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陸六】
“什麽急報?”傅欽烨一邊說着,一邊站起身,走到那雪人面前。
營帳中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衆人臉上的笑容消失不見,面面相觑,在心裏猜測着究竟發生什麽事了。
來人從胸口處掏出一個竹筒來,雙手呈給傅欽烨:“有一隊叛軍,從盤鹽往宿松去了,恐怕他們的目标,是宿松三地。李将軍命卑職來報,還望皇上快快發去援軍。”
傅欽烨目光微微一驚,連忙将那竹筒打開,一目十行,很快将它讀完,讀完之後,傅欽烨立刻說道:“好,朕這就調兵,前去宿松!”
聽見傅欽烨的話,那人再也支撐不住,倒了下去,傅欽烨連忙将他扶住,對左右說道:“你們将他安置好了。”随後,他轉身望向那些将士,點了幾個名字說道,“你們随朕一起往宿松去。”
剛才讓位給傅欽烨的小将士上前一步,開口說道:“皇上,俺也想跟您去宿松!”
傅欽烨摸了摸他的頭道:“不行,你年紀太小了。”
小将士立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俺就是年紀小,其實身體很強壯的,皇上,您只要讓俺去,俺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
傅欽烨無奈地笑了笑道:“朕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給你。”
小将士一下站的筆直起來:“末将領命!”
傅欽烨道:“留守邊關,将逆軍擋在邊關之外!”
小将士的臉一下耷拉下來:“還是要留在這裏啊。”
傅欽烨笑笑,沒再說話,轉身走了出去。離開溫暖的營帳,迎面而來的寒風立刻将人吹的動搖西晃,在這樣的勁風,便是最有經驗的将軍,也不免會腳底打滑。
再加上身上穿着铠甲,吹了冷風,更是比冰塊更加寒冷,附着在皮肉之上,像是要将人的皮肉給凍掉一般。他呼出一口熱氣,視線頓時朦胧起來。
在這朦胧之中,傅欽烨像是看見了秦驷的面容,那張向來淡漠,臉上少有表情的臉,偶爾看他的目光寵溺又無奈,深沉的眼眸,一雙比黑曜石還要黑上三分的眼瞳,像是帶着魔力一般,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他沉陷進去。
他心裏一痛,踉跄着往前走了兩步,铠甲便被人從身後給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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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軍中,敢這麽做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千煩,另外一個是沈德寧。傅欽烨心裏想着,轉過身,果不其然看見了沈德寧那張白淨的沒有一根胡須的臉來。
千煩也在沈德寧不遠處,他目光灼灼,倒像是看見了什麽讓他感興趣的事情一般。
“什麽事?”傅欽烨一張嘴,便灌進一肚子冷風。
沈德寧看出來傅欽烨的不适應,便拉着他往營帳裏走去,他們進的并不是剛才的那個營帳,而是往常傅欽烨商議軍事的營帳,裏面燃着熊熊的炭火,比剛才那營帳暖和了不知道多少。
“皇上,咱家聽聞有叛軍去了宿松?”沈德寧開口說道。
傅欽烨微微颔首:“的确,叛軍有五萬之數,雖然不多,但是已經足夠占據宿松等地的了,朕要趕快去派兵支援,宿松絕不能落入那些逆賊的手中。”
“不可!”沈德寧脫口而出。說出這話之後,他立刻知道自己失言了,便垂手立在一旁不再言語。
傅欽烨皺了皺眉頭:“為何不可?”
千煩在一旁幸災樂禍地說道:“沈公公年紀大了,可能是忘了什麽事情了吧。”
沈德寧看了千煩一眼,眉頭深深地皺了起來。
傅欽烨見這兩個人打起啞謎來,目光一凜,看了看千煩,又看了看沈德寧:“到底怎麽了?!”
沈德寧還是有些猶豫,千煩卻笑眯眯地說道:“若是沈公公覺得難開口,那千煩可以代勞。”
沈德寧沉聲說道:“看來國師已經算出來是什麽事了?”
千煩朝他拱拱手:“在下不才,信還沒送到的時候就算出來了。”
“到底是什麽事?!”傅欽烨見兩人還是不停地打啞謎,心裏有些不耐煩了。
沈德寧看了一眼千煩,開口說道:“是皇後,今日送到的信件中說,皇後帶人去了宿松,似乎皇後早得到這個消息了。”
傅欽烨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消息,他想也不想地上前一步,來到沈德寧面前,恨不得伸手拽住他的衣領,焦灼地問道:“秦驷她怎麽了?!她怎麽會去宿松?!她帶了多少人?她去哪裏幹什麽?!”
一連串的問題問的沈德寧都回答不出來,他頓了頓,開口說道:“皇上,您讓咱家先回答哪個問題?”
聽見他的話,傅欽烨也覺得自己剛才實在太過激動了,他平複了一下心緒,開口說道:“沈德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在這邊關一個多月中,傅欽烨迅速從那個嬌生慣養的小皇帝成為現在殺伐果斷的大将軍。
沒有公孫澤在一旁幫助,有的只是軍營裏一幫連字都認不全的糙老爺們,或者是左堯這樣的軍師,最終還是需要他去決策,而一個決定,就是數萬将士的性命,他自己更是要身先士卒,以壯聲勢。
在這樣的壓力之下,傅欽烨迅速成長起來。
沈德寧在心裏嘆了口氣,面上不顯,沉聲道:“皇後娘娘比咱們早些得到消息,為了讓宿松有所提防,便帶人去了宿松,又遣人給咱們遞了消息,正巧與李将軍的消息一塊兒到了,不過……皇後娘娘已經去了半月有餘了,咱家只怕……”
傅欽烨呼吸一窒,只覺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給揪了起來,他定了定心神,啞着嗓子問道:“你想說什麽,直說就是。”
沈德寧嘆了口氣:“宿松到邊關有十日路程,但叛軍比我們早了不知多少時日,只怕咱們趕到的時候,會救援不及。”
傅欽烨鼻翼翕動了一下,他猛地閉上眼,又緩緩睜開:“不會的,只要連夜趕路,一定可以及時趕到的。”
一定可以的!
沈德寧似乎看出了什麽,朝傅欽烨伸出手道:“皇上,您的性命最為重要,若是您有危險了,那整個大衍都危險了,您還是想清楚,別讓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啊!”
傅欽烨卻像是沒有聽見一樣,走到地圖面前,仔仔細細地看着上面标注出來的從邊關道宿松的路程。
接着,他拿下一旁挂着的佩劍,別在腰間,又帶上了頭盔。
做完這些之後,傅欽烨便不再理會兩人,大跨步往外走去。
看見傅欽烨的表情,沈德寧知道,自己是攔不住他了,他退後一步,讓出了路,待傅欽烨離開之後,他沉着臉看向千煩:“國師這是何意?”
千煩不在意地笑了笑道:“不過将實情告訴皇上,難不成沈公公還想瞞着嗎?到時候意圖為害皇後的罪名,沈公公可就逃不掉了。”
沈德寧冷哼一聲:“你明知皇上心系皇後安危,為何還要讓皇上知道皇後在宿松,此去宿松,路上多處險地,又正值大雪,萬一皇上在途中有個什麽不測,你可擔待的起?”
千煩道:“不用擔心,我曾給皇上算過一卦,皇上并不短命,至少不會死在現在。更何況皇後于我有大用途,我不能讓她死,皇上也不願讓皇後死,不是嗎?”
沈德寧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言語,同樣走了出去。
一如沈德寧所言,此去宿松,山高水險,盡管傅欽烨心系秦驷的安危,但是連夜趕路,沒過兩天,他便吃不消了,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瘦了下來,顴骨高高凸起,眼睛更是通紅,見到他這個樣子,再沒人敢讓他繼續趕路,幾個人聯手将他制住了。
傅欽烨猶不願意,最後被沈德寧點了睡穴,才安靜下來。
幾人就地露營,讓傅欽烨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才讓傅欽烨醒來趕路。得知自己浪費了一晚上時間,傅欽烨更加着急,什麽都不說,只管揮鞭馬上,恨不得自己可以瞬間去到秦驷身邊。
秦驷,你如今如何了?
秦驷如今也不怎麽好,她頭發被束于身後,手上拿着一把斷了弦的弓箭,身上的青袍早就染上了斑斑點點的血色。
除了那一雙眸子仍舊冷冽之外,她整個人都不複在宮中的幹淨整潔了。
一旁的看着她的陳迎不禁想到,這位娘娘會不會後悔從宮中來到這麽一個險地?
陳迎乃宿松此地的巡撫,今年三十五歲,最讓人能記住的是他嘴角的兩撇八字胡。
雖然在心底感激秦驷從京城帶來的各種東西,但是陳迎仍然不想讓秦驷在城牆上走動,她畢竟是一個婦道人家,哪裏懂得如何打仗,偏偏還是皇後,讓陳迎根本不敢反駁她的話。
不過這幾天看下來,陳迎還是驚嘆于秦驷的箭技,她發出的箭,向來箭無虛發。
從城牆到敵軍陣地,快要千米的距離,秦驷的箭能到那麽遠不說了,還百發百中,惹得最近對方的将軍都不敢出面了,喊話讓他們投降的人,也是生怕從哪裏就放出來一只冷箭,射中自己的喉嚨。
僵持了整整三天,對方終于不耐了,秦驷只有一個,只要人多,秦驷就攔不住他們。于是他們開始攻城,雲梯,攻城木,甚至還有攻城弩,宿松并不是什麽大城,再這麽下去,早晚會被人攻破城門。
他想到的東西,秦驷自然也想到了,秦驷冷厲的目光在逆軍中微微一掃,鎖定了其中一人:“給本宮換一把新弓,要百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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