欣賞。

母親的愛有時候也是有盲點的，她們致力于對子女好，用得卻是自己的視角和子女們無法接受的方式。她比着自己的孩子放棄他最珍惜的東西，然後口口聲聲說着為你好。這種以愛的名義去傷害最親的人的“殺戮”自古至今都存在着，讓人唏噓不已。

秦母看着兒子現在跟自己相中的準兒媳婦相處得如此和諧，是打心底裏高興。不務正業的兒子終于肯收心了，将家族企業發揚光大的希望就在眼前。再過個兩三年，她也可以安心隐退了，她家老頭子唠叨了那麽久，她一直堅持着不退，不就是擔心秦朗嗎。

只是今天早上接到李茉莉哭訴的電話後，秦母的臉又開始陰沉了。秦朗又跟尹泉見面了？！雖然李茉莉在電話另一端沒有說具體的場景和情況，但是通過她委屈的聲音和難過的情緒，秦母就覺得情況肯定不樂觀。

自從接了電話之後，秦母就止不住嘆氣和唠叨，恨鐵不成鋼的同時，對那個陰魂不散的丫頭也恨得咬牙切齒。

上午十點多鐘去公司，秦父給她做司機，她還在喋喋不休地念叨，秦父拿她也沒轍了，勸了一遍又一遍，可都說不進她耳朵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