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又不值錢。”

床頭壁燈暗了,她能聽到景仰躺下的聲音。白天睡過了,現在困意全無,蘇瀾翻來覆去睡不着。

旁邊的人忽然道:“睡不着?”

她應了一聲,過了幾秒又慌道:“這幾天我想了想,年後準備不幹了。”

“你喜歡就好,不用征求我的意見。”

他不問,她偏偏解釋:“路路馬上要比賽了,到時候我想陪着他。”

“也不是非得辭職,你可以去我公司做個律師顧問。”

“我是離婚律師,你那兒用不着我。”

景仰輕笑了一聲:“又不指仗你幹嘛,就是挂個名兒。說出去好聽,日子還過的清閑,這點本事我還是有的。”

蘇瀾沒回,景仰只當她答應了。

過了一會兒,他湊過去往上貼,蘇瀾顫了一下,抓着被子道:“別弄了,我不舒服。”

他沒理,自顧自親了她一會兒,又把人翻了過來。

蘇瀾往後退,不悅道:“你能不能尊重下我。”

他握着她的後腦勺道:“我怎麽尊重你?”

“我說了我不舒服最強女修!”

“你是現在不舒服,還是一直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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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在,你非得現在吵架不行嗎?”

“不知好歹!”他甩了句話,扭身一邊。

沒了他的依靠,蘇瀾身上有些發冷,又卷了卷被子,縮着往旁邊走了走。

室內一派清靜,兩人之間隔了老遠。

她睜着眼就想,這日子怕是要撐到頭了。

過了兩日,便是新年。

年向來給小孩兒過的,大人不過是多了互相勾搭的機會。

景父回來,景家客人攬了不少,景仰在旁邊陪着,蘇瀾他們在旁邊招呼。一天就這麽嘻嘻哈哈的過去了,蘇瀾本是買了大年初二的票過去看母親,誰知那邊大雪封山,只能作罷。

景仰在一旁道:“你什麽時候跟媽說說,讓她下來吧,那個地方呆不長久。”

蘇瀾咬唇道:“要是說早說通了。”

景仰挑眉道:“因為你爸爸?”

她點頭。

窗外的雪一大片一大片的,院子裏佳航帶着幾個孩子在放鞭炮,映着屋子裏通紅,他們一個坐在沙發上,一個靠在窗前,彼此看不見對方的面容。

寂靜的屋子把外面的聲音放的格外大,景仰張口說了句什麽,卻被隐在鞭炮聲裏。

驟響忽隐。

室內安靜。

景仰起身道:“你想去等天氣好了再說。”不等蘇瀾答案,他大步走了出去。

她站在窗前,窗縫兒透着陰風,蘇瀾縮了縮身子,手機響了,她接通。

對面的聲音帶着小小的雀躍:“新年快樂。”

溫潤的嗓音傳到耳朵裏,蘇瀾一愣,牆上的挂鐘當當當的敲了十二下。

“嗯。”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小心翼翼道:“……那,再見。”

她沒回,扣了電話。

年初一過後,活動無非就是串親戚。景家的習慣,大年初二在景家這邊聚,聚完省事兒,年年如此。

七大姑八大姨聚在一起,要多熱鬧多熱鬧。

三姑又在那邊叨念佳航的婚事兒。二姑人看着精神了好多,卻不如之前那麽聒噪,約莫是侯勤的事兒削了她銳氣,對兒子的事兒閉口不提,只抱着她的小孫女兒喂橘子。就是侯勤也是過來轉了一圈罷了,問了句:“二哥在嗎?”

蘇瀾說:“出門兒了。”

侯勤再沒說別的,屁股還沒坐熱,人就走了。

只剩佳航一人抱着腦袋煩道:“媽,你再催我我跳樓了啊。”

趙家的小姑娘坐在沙發上,指着電視裏的演員道:“景家的三姐姐,你看看這個小姑娘怎麽樣啊?我可以給佳航介紹介紹。”

小姑娘名叫趙寶兒,趙霭嫡親嫡親的妹妹,趙家父母的老來女,寵的跟什麽似的,剛剛二十出頭,之前是寫小說的,現在混成了編劇證仙劫。

景敏道:“還是算了,咱們家想找個本分的。”老二家可是被那個叫楊悅的攪和的不淺。

趙寶兒湊過去笑道:“姐姐,這個人我認識,人很好啊,真的真的,我用我的人品打保票。”

佳航揶揄道:“喂,小阿姨,這人是女二吧,好歹給我介紹個女一啊,這女一比她漂亮多了。”

趙寶兒呶嘴道:“你們男人就知道看臉,本來女二是女一的,現在的女一有後臺,硬生生把女二變成了女一,害的我好改劇本,麻煩死了,別提她,提她我來氣。”

“呦,看來這來頭不小啊,快給我八卦八卦。”

趙寶兒攤手:“盧韓雯,黑料網上,自己去百度。”

佳航不屑的哧了一聲。

趙寶兒又對景仰道:“二侄子,你是不是認識啊,我記得她給你們公司代言過。”

景仰剛剛從外面回來,端着水杯,煙霧袅袅,低眉道:“瓜子臉水蛇腰,全是一張臉,我哪裏分的清楚誰是誰?”

餘光瞥到蘇瀾,她坐在旁邊剝桔子,一粒一粒的,然後再把上面的絲兒去掉,幹幹淨淨的,黃橙橙肉嘟嘟的放在白白淨淨的盤子裏,再插上簽子,然後再切火龍果,有節有奏的。

趙寶兒拿了瓣橘子,啧嘴道:“景仰,你的老婆好賢惠,胸大腿長會做飯,借我暖幾天床啊。”

景仰挑眉說:“你也不看看誰的人。”又指着電視裏的人道:“佳航,你別找這些烏七八糟的人,知人知面不知心,麻煩多。”

蘇瀾的手頓了一下,難得景仰為自己說一句話,可因為上次的事兒,她又覺得這話到了他嘴邊兒全不是滋味兒,又看了電視裏的人。呵!蘇瀾可在心裏冷笑。

這不是他的情人之一嘛,怪不得麻煩,表弟跟情人在一起,可不給天下人笑掉了大牙了。

忽而又想,索性都戳破了算了,大家誰也別為難,離了婚,一了百了。以前兩人幾個月不見一面,床笫之事幾乎沒有,這半年倒好,估計是那些女人玩兒厭了,想起了她這個老婆,沒事兒就來難聽幾句,不理了就直接往床上跑,弄的她次次都擔心染上什麽病。

雖然沒什麽感情,她也想找個幹淨點的,起碼保證自己的健康。這會兒,蘇瀾倒希望那天晚上景仰看到了,他那麽自傲的人,只準州官放火,不準百姓點燈。到時候鐵釘離婚,離了婚,她就解脫了,困了這麽多年,她這口氣也是癟夠了。

照理說她是新時代的女性,不順了離婚是正常事兒,偏偏她性格弱,又累着個孩子。起初結婚那會兒是吓懵了,再後來,結了就結了她也挺獨立的,誰也不惹誰,面兒上好好的,孩子也養的好好的。現在不成……這種平衡似乎要打破了。

還有簡修……簡修……蘇瀾越想越頭疼,嘴上說的,心裏想的,手上做的,哪兒哪兒都不同。簡修固然不能愛了,可他就像最原始的火種,他走了她自滅,他回來了,又點燃了她的熱情,點燃了她的情感。而不是像現在,強撐着麻木的工作,湊和且掩耳盜鈴的婚姻。時不時的還得操心這個男人,這個是她丈夫的男人,陌生人似得男人,站在他面前,她會慫。喝酒都壯不了膽。

她把這歸結為天性,兔子會怕老虎,她怕景仰,然而誰怕誰也不代表誰就能壓制誰不是?螞蟻還能搬倒大象呢。

不過要是這個老虎主動放開自己就好了,應該也快了,聽說他的新情人已經跟了他一年多了,這麽久都不膩,估計是好事将近……如果離婚,他們肯定先結婚,還會有孩子,她就可以帶着兒子走了

蘇瀾的思想就跟脫缰的野馬似得,跑的那叫個順暢爽快大神寫手是女配。

她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

佳航上拿了遙控器換臺,趙寶兒本想跟景仰杠兩句,一見換臺,架着胳膊上去搶,邊吼道:“你換什麽臺啊。”

“偶像劇有什麽好看的?”佳航死活不給不給。

兩人說着扭成了一塊兒。

景敏搖頭:“怎麽還是小孩子的樣兒?”

景瑞沖景敏使眼色道:“你處搜尋人,這兒不就有個現成的。”

景敏一愣,她倒是沒往趙家那邊想,這麽一看兩人還真有那麽點搭調。只是還沒等她盤算下一步,趙寶兒忽然擡頭道:“景家的三姐姐,您別算計我啊,亂輩分啊輩分。”

佳航說:“誰稀罕您老人家!”

景仰看了她一眼,問:“笑什麽呢?”

蘇瀾手上的水果刀一顫,斂了笑,搖頭:“沒什麽。”

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兒:“沒什麽是什麽?”

蘇瀾無奈:“想到高興的事兒而已。”

蘇瀾還以為他會咄咄逼人的問,沒想到景仰忽然松手,和顏悅色的說了句:“你該多想想高興的事兒,多笑笑,笑起來挺好看的,我也喜歡。”

這人一會兒陰,一會兒陽的,蘇瀾沒空猜他的心思,端了果盤給人分吃的。

景仰就夾着一支煙,眯着眼,臉色帶笑的看她。

二姑就說:“景仰,你這看的太緊了,你老婆轉一圈眼睛都不離。”

景仰笑道:“也不是,就是看着好看,多看會兒。”

旁邊的大人直笑,就誇這對兒夫妻,看起來養眼,孩子也乖,聰明。這景家這一堆,就景仰最省心。

蘇瀾颔首附和,也不說話,就覺得景仰今天不對勁兒,怎麽都會誇上自己幾句。她平常雖不屑,可他真說了,她心裏還是覺得開心。人總是喜歡被捧着,不管是誰,那好話,就跟*湯似的,再端的高的人,聽了也得暈一陣兒。何況他這個人輕易不說好話,第一回聽來,破天荒之餘,蘇瀾竟覺得心裏飄飄的。

不過心裏打定的主要依舊沒變。

又呆了幾日,景仰又去忙他的了。

蘇瀾就呆在景家,等着雪下完了回去看看母親。中間接到了宣雅的電話,可礙于二姑的臉面還是避開了接。

那邊說,帶着丈夫回來這邊過年,孩子初五生的,是個兒子,單名一個宸字。

蘇瀾說:“祝福你。”

宣雅在那邊兒笑的幸福:“謝謝。”

“嬸嬸。”後面小姑娘叫她,聲音清脆。

蘇瀾一驚,手機差點掉了,一扭頭,就看到妙妙站在門口,眼睛撲閃撲閃的看着她。她現在跟宣雅打電話,又是這節骨眼兒上,怕出了什麽事端,便沖小姑娘點了下頭,沒說話。

宣雅大概是聽到了聲音,問了句:“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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