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第四個替身:我就是我

無盡海的魔,為了尋找合心意的皮囊而進入人世間。

它發現人間有很多可以讓它吞噬變強的黑暗邪惡力量。

起初它是克制忍耐的,因為它覺得如果它繼續吃那麽髒兮兮的東西,“麒兒”一定會更加讨厭自己。

可是,它的出現引起來世間人們的恐慌,他們糾結了修士前來捉拿它,并用許多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對付它。

魔發怒了,一口氣将對付它的人侵吞入腹。

從此,克制忍耐與它無緣。

它開始肆無忌憚地吞噬,尋找看得入眼的皮囊。

只是那些好看的皮囊,它并沒有辦法長久使用,它身上的魔力會令那些普通的血肉之軀很快腐爛消亡。

魔只好去尋找更多、更結實的皮囊。

如此過了好幾年,情況還是沒有得到改善。

魔陷入了苦惱,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候,它遇見了一個人。

那個人名字叫做圭離,他不像別人那樣怕它、厭惡它,而是一臉喜愛仰慕的樣子,大膽地湊上前來。

那是第一次有人不嫌它醜陋,不對它滿是畏懼。

魔有些高興,它便對圭離傾訴了自己的苦惱。

圭離看起來很聰明的樣子,他想了想,對魔說:“這個問題其實不難,你可以去往大陸的中心,那裏修真門派林立,有許多珍貴的天材地寶和可以令人成骨生肉的奇淫巧技。在那裏,你一定可以得到一具屬于你自己,永遠不會腐壞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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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又問:“那身體是很好看的嗎?”

圭離回答他:“當然,你想讓它有多好看,它就能有多好看。”

魔很高興,立刻就要動身往大陸的中心走去。

而更讓它高興的是,那個圭離說願意跟随着它,幫助它指引道路。

于是,一場浩劫,在一個懵懂未知的魔頭和一個滿腹心機的惡徒帶領之下,鋪天蓋地地罩了下來。

後來,圭離果然沒有騙它。

魔到了大陸中心,吞噬了那些想要阻礙它的門派修士,得到了可以讓它生出不滅之體的法子。

最後,它費了些功夫,吃了些苦頭,終于從無盡海的那一大團魔氣中脫離出來,化出了一個令它滿意的身體。

圭離建議魔選一個名字,又讓他穿上特意命人定做的衣袍,然後在提前修築好的宮殿裏,帶着一大幫人對着魔俯首叩拜。

于是,魔尊荀英就此揚名。

有了身體,有了名字,還有了體面的身體,魔覺終于可以踏踏實實去找“麒兒”了。

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圭離的功勞,為了給他獎賞,他把那一團魔力煉化成的魔靈留在魔族宮殿裏,任由圭離驅使。

他則去外四處雲游,尋找“麒兒”的下落。

雖然距離他們第一次在無盡海相見,又過去了十多年的時光,但魔尊覺得,他總能找到他。

可是現實很快又讓他苦惱起來。

因為,他的感覺不是那麽準确,他找了許久,找遍了很多個角角落落,都沒能找到“麒兒”。

他沮喪地回到魔宮,一落地圭離就迎來上來向他哭訴告狀。

“有人欺負我,還打傷了魔靈。”

魔尊正因為找不到人而心裏郁悶,一聽這話暴戾的本性立刻被激發出來。

“是誰?在哪兒?”他冰冷冷地問圭離。

“白鶴山山巅。”圭離陰森森地回答。

他心裏得意地想道:搞什麽弑魔聯盟,做什麽三三乾坤大陣,就算是人中英傑,天賦異禀又怎麽樣?沒有人打得過天生天養的魔!連麒,等死吧!

白鶴山景色清幽,宛如仙境,更有靈鳥白鶴成群飛舞,山頭花草吸收天地靈氣成長,皆是靈品。

這是為數不多的,還不曾被魔族破壞的清淨之地,也是連麒所設,專門用來對付魔族的三三乾坤陣中的一個陣點,有很堅實的結界防護,就算是魔靈,也不能輕易攻破。

但如果是魔尊親自來的話……

自從荀英有了自己的身體之後,他愛惜潔淨的身體,已經輕易不再出手殺人。

所以,許多修士只是聽聞荀英魔力深不可測,但并不知道他深不可測到何種地步。

這一天,他們見識到了。

費了許多心力、精神以及修為的白鶴山結界,幾乎在瞬間就被一拍而碎,力道震動甚至直接影響到另外兩處聯合陣點的穩定。

白鶴山的修士們大驚失色,連麒冷靜吩咐:“你們先退,我來斷後。”

非常時期,保存實力是衆所周知的事情。

而且連麒認為自己就算打不過魔,纏住魔頭,為其他人争取時間,最後毫無顧及地撤退他還是做得到的。那些修為不如他的修士留下來,反而會讓他束手束腳。

于是,衆人輕車熟路往安全的結界點撤離,留連麒一人阻擋魔尊。

鋪天敝日的烏雲,氣勢滾滾,卻在看見山巅頂峰那白衣獵獵的人影時迅速收斂。

一代魔尊踉跄落地,落在連麒身旁。

學會的所有漫語巧言,都在此時忘得一幹二淨,荀英只是傻愣愣地望着眼前之人,一個眼神相對,便透穿了數千個日日月月。

連麒從未見過荀英,只是依靠判斷得知,如此厲害的人物,應該就是魔尊荀英不錯。

只是沒想過對方一掌擊碎結界之後,會是這麽個出場。

十年前他就已經是個成熟穩重的孩童,十年後,他只會比當初更加冷靜從容。

“魔尊閣下?”連麒問道。

荀英不動不說話,依舊呆望着連麒,一臉傻兮兮的模樣。

竟是不打麽?連麒在心裏判斷形勢。

打,他雖然不怕,但到底是沒有贏的把握。

不打就最好,坐下來聊兩句,看看能不能探出點兒什麽,最好能摸出荀英的脾性,甚至是弱點,那就好了。

連麒縱然年輕氣盛,但卻十分向往不戰屈人之兵的境界。

畢竟,功夫修為可以用來切磋比試,涉及到人命,就沒那麽好玩了。

連麒一邊觀察着荀英的神色,一邊道:“遠道而來,不如坐下喝杯茶!”

說着話,連麒率先往山峰平頂處搭建的涼亭處走去。

荀英一步一步跟随,又在連麒的示意下落座。

“魔尊來此,有何指教?”一盞清茶倒入茶盞,連麒問荀英。

荀英依舊不言,內心其實已經由一開始的狂喜,變成此時的患得患失。

他的身體好不好看?麒兒會不會還讨厭他?

所以,他一時不敢開口說話,只是牢牢地盯着連麒,眼睛眨都不眨。

縱使連麒聰明,也一時看不透魔尊這麽呆呆看着自己卻不說話的意思。

就在這時,忽然遠處傳來一聲爆響,天邊浮現出一個鮮紅的煙火訊號。

連麒的臉色瞬間變了變。

那是他們盟中發生危險的訊號。

撤離路線和通道都是隐秘而又有防護的。

雖然不像陣點這樣堅實,但也不至于輕易就被魔族的人找到并且破壞掉。

何況,那些都是修為不錯的修士,并不是凡人。

最有可能的,是那些修士中,有魔族的奸細。

“魔尊好手段。”連麒端起茶,對荀英說道:“只是我不太明白,以魔尊的實力,居然也需要用這麽龌龊的手段嗎?”

最後一個字出口的同時,連麒周身劍氣如芒,毫無預兆地朝着荀英劈斬過去,同時身形飛速後退。

不可纏鬥,他要去救人。

連麒眼看着劍氣斬中荀英,将他的身體斬成了好多塊,可那魔頭又在下一刻迅速恢複成了原狀。

而飛速往後退去的他,也覺得腰間一緊,頓時被拉得再退後不得。

一條雪白的繩索一樣的東西,緊緊纏繞在他腰間,另一端正在荀英手裏。

連麒反應迅速,操縱劍氣斬斷繩索,剛斬斷,另一條繩索又快而無聲地再次纏了過來。

如此斬斬纏纏,任憑連麒怎樣施展手段,卻怎麽都沒辦法擺脫腰間的糾纏,也沒辦法将對面的魔一刀兩斷。

終于,他停下了無謂的動作,看着眼前的荀英露出了笑容,笑容淺淡,透着無奈和自嘲。

“好吧!我輸了,任憑魔尊處置。”

他的聲音清朗,聽起來仿佛帶了點甜膩的味道,連笑容也變得坦然起來,眼睛裏仿佛泛着星光。

魔尊但覺有什麽東西從胸膛的地方生出來,麻麻癢癢的,纏在連麒腰間的繩索,更加緊了。

那是連麒和荀英第一次正面對決。

在那之前,他曾多次猜想魔尊的魔力到底有多厲害。

也曾無數次琢磨過對付魔的最好辦法是什麽?

第一個猜想,如今已經有了答案。

雖然他還暫時不知道荀英就是無盡海的魔,但也已經見識到一個魔的威力。

成千上萬年的吸收和積累,又怎是他一介凡人十幾年的修為可以比拟。

哪怕他已經是修士中天份最高,修行最為刻苦的一個。

那麽,他琢磨的第二個問題呢?

世間萬物,相生相克。

連麒覺得,總有克制荀英的法子。

很快,他就發現了那個法子。

這個發現,源于他被荀英帶回魔宮之後。

荀英帶他回去之後,依舊是不跟他說話,也不敢靠得太近。

就連帶他回來,也是用那雪白的長索,化成一個虛虛的綢緞,将他像蠶寶寶一樣小心地包裹起來,然後扛回來的。

扛回來之後就将人安置在寬大奢華的卧房之中。

接着,魔尊大人就繼續坐在不遠不近地距離,盯着連麒看個不停。

連麒覺得哪裏不對,可從小到大埋頭修行,讓他開竅太晚,一時不能判斷,荀英盯着他眼神裏,流露出的是怎樣的情緒。

一直過了好長時間,荀英終于像是想起了什麽,起身跑了出去。

被單獨留下的連麒在蠶寶寶的蛹裏用力動了動,發現他這時候連靈力都無法操縱了。

荀英出去沒多久就又回來了,放下手裏捧着的東西之後,再次出去。

如此來來回回幾次,像是終于把東西拿全,然後獻寶一樣,都堆到了連麒面前。

連麒低頭看去,見那是一些小孩兒玩的糖果,玩偶,還有些精致的糕點,漂亮的配飾等等,吃的玩兒,種類繁多。

連麒:“……”

別說他已經不是小孩子,就算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也并不喜歡這些東西。

但有一點他可以确認了。

面前這個魔頭是……有點兒喜歡他?!

這樣一個發現讓他無語,滿頭黑線。

聰明如他,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應對了。

直到又過了大半天,圭離回來,并在直接走進荀英的卧房時,看到了被抓起來的連麒。

“魔尊你把人抓到了?那就太好了,這個人很壞的,魔尊把人交給我,我來把他處理掉。”

說着話,圭離毫不見外地對着連麒伸出了手。

一道黑氣閃過,圭離狠狠地被擊飛出去。

荀英站到連麒身前,冷冷道:“不許碰他。”

圭離自從眼光獨到,跟魔結交并且獲得信任之後,一直過得順風順水。

誰妨礙他,他都可以拐帶着魔把誰幹掉。

魔看起來也很信任他,幾乎任何事都願意聽從他。

對他出手,這還是第一次。

圭離內心幾乎驚怒到了極點,表面上卻強自鎮定,問荀英:“魔尊,你是想親自處置他嗎?也可以的,我只是需要提醒你,他很狡猾,會耍花招,說不定,他會算計你好不容易得來的身體。”

他自覺了解荀英,這好不容易得來的身體,是魔尊的軟肋,按理來說,他不會容許任何人來打身體的主意的。

圭離故意這麽說,不止是挑撥,還把魔的軟肋故意捅出來讓連麒知道。

最好連麒會犯蠢,故意算計魔的身體,惹怒荀英,讓魔尊輕巧地捏死連麒。

那麽,這一片大陸上,就再沒有能夠和他圭離作對的修士了。

圭離滿懷希望地想象着荀英把連麒捏死,可惜他并沒有等到。

之後的幾天,魔尊沒有發怒,連麒也沒有被囚禁地失控跳腳。

廚子仆從們進進出出,連麒被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他身上蠶蛹一樣的束縛也被解開,只有腰間被荀英系了條雪白無暇的長索。

又過了幾天,圭離費勁心機安插奸細,好不容易抓回來的那些修士,也被魔尊下令給放了。

圭離終于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了。

他趁着荀英出來吩咐屬下去花園采摘新鮮花朵的時候,湊了上去。

“魔尊……”

“嗯。”荀英敷衍地答應一聲,接着就要轉身回房內,生怕不小心看着,連麒就會跑掉的緊張樣子。

“魔尊可想讓連麒也喜歡你?”圭離快速說道。

荀英匆匆的腳步頓住了,回過頭來,一臉期待地看着圭離。

圭離懂了,他不知道荀英什麽時候和連麒有的交集,但他的判斷已經有了答案。

魔尊荀英,喜歡上了那個令人讨厭的連麒。

圭離湊近魔尊耳邊,對他如此這般說了一番話。

荀英有些恍然,又有些不太理解,猶豫道:“真的……是那樣嘛?”

圭離一臉笑意盈盈:“魔尊平日裏不是看見過我和我的美人兒們做那樣的事情嘛?我那樣對他們,他們可曾厭煩?還不是喜歡的要死,我趕他們都不肯走。”

荀英仔細想了想,好像的确是那樣。

圭離喜歡的美人兒有很多,有男人也有女人,有的人剛被帶回來時是哭哭啼啼的,但在圭離喂他們吃了會很快樂的藥,然後和圭離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那些人就變得每天都很開心,也很喜歡圭離,一副死心塌地,怎麽都不肯再離開了的樣子。

如果……他和連麒做了那樣的事,連麒也會變得很喜歡他,再也不會讨厭他、離開他了嗎?

圭離看出荀英被自己說動,趁機把早就準備好的藥和一本書交到荀英手裏,說:“魔尊,我總是為你好的。喜歡一個人,就是要得到他,難道,魔尊不想嗎?”

荀英低頭看手裏的東西,心頭怦怦亂跳。

他怎會不想?看着連麒白淨無暇的臉,他就想摸上去,就好像小時候沒有碰到小連麒的那一戳,成了魔的執念,弄得他這麽多年來,不但不能夠忘懷,反而愈加清晰。

仿佛隔靴搔癢一樣,時常令他抓耳撓腮,不得其法。

原來,差得是這一點嘛?

他只要和連麒做了那樣的事,連麒就會喜歡上自己。

荀英再不猶豫,抓着圭離給的東西回房間去了。

他沒有進內室,只在廳上坐着,把那本《春闱秘錄》一字不拉地細細讀了三遍。

最後,他看了看拿顆藥丸,輕輕一點,藥丸化成飛灰了。

藥不能随便用,是藥三分毒。

這句話荀英聽人說過。

也是他們魔宮的一名下屬,那位下屬的妻子體弱多病,便抓了個醫術很高明的大夫回來,專門為他的妻子治病。

那位大夫果然厲害,居然把屬下的妻子治好了,而且還囑咐了這樣的話,讓她少吃藥,多吃些對身體有益的食物,并且要放開心懷,不可時常為小事情憂思生氣。

荀英對那大夫很有好感,便在屬下要把人用過之後就宰掉的時候,出手阻攔,并将那大夫養在了魔宮後山,讓他頤養天年了。

正因為如此,他才并不贊成圭離要給連麒下藥的法子。

讓連麒開心,讓連麒喜歡,不一定要用藥啊!

這本《春闱秘錄》裏寫得很仔細了,讓對方感到舒服愉悅,可以……

魔尊荀英很鄭重地把自己抖擻幹淨,揣着一顆怦怦跳動個不停的心,邁步走進了卧房內室,來實踐他對《春闱秘錄》中,那些方法地理解……

作者有話要說:

霸王硬上弓!

魔尊:憋胡說,人家是講究技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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