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情定

陷入愛戀的人仿佛是掉進了蜜罐裏的昆蟲,每一下掙紮都是甜蜜的。

表明了心跡的男女,更是如同被繩子絆住了手腳,恨不能時時刻刻膩在一起。這幾天,楚溆除了必須去當值,看看病人恢複的情況,剩下的時間都快長在石初櫻身邊了。

人家進裁縫鋪子他也進裁縫鋪子,人家進布鋪他也進布鋪,人家吃飯,他也跟着喝湯,就差睡覺值夜了。

張蒼早發現了苗頭,此時還有什麽看不出來的,天天拿楚溆打趣。楚溆才不在乎,心裏有了人,就如同前路點了盞明燈,突然發現了未來的方向,有了奔頭。

只不過,石初櫻也只是在建州城裏多停留了兩日,就又要回去了。回去前,楚溆恨恨地盯着石初櫻,質問着:“就不能多呆兩天?那個藥不采也餓不死。”笑話,他們見一次容易麽,尤其剛剛定了情。

石初櫻只消一句話,楚溆就喝了蜜似的不再抱怨了。石初櫻說的是:“這是大事,得回去找師傅禀告,不然,你娶不到我的。”先前糊裏糊塗的答應了這人,石初櫻雖然不後悔,但這等大事,無論如何還是要跟無名道長禀報一番的。

石初櫻還順便睨了楚溆一眼,那一眼,在楚溆看來滿滿都是情誼。

“……你放心,我已經修書回家,禀報了此事。”楚溆輕輕撫着石初櫻肩頭水滑的發絲,“我楚溆娶媳婦,三書六禮,一樣也不能少了。你放心就是。”自打上回抱過一次後,這姑娘就再不給親近的機會,能拉拉小手都算是好的了。楚溆心裏貓撓似的也沒辦法。

楚溆眼光閃了又閃,又道“你,回去以後就不要老是出門了。”石初櫻聽了這話不由挑眉,心話,這就管上了?

楚溆看她被踩了痛腳似的,少不得耐心解釋道:“說不定哪天媒人就上門了,萬一找不到人可怎麽好。李三又不是正經家裏人,怎麽能做主?”

石初櫻這才羞澀地垂下頭,想了想,說道:“我要看看師傅出關沒有,讓師傅見你一面才成。”意思就是好歹她師傅也得相看相看楚溆這個人。

楚溆胸脯一挺,“放心吧,哥哥我雖不是一表人材,但也不差什麽。你師傅一定會慧眼識珠的。”

“呸!”石初櫻輕啐了他一聲,一扭身,還哥哥,這人天天纏着要她叫他一聲‘哥哥’,人家還沒叫,他倒自诩上了。實在太讨厭了。

再不想離開,石初櫻也背着簍子,帶着幾個大包裹上了騾車。楚溆騎着馬,一路送出了城門,真想一直送到望雲村去,可惜走不開。直到騾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才郁郁地返回城。

雖然這個人才裝進心裏幾日,卻已經滿滿占據了他的心。人一走,感覺心都空了。

一連幾天,張蒼都笑話他像個棄婦一般。

楚溆和石初櫻的事自然帶眼睛的人都看在眼裏,不過,他們都沒有權力過問,甚至樂見其成,畢竟石初櫻如果成了‘自己人’,那藥材就有保障多了。

況且,大楚經歷了十來年的戰火,有些條條框框也早被生死存亡的大事代替了,話說一家子連命都沒了,女人不說當男人使也差不多了,還講究個屁啊!

戰火紛飛的,還哪找官媒去啊?!三書六禮都湊不齊全了,難道還硬挺着?留個後代比啥都強。

石初櫻一路上也是又歡喜又猶豫,甚至還有些想念,整個人就像被糖醋過一般,酸酸甜甜的。

這樣趕了幾天的路回到望雲村,石初櫻喊來李三家的,讓她把家裏好好打理一番,尤其是無名道長住的院子要安排好,說不定過些日子要回來住些天。又吩咐家裏置辦些常用物品,客房也添置些東西。如此忙忙碌碌兩三日,看着沒什麽差的了,石初櫻才返回摩雲山。

此時已經進入夏天,有木華打理,整個摩雲山上再沒什麽可操心的。石初櫻直接跑到無名道長的屋子前,屋子裏還是沒人。轉身又問木華,“師傅還沒出關?”

木華扇着翅膀落在石初櫻肩上,軟軟說道:“估計這幾日差不多要突破了。”

石初櫻不由嘆氣,師傅突個破怎麽就這麽難呢。

心裏長草一般,實在忍不住,石初櫻還是在吃飯的時候跟木華說起了楚溆求親的事。

“……唉,他這人也沒什麽好,長得還行,人也算正派,有擔當,對人也算體貼……唉,其實也沒什麽好的。”石初櫻托着腮,有些語無倫次。

木華有些驚訝,拍着翅膀圍着她轉了兩圈,在她身上很是嗅了嗅。“你這是做什麽?難不成,還能聞出什麽奸情來?”石初櫻白了一眼。

“奸情倒沒有,戀情倒是聞出來了。你身上的異性味道清冽,沒什麽臭味,這個人還算可以。”

木華落在石初櫻給它特制的小靠墊上,順着綢面滑進暄軟裏,抱起一顆果子啃了起來。石初櫻不由也拿了一顆開始啃,卻有些心不在焉。

煎熬了幾日,總算見到閉關室的門打開了,無名道長一身落魄地出現在石初櫻眼前。

“師傅!”石初櫻大叫一聲,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師傅,你突破啦?真的突破啦!”盡管石初櫻覺得無名道長的修為有了一些不同,但真的不怎麽明顯啊。

“嗯,為師總算有了些許突破。”無名道長還是很開心的,捋了捋雜亂的胡子,連忙先去洗漱了。

石初櫻和木華連忙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慶賀無名道長突破。已經很多日子沒有正經吃東西的無名道長還是忍不住多吃了些。

光喝仙泉、雲露什麽的對胃來說真不算滿足。還是要有酒有肉才是幸福。

談起突破,無名道長欣喜之餘有些慶幸,幸虧沒有貪心,只是順氣自然的突破了一點點,不然真的有危險了。這次盡管是小突破,他的經脈已經有些承受不住,有不少損傷,要是貪了大,說不定就經脈爆裂而亡了。

無論如何,有了突破總是進步,師徒二人還是萬分歡喜的。突破過後人還是有些疲憊的,石初櫻早早請師傅休息了。

一夜無話。

第二天上午,見師傅閑着喝茶,石初櫻才扭扭捏捏地跟無名道長說了楚溆提親之事。

無名道長皺着眉頭,雖然他一直要徒弟趕快成親,可真有了眉目,又總覺得一塊好肉被狼盯上了。感覺不爽啊。

石初櫻忐忑地看着師傅擰着眉,不知道師傅怎麽似乎有些不大悅意啊。

好在木華在邊上說了幾句好話,無名道長才吐出一口氣來,說道:“……女大不由爺,總是要嫁的。待為師替你相看相看再說。”

石初櫻都快哭了,什麽女大不由爺啊,難道當初不是師傅您老人家天天催,拼命催着去找親事的?嘟着嘴,石初櫻老大不高興地控訴師傅,無名道長卻不睬她,閉目養神。好一會,才睜開眼睛,吩咐石初櫻取來他的占蔔龜板來,起了一卦。

石初櫻沒有學占蔔,木華也是第一次見這玩藝,兩個都屏氣斂息地看着。半晌,無名道長才捋着胡子,微微點了點頭。

“怎麽樣?”石初櫻急急問道。

無名道長白了她一眼,“看你那急樣?哪裏有姑娘家的矜持?”

石初櫻撇了她師傅一眼,“您有教過我矜持麽?”無名道長氣噎。

木華現在對這師徒二人動不動就鬥嘴已經習慣了。它更好奇占蔔來着。

“快說,快說嘛!”石初櫻眼看要拔師傅的胡子了,無名道長才曼聲道:“卦是好卦。不過也要為師看過人才行。還有他家裏怎麽說也要看看,如果那家子人不待見你,你嫁進去受氣不成?我千萬辛苦教養出來的徒弟可不是為着給人作踐的。”他沒說的是,卦象上有些波折之像,雖問題不大,總歸……好在結果是好的。

這方面,石初櫻還是很信服師傅的,完全沒有多想。她才在世道上混了幾年?看人能有幾分準頭!師傅他老人家已經看破了凡塵,當然比自己強百倍。

“徒兒聽師傅的。”石初櫻明白,師傅絕不會害她,師傅要是說不成,那就只能割舍掉這份感情。她是修煉之人,很知道有些舍棄是必要的。

遠在建州的楚溆再想不到,自己已經在刀刃上轉了一回,差點被‘割舍’了。

留了木華照看山上,師徒二人下了摩雲山。

無名道長已經很久沒有到山下來了,此番看見望雲村還是小小驚訝了一番。待到進了自己家中,更是連連點頭。畢竟是正經屋子,比山上的木屋還是要舒坦些,盡管他已經不注重這些了。

李三一家過來跟老東家見禮。村長聽到信兒也過來打招呼,看着無名道長很是驚訝于他的氣色和風貌之好。想想自己也不過四五十歲,卻已經蒼老,滿臉褶皺不說,腰背也不挺直了,可看看人家,瘦是瘦了些,但一看就是筋骨強健,滿面春風,仙人一般。真是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啊。村長搖搖頭,嘆息一聲,回去了。

時間忽忽又過了半個來月,這天石家迎來了幾匹快馬和兩輛馬車。

楚溆和張蒼、陳天保押送着給石初櫻的真金白銀送到了望雲村。李棟跑進來送信時,石初櫻正和無名道長閑談。石初櫻緊忙起身迎了出去。

石家的院子是用生長的綠竹編成的籬笆牆,大門也是柴扉,整個院子敞闊的很。院子裏和籬笆前後都種上了石初櫻特特引下來的綠植,并淋了些猛虎的尿液,不但可避蚊蟲,山上的野獸也輕易不過來騷擾。

石初櫻招呼李三,直接引了馬車駛進了大門。她自己則站在那,左顧右盼地看着。

楚溆一進門就朝她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石初櫻白了他一眼,傻笑啥!

石初櫻這裏沒什麽多餘的人手,楚溆幾個只好自己動手,連擡帶搬把幾個死沉的箱子運進了石初櫻的庫房。

眼見此時還不到中午,李三家的只好張羅去準備飯食,原來給自家準備的飯這下顯然是不夠了。

這時候,後面一輛馬車上下來一個穿着體面的婆子,頭頂上戴着一朵象征性的大花,這是個媒婆了。

那媒婆自己下了車,唉喲一聲,連連扶腰,看見石初櫻又甩着帕子,上下好一通打量。進而捂着嘴笑道:“這就是石姑娘吧?真真是個天仙一樣的人兒。”

看石初櫻挑眉,她又連忙說道:“大娘我姓郝,你叫我一聲郝大娘沒錯。你家長輩可在?”提起再沒有直接跟姑娘家說話的。

石初櫻行了禮,招呼道:“郝大娘屋裏坐。喝口茶,歇歇腳。”

那郝大娘扭了扭腰,“別提了,這連日趕路,真把老婆子我給累得喲。”從京城到建州坐馬車也走了四五天,只歇了一天,又被楚溆催着趕了三天的路到了這村子裏。雖然中途也常打尖住店,但人在旅途哪能舒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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