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弎八】
“拆了?!”瑤月驚呼一聲,下意識的看向秦驷,但見她臉上卻帶了點笑意。
那笑意浮在她臉上,如同水中的光影一般,讓人看不真切,卻又仿佛明白這笑意是什麽意思。
瑤月心底驚詫,知道這回的事情不能善了了。
二老爺正稍微有些清醒過來,他晃晃還沒有完全清楚的腦袋,正聽見這話,心裏一緊,他看向說話的那人,是他夫人身邊的一個丫鬟,以前與瑤月關系不錯。
正是因為這樣,現在還處置不了她,只能等秦驷走了之後再處置她。不過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度過眼前的難關,畢竟秦驷的手段他們已經見識過了,剛才不過是一個行禮沒行好,她就能吩咐人下那麽狠的手,如今更是拆了她的那個破爛住處,天曉得會遭到什麽樣的處置。
想到這裏,二老爺也不禁在心裏埋怨起了三弟的夫人,何必那麽小心眼兒,不過是一個住處,留着又能如何,若不是她非要給郦丫頭擴出個地方來,也不必在今日遭此劫難。
不過他卻忘了,當初這事情,自己的弟妹可能征詢過他的,也是見他點頭同意了之後,才着手去辦的。
可這時候埋怨也沒有用,眼見着秦驷就快要發起火來了,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皇後一怒呢。
大老爺越想越急,最後竟然急的跪了下來。
一見他跪下了,其餘人也都跪了下來。
一時間無人再敢說話,秦驷也不說,只笑着看向他們,直看的他們背後一冷,争先恐後地磕起頭來。
日頭越來越高,明明是快要下雪的天氣,可是這裏的諸位卻都是滿頭滿臉的熱汗,一滴滴滴在身前。
眼見着衆人都快要受不住了,尤其是幾個嬌滴滴的女孩兒們,更是臉色通紅,眼角帶淚,妝容都花的不像樣子,幾乎快要暈倒的時候,秦驷終于說話了:“看來這秦國公府裏,還沒有本宮的落腳之地了。”
她說話的尾音挑的高了一些,聽在衆人耳中,既像是質疑,也像是輕斥。情急之下,還是三夫人主動說道:“大外甥女兒。”
她話還沒說道一半,小端子便截過了她的話頭道:“秦三夫人,皇後娘娘的身份高貴,您可不能如此稱呼,您該稱皇後娘娘,亂了稱呼,甭管是在宮裏還是宮外,都是要受罰的。”
聽見小端子不陰不陽的話,三夫人立刻改口說道:“皇、皇後娘娘,都是民婦的錯,民婦本想着您已經做了皇後娘娘,要那塊地方也沒什麽用了,所以才給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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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二夫人知道她要犯傻,連忙踢了她一腳,把話給接了過來:“便把那地方改的大了些,想着您以後回來,住的也舒服些。”
秦驷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本宮倒不知道秦二夫人竟然如此體貼細心呢,畢竟偌大一個秦國公府,都要由秦二夫人左右調度,秦二夫人平日一定非常忙碌,這點小事,竟還能讓您上心了。”
聽見秦驷的話,大夫人臉上的汗一滴滴往下落,她知道秦驷這是在譏諷她,以前秦思在被底下的丫鬟欺負的時候,她開始也是來找她的,那時候秦思不過十歲模樣,手上的錢物全都被他們兩家給哄去了,她一個小丫頭,沒了旁的用處,二夫人也懶得去哄她了,只告訴她,自己忙碌,這樣的小事要自己解決。
後來又見她越來越生的貌美,她便指使下人,可這勁兒的欺侮她,秦思便是這樣,一點點被養成了懦弱的性子。
“皇後娘娘的事才是真正重要的事,民婦又哪裏能不上心呢!”二夫人違背良心地說道。他們一家雖然住在秦國公府中,但其實沒人身上有秦國公的勳位,不過是沾了這秦國公府的光,又認識幾個有頭面的大人國公,所以才能被稱為老爺夫人,實際上呢,其實連普通官家也不如的。所以二夫人自稱為民婦。
秦驷冷笑一聲道:“那還不快帶我們去。”
二夫人應了一聲,扶着自己老爺,緊趕慢趕地往前去了,走着走着路,秦驷腦海中那些關于秦思的記憶終于滿滿浮了上來。
秦思六歲以前都過的十分快樂的,身為秦國公的長女,娘親體弱,爹親又對娘一往情深,不願納妾,爹娘膝下只她一人,自然是什麽好的東西都送進她手裏,也有數不盡的人要來逗她開心。
但是六歲之後,一切卻全都變了,娘親病重,眼見着就剩下一口氣了,秦國公不願意等着自己的夫人死去,所以他做了一個決定,去深山中尋訪名醫。
皇上知道他的性子,曉得他生性頑固,聽不得別人勸告,聽見他的決定,也只能揮揮手讓他走了。
秦國公做了決定,便雷厲風行的就要去做。他将自己的財産分成了兩份,少些的給了自己的二弟三弟,而多的那份,則留給了自己唯一的女兒。
又顧及着自己的女兒年幼,并沒有真的交給她,而是把那些金銀全都兌換成銀票,又把珠寶等寄存了起來,票據則放在一個由天下至寶水中金所制成的箱子之中,鑰匙則分成了兩份,一份給了自己的二弟,另外一份,則給了年幼的秦思。
他不知道,在他走後,自己所信任的親弟弟,卻成了自己女兒的催命符,他們露出了自己貪婪的嘴臉,一面哄騙着秦思,讓她交出鑰匙,一面徹底霸占了秦國公府,自己成為了主人。
先帝與秦國公的交情非凡,否則也不會早早為自己兒子定下秦思做皇後,金口玉言,這就意味着秦思只要長大,不論美醜品行,都會成為傅欽烨的皇後。
如此信任,可見一斑。
正因為如此,在秦國公離開之後,先帝并沒有收回秦國公府,而且對秦思多加照顧,可他的身子此時卻也漸漸不濟起來。
都說慧極必傷,先帝便是典範,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便着手開始準備後事,又哪裏還能顧及秦思,只能下了聖旨,确保傅欽烨以後娶到的是秦思。因為先帝的布置,秦思才能活到如今。
秦驷在腦海中把先帝的作為和心思猜出大半,心裏不禁唏噓,到底是秦思自己不争氣,這俨然已經是給了她最大的保障,可她呢,卻只顧着自哀自怨,又膽怯又無能,且安于現狀。
若是她不願意,誰還敢真的去奪她的鑰匙不成,便是有人真的奪了,先帝在時,每年都要見一見她,彌留之際,也仍是惦記着她,便是借着先帝的手,也能除掉她的兩位叔伯了。
秦驷看向窗外,假山樹木,玲珑曲道,一一在她腦海浮現,這裏的一花一木秦思都熟悉無比,連帶着秦驷看見這些東西也甚是眼熟。
一路來到了原先她住的茹素齋,那算不得什麽好地方,原本她住的是玲珑苑,整整一個園子,假山樹木,亭閣樓臺,一應俱全,可是後來卻被她的四妹妹給強取豪奪占了去,有給了她一個擁擠的小院子。
一想到玲珑苑,秦驷心裏就湧上來一股郁火,說起來,一切還真是始于玲珑苑,若是在玲珑苑上,秦思抵死了不從,二老爺他們也不敢那麽明目張膽地欺壓于她。若是她敢在其後将此事告訴先帝,日後也不會被欺負的那麽慘。
秦思這小姑娘,實在是太不争氣了!
“停!”
趕車的小太監聽見秦驷的聲音,立馬停了下來。瑤月上前一步,問道:“皇後娘娘,怎麽了?”
秦驷看向東北方:“不知道玲珑苑如今如何了?本宮還記得它呢,正好想去看看。”
二老爺和三老爺對視了一眼,不禁在心裏暗暗叫苦,這小祖宗,怎麽又想到玲珑閣了。
瑤月怔了怔,一時間竟然沒想到玲珑苑是哪處,首先想到的還是瑤夕,她走上前來道:“皇後娘娘,玲珑苑已經成了千子閣了。”
千子閣?
秦思的記憶裏為何沒有這事?
秦驷哪裏理會,斬釘截鐵地道:“本宮也有好久沒有去玲珑苑了,怎麽,還去不得了?”
瑤夕說話的目的也不是為了提醒秦驷玲珑苑如今的名字,而是為了告訴她如今玲珑苑歸誰所有。見秦驷像是忘了這事,便又道:“千子閣如今成了錦玉公主下棋的地方了。”
錦玉公主,先帝最小的女兒,傅欽烨的妹妹,至今尚未婚配。
“怎麽又與她扯上聯系了?”
秦思是見過這個錦玉公主的,但秦驷還沒見過,只記得她性格頗為高傲。
瑤夕倒是聽說過一些關于錦玉公主的事情:“聽聞她愛慕三老爺的大兒子。”
她話音剛落,秦驷正聽見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道:“原來是皇後嫂嫂來了,錦玉事先不知,并未出門迎接,還望皇嫂海涵。”
這聲音……
秦驷看向那張記憶裏從未給她一個目光的妍麗臉龐,這便是那位錦玉公主,如今千子閣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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