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冰冷

林蝶語注視床上眉頭緊皺的少女，她似乎是夢見了什麽不安或者說是痛苦的事，卻始終緊閉着嘴不發出任何聲音。

默嘆一聲，轉身拿了把息兮放入香熏爐點燃，白色的煙霧袅袅升起，卻不帶有任何味道。

息兮是青樊帶來的最新研制的安神香，無味不說，燃燒後也不會留下殘渣，有點像後世的酒精晶體。她之所以這麽謹慎，防的正是精通醫術的顏臨玉。

因為床被洛雪占了，林蝶語只得微倚在床邊，睡眠對她來說本就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每晚都在房中點安神香也只是為了不在睡眠時，說出什麽不該讓人知道的東西。

從十歲起，她就沒有一晚不做噩夢。記憶，是一種幸福，也是一種殘酷。從她回想起所有開始，就注定要帶着屬于兩人的回憶一夜一夜地沉淪。

洛雪的身體漸漸地放松，在息兮的作用之下，屋裏的一切好像都沉靜下來，就連寒涼的月色在房間內也仿佛被凝固。

突然間，林蝶語的呼吸急促起來，心跳愈發的急速加劇，熟悉的饑渴肆意蔓延。

右手腕上花朵的倒數第二片花瓣幾乎完全綻開，只剩一片依舊牢牢的閉合着。

該死！又發作了。

少女低咒一聲，抽出一根銀針向着孔最穴紮了下去。忍住不去看流出來的血，那只會更加深她的渴望，呼吸漸漸平緩。

渴血，這也是用碧沫以毒攻毒的後遺症之一。

随意地掃了一眼右手腕綻開的冰曳花，這麽頻繁的發作次數，看來距全部盛放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從中蠱開始便在等待這一天，早到和晚到對她來說并沒有多大區別，她擔心的只有洛洛而已。

默默地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對血液的渴望突然全數爆發。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若洛雪這是記憶，那她的血應該嘗得出來。思至此，林蝶語還是順從了自己的欲望，擡起洛雪的右手對準動脈輕輕咬了下去。

腥甜的口感充斥了味覺。美味，實在是太美味了，和洛洛一樣的口感，卻沒有她想象中那種熟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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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不是記憶嗎？

她擔憂洛雪的身體，故只是淺嘗辄止，便很快放開她，并為之細心地做好了上藥包紮。傷口本來就小，等到了明天估計幾乎都會看不見。

做完這一切，林蝶語召來璎珞，低聲吩咐了她幾句，一并給了她一個包的嚴嚴實實的小紙包，讓她帶給唐淵。

璎珞疑惑地看了一眼紙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小姐交給她的紙包越來越重。

……

天色微亮，自從來到俞家堡就很少露面的顏臨玉竟一反常态地跑來找洛弈軒聊天。

兩人漫步在鵝卵石小路上，“怎麽今個有時間來找我了，你不陪着小雪嗎？”洛弈軒首先疑惑地發問。

“別提了，小雪最近天天和那個花孔雀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麽，你不也沒和蝶語小親親在一起嗎？”顏臨玉明顯有些郁卒。

“她是我娘子，你叫那麽親密幹嘛。”提到這個，洛弈軒也頗感無奈，“都說了那個柳大小姐不是什麽好人，她倆還經常在一起。”

顏臨玉聞言不免有些吃驚：“不會吧，那柳大小姐剛來的那天就在她面前殺過人，蝶語小親親難道一點都不怕？”

“那次我擋住了小語的視線。可能是她們在很多地方都很像，所以有共同語言。柳芊芊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我有點擔心小語。”

“她爹在世時不是當朝宰相嗎？現在居然由她接任，聽說六皇子竟在她家當值，朝廷連管都不管的。”

“色令君昏呗，柳大小姐這麽漂亮??”話一出口，卻帶着掩飾不住的酸味。

“不是的！”顏臨玉打斷他，看看四下無人，“淵帝他是中毒了。”

洛弈軒一愣：“不會是我想的那樣吧？”

點頭：“沒錯，我師傅曾被招去給皇上問診，別的太醫都說只是疲勞過度。但師傅告訴我：柳府的後山有一大片花田，種的滿是罂粟花，這種花種經過一種特殊的方式可以提取除一種藥，能給人帶來愉悅感，但吃多了會上瘾。淵帝體內就積蓄着大量它的毒性。”

“難道就沒法解？”這麽可怕的東西，果然只有她會用。

“發現的太晚了，且戒毒太痛苦了，淵帝他根本沒有這個毅力。”頓了一下，顏臨玉好像又想起了些什麽，“師傅也曾嘗試潛入柳府摘幾朵花研究，可惜防備太嚴了根本進不去。”

半晌，洛弈軒都沒有再開口。

反倒是顏臨玉打破了沉默：“不過現在總覺得柳芊芊有哪裏變了，她的武功好像也退步了不少。”

“嗯。”

看到他一副不願多談的樣子，顏臨玉有些氣憤：“喂！弈軒，所謂色令君昏不過是你給自己的借口罷了，你不會還喜歡她吧？想想以前那些對她抱有異樣心思的男人的下場。你怎麽會喜歡上她呢？”

“我沒有！我好容易從那段莫名其妙的單相思中走出來，我好容易不讓自己去奢望，我好容易不喜歡她。”洛弈軒的聲音中充斥着哀傷，“我現在已經有小語了，我要給她一個家，我愛她。那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兩人一時無言。

而就在他們身後三百米的地方，林蝶語默默地跟着，聽到這最後一句話時眼中閃過的是無法抑制的心疼。

收拾一下情緒，少女一面小跑上前一面遠遠地大喊：“弈軒！”

洛弈軒驚異地回頭，她是什麽時候到的？自己竟沒有發現？剛才的對話她又聽到了多少？撇了顏臨玉一眼：叫你亂說話。

顏臨玉回以一個眼神：我怎麽知道她會來。

林蝶語：“你們要去哪裏？參加百寶會嗎？我也要去！”

“小語，你來了怎麽都不告訴我一聲。”洛弈軒故作輕松的語氣。

她的回答也是滴水不漏：“剛到呀！覺得那個背影很像你就喊了一聲，果然沒看錯。”

洛弈軒微微放下心，不知是有意無意少女的指尖劃過他的手背。

異常細膩的皮膚，依舊是比常人冷上幾分的溫度，洛弈軒卻感到手背被觸碰的地方一陣滾燙，戰栗的感覺從手背傳到心底，還帶着某種一閃而過的念頭，再也捕捉不到。

突然想起那間淡雅的小閣樓，素手在遞過合約時帶給他同樣的感覺，冰冷卻夾雜着炙熱。

怎麽又想起了呢，明明已經信誓旦旦地告訴顏臨玉他完全放下了。只有一次次地催眠自己，才不會再一次陷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