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坦誠
無名道長和郝媒婆說了很長時間的話,這時候就由李棟這個小子在屋裏端茶遞水的作陪。
石初櫻沒有去偷聽,但心裏還是有些煩亂。她不得不讓自己忙碌起來,不去想那些事。
她把剛收到的金銀各拿出五十兩,其他的都收進了儲物袋裏。這些金銀與儲物袋裏意外獲得的那些相比,品相還是差了不少。
想那些金銀,也不知道擱置了多少年了,還能保持光亮如新,顯然不是現在的所謂赤金足銀所能比的。
數完錢,人也平靜了不少,她便招來李三家的,安排晚上的飯食。剛走回正院,就看見正廳的門打開了,無名道長率先走了出來。
他看見石初櫻腳步微一停頓,沖她招招手,“櫻子,去給爺爺泡杯茶來。”說着跟楚溆兩個謙讓了一下,便先回他自己的院子去了。
石初櫻轉着眼珠,望了望各人的神情。楚溆朝她眨了眨眼,石初櫻見了便舉步跟了無名道長去了。
下午的時候,張蒼和陳天保打了幾只野雞回來,楚溆也到附近捕了十幾條魚,大家幹脆在院子裏吃烤魚,烤雞,加上李三家置辦的席面,大家圍坐在一起,大吃大喝好不惬意。
望雲村的傍晚很是迷人。西天的晚霞宛如神仙妃子的彩衣,在天空中撒開。紅的、金紅的、金的、紫的、金黃的、粉紅的,一道道霞光把天空打扮得無比輝煌明麗。
山風習習吹來,帶來不遠處池塘裏陣陣的蛙鳴,有晚歸的農人,扛着農具,赤膊走在村道上。小兒們帶着黃犬,在村頭、路邊嬉戲。偶爾傳來幾聲農婦喊小兒回家吃飯的聲音。
現下不是春種和秋收這般最忙的時節,上了年歲的老人們閑來喜歡聚集在村子裏的大樹下納涼,閑聊。望雲村到底沒有過不下去的人家,靠山吃山,望雲山給了他們一個生存的底線。
吃過了晚飯,石初櫻穿了一身簡單的粉紫色行裝,漫步往後山走去。蜿蜒的山道兩邊開着各色的野花,野草也長得茂盛,幾只粉蝶在草叢花間翩翩飛舞。
石初櫻探手從路邊摘了一支虞美人,輕輕轉動着芊細的花莖,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那金紅色的花瓣,嬌黃的花蕊。
楚溆老早瞄見石初櫻出了家門,自己也随後跟了上來,此時見這丫頭一副有心思的樣子,不由快走幾步,趕了上來。“櫻櫻!”
石初櫻回頭,見到楚溆歪着頭問到:“你怎麽來了?”都跟這人說了多少回了,不要‘櫻櫻、櫻櫻’的叫,就是不改!跟木華一個脾性。
楚溆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只牽住石初櫻的手,望山上走去。石初櫻抽了抽,沒抽出來,也就任他牽着了。
“你有心事?”楚溆傾下頭,輕聲問道。
石初櫻把花枝甩了甩,“……也沒什麽。”
“跟我說說。是你師傅對我不滿意?還是缺嫁妝?”楚溆含笑說道。結果,結結實實挨了石初櫻一個白眼,“胡說什麽!”兩人繞過一塊大石,楚溆一揮手,大石被勁力掃了個幹淨,他按着石初櫻坐在大石上。
“那是因為什麽?可再別說沒有……這不像你。”楚溆扶着她的肩頭,低頭望着她的眼睛。
“我覺得,師傅有一點說得很有道理。”石初櫻也不矯情,擡頭看了楚溆一眼,說道:“師傅說,城裏的人家,結親都更看重家世。
以你的家世,娶個四五品官兒家的姑娘都是可以的。這樣的岳家,以後說不定對你還有好處。而且,将來你們的孩子有這樣的外家也有好處的。
現在你們不嫌棄我的家世,說不定将來遇到什麽事兒,就會覺得我這樣的家世沒有一點幫助,少不得有些後悔。
到時候或者冷潮熱諷,或者明裏暗裏擠兌,貶低,又或者冷漠無視,我脾氣也不好,說不得一一回過去,只怕将來你也會後悔娶了我這樣的村姑了。
到那時,蜜偶也變成了怨偶了。”
石初櫻想起下午的時候師徒二人的談話,不由犯了尋思。
無名道長說,從那媒婆講過,楚溆現在身上還有個二等輔國将軍的爵位,雖然爵位偏低,卻也是正三品。這樣的爵位娶妻也得獲封個夫人的。她是不在乎這些,但她嫁了楚溆,将來難免也要與這些夫人貴婦打交道,她的家世不可避免會成為別人的話題和指摘之處。
師傅說,年輕人,情易熱,愛沖動,一時情濃,你好我好就結了親,等将來人事變遷,人變得理性了,思慮得多了,指不定就為今日的選擇後悔。挨着日子過,到底不爽快。
楚溆低聲笑了起來,“你就為這心神不定?嗯?” 他的聲音低沉,目光灼熱,石初櫻臉紅耳熱,不得不偏過頭去,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腳,嗔道:“這還不是大事?”
“當然是大事。那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在意家世、背景,想選你說的那些人,根本不用等到現在?說不定孩子都能滿地跑了?傻瓜!”
楚溆目光亮晶晶,如晨星一般,直映到石初櫻的眼裏、心裏。她不說話,只輕輕踢他的腿,楚溆就那麽笑着,任她踢。
“傻丫頭,我并不覺得你的家世有什麽不好。你爺爺說的固然有道理,可你也想想另一面,朝中的官員,姻親之間多有牽連,一個不慎,那也是抄家滅門之禍。
無論是岳家還是外家,到時候哪有不跟着受累的?你說,這又怎麽算?”
石初櫻聞言也不由擡頭仰望着他,滿心佩服地說道:“……你還想得挺深遠的,我以為你挺傻的呢。”
“你才傻呢!”
石初櫻挨了一個頭崩,歪着腦袋控訴地看着那人。
“你還委屈了不成!你也不想想,咱們倆又不是七老八十了,怎麽就不能情熱意濃了?難不成要等到你師傅說的什麽都涼了,權衡了各種利弊了,才成親?
那樣成親還有什麽趣兒?不過是搭夥過日子罷了。
櫻櫻,你記住,以後啊,無論有什麽心裏想不開的,都跟我說說。我總歸比你年長幾歲,明白的事也多些,這兩個人在一起日子長得很,坦誠很重要。
就像今天這樣,你不說,我可能就根本猜不到你到底為什麽發愁。 這樣下去,就離搭夥過日子不遠了。記住了麽?”這老頭可真難讨好,就這樣還給他楚溆下絆子呢。虧得他看得緊,不然媳婦兒都讓他給吓跑了。
“……知道了!”石初櫻小聲答應着,感覺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想太多,又覺得自己有些沒用。
“咱們走走吧!”楚溆牽了石初櫻,在晚霞中漫步。
“這望雲山是個不錯的地方。有山有水,還有美人。”說着含笑斜睨了石初櫻一眼,“我看以後,咱們就在這建個別莊,這裏的夏天比京城涼爽了許多,到時候咱們夏天就過來住些日子。”
“你喜歡這裏?”石初櫻斜望着他問道。
“嗯,有你的地方我都喜歡。尤其是這裏。”
“你要是喜歡采藥,将來我陪着你,我雖不識得草藥,但給你開路什麽的還是可以的。而且,我也增長了不少經驗。”楚溆說道。
半晌,楚溆又幽幽地說道:“……這次不能幫你背米糧去木屋啦。”說着撫了撫石初櫻的頭發,“明天就得趕回去。”
石初櫻眨着大眼,似乎含了水,“回哪去?”
楚溆停住腳步,扶着石初櫻的腰肢,頭低下來,頂在石初櫻的頭上,輕聲說:“要回京城去。你的藥很好,這一個來月,大人已經恢複了很多,雖然還不能說話,但已經清醒了。
要把大人送回京城去。太醫院也在其它地方找到了這些藥材,也就不必遠離京城治療了。
這次的行刺下毒也要有個結果的。
還有我們的親事。宗人府那邊,宗室子弟,宗女,一年到頭生老病死,婚喪嫁娶的事多了去了,沒有人去追、去打點,指不定什麽時候才能給辦下來。這事自然得我親自去跑才成。”
石初櫻微微仰起頭,看着他,兩人呼吸相聞,楚溆忍不住将人擁進懷裏,緊緊地箍着,以此來緩解身體的叫嚣。
“……別這樣看着我。我會忍不住的。”他聲音低啞地在她耳邊說道。
石初櫻輕輕伸出手,回抱着他勁瘦的腰,把自己埋在他懷裏。“你要聽話,乖乖地等着我。嗯?”
“……嗯!”
“自己少進山去,夏天毒蛇猛獸多,你一個姑娘家,還是小心為上。功夫再好也有失手的時候,切記大意。”
“木屋的事不急的話就等我回來一起去,你一個人背少了不值當,背多了太累。”石初櫻聽着他一句句的叮囑 ,這才覺得這個男人實在也蠻啰嗦的。不過,啰嗦得好甜蜜。她歡喜的一一應了。
這要是換成她師傅,這人早尥蹶子或者嗤之以鼻了。果然,情人的啰嗦那也是纏綿情話,只有嫌少的,沒有嫌多的。
“……那,你要去多久?”石初櫻揪着某人的衣襟,悶聲問。
“從這裏到京城,少說十天,走得慢的話,半個月至少。此外,宗人府那裏快則三五天,慢了指不定什麽時候,這個我會盯着。
我會給你捎信來。還有,你很該給哥哥我做點針線吧?到時候記得讓來人捎回去啊。”
沒有自覺性的某人在懷裏蹭了蹭頭,“你不要嫌不好就成。先做個荷包吧。”
楚溆的大掌狠狠地揉了揉某人的發頂,惡狠狠地說道:“可真是個懶怠的!算啦,荷包就荷包吧。”
夜色漸濃,月亮上了樹梢,情人間的喁喁情話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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