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交易

出了柳芊芊的房門，洛弈軒拖着無力的身子直奔顏臨玉的別院，如今這般狀況，他還能去哪兒。

鮮血，濺濕了來時的路。

顏臨玉匆匆把半靠在門上不住咳嗽的人拖進去，看了看他的臉色，這才松開號上他脈搏的手指，徑直給他倒了杯水。

沒有開藥，焦急的神色也褪去，顏臨玉這個反應是不是意味着……“怎麽，她大發慈悲放過我了？”冷笑出聲，嘲諷的卻是自己。

“你回去自己調息，多注意休息，問題不大。”答非所問。剛剛的脈象告訴他，弈軒來柳府是還混亂的真氣卻似乎受到外來的引導般彙聚，漸漸平息。那一掌究竟是何種意味，也只有柳大小姐自己知道了。

他是醫者，很多事比洛弈軒清楚的多。柳大小姐一些看似折磨弈軒的行徑，卻在事後有着奇怪的益處。若說那人真對他無情，這些事又是何必，然而他的站位立場，不允許他說出來。

師傅與洛老莊主本就是至交，最初見到洛弈軒的時候，那人還只是個瘦弱的少年，說是體弱多病絲毫不為過。洛老莊主教他劍法，也只盼着以此強身健體，也不希望祖傳的劍法斷在這一代。雖說他悟性高，但身體狀況跟不上也終只是個花架子。

師傅幫他調養了多年，也不過是稍有起色。不知是什麽原因，從他十四歲起，身子骨竟一天天硬朗起來，後面又摻上種種事情，這調養的事便交給了顏臨玉。

這身體的改善雖是在大家不知不覺中出現的，但各種蛛絲馬跡還是将線索暗暗引向一個人——柳芊芊，一個極矛盾的存在。

柳芊芊用了什麽方法他不知道，而他能做的只有在芊芊的基礎上，再為他多加調養。

這些心裏的想法，半點沒有流露開來，再開口是已經平靜的情緒：“既然不願，又何必赴約。”

“我不去，你覺得她會放過小語嗎？她殺過那麽多人，罪有應得的，無辜的，包括不忠于自己的愛慕者，又豈會對搶了自己東西的人手下留情？”他可以不管自己，但他卻不能不顧林蝶語。想必芊芊也是熟知這一點，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便達到了比做更好的效果。正好捏住他的七寸，半點不差。

果然呀，那個女人怎麽可能會真心誠意和別人交朋友呢，真是可笑！

只是……她該死的說對了一點，最初接近林蝶語，的确是因為小語身上有她的影子，雖然很淺，但聊勝于無。

“蝶語小親親早就不是替身了吧？”洛弈軒已經變化了的态度，他看得清清楚楚，此番說來，倒是好事。

“嗯。”扭頭看了看天色，又補充道，“我這個樣子，最近也是不太見得了人，小語那裏就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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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在我這兒休息便好，我自有分寸。”

……

別說這幾天洛弈軒想要暫且避開林蝶語，她本人根本就是不在柳府，估摸着早朝也該結束了，直奔皇宮而去。

如此之久不出現，也不知唐淵會怎麽想，若說這世上誰最希望她活着，必是唐淵無疑。他的毒瘾，他的六兒可都被掐在對方手裏呢。

上次的那包□□他就快用完了，而柳芊芊又因為霧澤森林耽誤了些許時間，省着用亦是不夠，故盼某人歸來之心日益強烈。

屏退侍奉的奴才，關緊內殿的門窗，唐淵把最後一點粘在紙上的渣渣都摳下來，放入煙鬥中點燃，深深吸上一口，陶醉般地慢慢将煙霧吐出。

“皇上好興致呀。”本該空無一人的內殿傳來一個清冷的女聲，略帶着不清不楚的嘲諷意味。

“誰！”煙鬥落地的脆響混合着驚恐的聲音，待看清了眼前人，臉色一變，那聲護駕便生生卡在了嗓子了。

“皇上？”聽見聲響，殿外的侍衛眼見就要沖進來。“給我滾！”唐淵急急冷下聲音，喝退他們。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到得比誰都快，這幫無用的東西！

外面的人立馬滾了。

換上一副和善的表情，目光卻不離撒了一地的煙葉，柳芊芊每次給他的量都不多，浪費真是好可惜：“柳愛卿呀，你的事情忙完啦？”意思很明顯，忙完是不是該管管我了？

少女當然聽得懂他的意思，想來這次也确實耽誤了些許日子：“沒忙完。”

“唉……咦！”沮喪不滿的口吻随着一個漂亮的錦袋落在桌上的聲響直升了個音調。直奔過去，迫不及待地拆開：“這次怎麽這麽多？”

“你不是一直嚷着不夠嗎？”還明知過問。

“柳愛卿不必如此客氣。”嘴上說着客套話，心裏卻樂開了花。芊芊這是心情不錯的節奏呀，嗯……難得一見。

柳芊芊也不理他，自顧自地觀賞起牆角的花瓶，就等着他提正事。

唐淵果然開了口：“霁兒近來可好？”

“年試一共兩位九十五分以上的，青霁是其中之一。”少女語氣也緩和了下來。她從不覺得唐淵是個好皇帝，所以才能輕而易舉地為她所控制，但就是這個她眼中一事無成的皇帝卻做了件令她都佩服的事。

試想有哪個父母能親手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別人手上訓練？而唐淵這麽做了，他将十四歲的唐霁送到了那時僅僅十一歲的柳芊芊手中，并任其接任柳溪的丞相之位。朝中市井一片震驚，直嘆雲雪攤上了位如此昏庸又糊塗的皇帝，把自家兒子送出去當質子。

柳芊芊當然明白這是筆交易：她用罂粟控制了唐淵，他就要讓她親手把唐霁培養成雲雪下任君主。自打六殿下展現出他極其聰慧的一面，就成了各宮殿下的靶子，其中尤其是太子最為過分。饒是看護再周全也總有漏洞，輕則皮肉之苦，重則性命之憂。如此下去，唐霁絕活不到改立太子的那天。

所以，送到柳府是最好的辦法。順帶除去似有異心的柳溪，拉不知為何與柳溪不和的芊芊上位，至于什麽“女子不幹政”“色令君昏”的說法啦，柳芊芊自會處理。短短半年，整個朝廷大換血，□□盡數退出政治舞臺。

而青霁有着她這麽多年培養出的忠心，柳芊芊當然會極力掃清一切障礙，輔助唐霁上位，至于剩下那群不成器的兒子，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這是一場互惠互利的交易，她何樂而不為。

深感其心，她甚至沒為唐霁改名。從此，宮中少了位聰明卻弱小的六皇子，柳府多了位名喚青霁的暗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