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誘惑

莫勤輝他無力的靠着牆，閉上眼睛，對着空氣自言自語。他幾乎都要習慣有人陪伴了，卻從沒想過這樣子的關系，并不牢固長久。原來借來的人，就是如此。關系普通，誰都不會為了誰而遷就。還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一個人了，沒想到此刻，卻快被寂寞給逼瘋了。

莫勤輝拿起手機，瞪着屏幕發呆。屏幕從亮變暗，他滑動一下，屏幕再次變亮，過一陣子，又暗了。他來來回回滑動好幾次，屏幕亮了暗、暗了亮。他拿着手機仰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動也不動許久，最後閉上眼，睡着了。

國棟起床時已經接近中午。走出房門外時，看見思凡正在收折衣物。

＂思凡，昨天，對不起，我不該吼你的。＂

國棟對自己昨天的行為感到後悔，他搔搔頭，不好意思的向妻子道歉。

＂沒關系啦！是我不好，你忙成這樣，我卻連做頓飯，都沒有。＂

思凡心裏覺得委屈，但不想表現出來。國棟就像他的名字一樣，是這個家的棟梁，不能垮。她不想再增加他的負擔了。

＂才兩個人，我下面吧！行嗎？＂思凡還是溫柔的笑了。

國棟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麽。他知道思凡再怎麽做，也就是那幾樣，清淡得很。

＂對了，十一點的時候，Ada 來電話，下午兩點有會，記得準時。＂

思凡突然想起來，轉告國棟。

Ada是國棟的秘書，跟着國棟做了五、六年，剛剛結婚沒多久。臺大外文系畢業，英語好、又細心，是國棟的好幫手。

＂我知道了。”

國棟低頭察看手機，怕漏掉重要訊息。

思凡看着國棟依舊低頭忙碌，心裏很掙紮，不知道要不要告訴國棟，該掃墓了。她燒開水，放下兩把關廟面，再加入松坂肉、蝦仁、筍片還有黑葉白菜，光用鹽調味，煮了五分鐘，最後才加油蔥酥還有芹菜末。盛在碗裏之後，她小心的淋上一點香油、胡椒粉。

她自己覺得，一碗面裏頭有湯、有肉，有紅、有白、有綠，有山珍又有海味，十足的營養滿分。她端至餐桌，喊國棟過來吃面。

國棟低頭看着手機，踱步至餐桌前。落座之後，他拿起筷子，深呼吸，心裏嘆了一口氣。又是白水下面，思凡難道都不知道，湯該用高湯才鮮美嗎？他撥撥漂浮在碗裏的白菜葉子，挑了一只蝦子吃。蝦子的肉很結實，也很大只，非常新鮮。國棟心想這蝦子到了思凡手裏，算是糟蹋了。

等會兒要開會，國棟一碗面吃得唏哩呼嚕，飛快的吞到胃裏。

＂吃慢點，小心燙。＂思凡看國棟吃得急，怕他燙了嘴。

＂思凡該幫爸、媽上墳了。這個周六早上，我們一起去，記得買花呀！＂

國棟吃完面，擦擦嘴。想起昨晚上沒能說的話，連忙告訴思凡。

＂你那麽忙，我自己搭出租車去，可以的。＂

思凡有點感動，眼眶都紅了。

＂每年都是我陪着妳，再忙也得擠出時間來。＂

國棟走至思凡身旁，摟摟她的肩膀。

＂別讓婆婆知道。你陪我掃墓，她會生氣。＂思凡擔憂的交代。

＂我知道啦！我也不想讓妳難做人。清明節連假要回臺中家祭祖，多半要住幾天，妳忍耐幾天好不好？＂

國棟知道自己的母親不喜歡思凡，多半又要酸言酸語一番。

＂婆婆的手藝比我好多了，你跟浩偉有口福了。＂

思凡抿着嘴笑了一笑，岔開話。她不想跟國棟讨論婆媳問題。

＂老婆的菜健康，吃了沒負擔，也很好。”

國棟暗暗嘆息，但嘴上還是誇獎着妻子。

國棟匆匆沐浴一次，企圖讓自己看起來精神點。他換好衣服後，打開門搭電梯，開車上班去。

莫勤輝昏睡至中午，是肚子餓到受不了，方才醒了。他打開一碗阿Q桶面，用飲水機的熱水沖了。過五分鐘，揭開蓋子，拿起筷子，就着剛剛打開的水煮鲔魚罐頭吃。

他按着遙控器打開電視，從第一臺開始轉，一直按到一百多臺，綜藝、新聞、戲劇，連股市分析、賣藥、念佛、阿們通通都有，就是沒一個他想看的。他無聊地關上電視，換聽音樂。林俊傑的修煉愛情，他很喜歡的一首歌，尤其是MV，超有感覺。很可惜，他是演員，沒機會跟林俊傑同臺，不然他也想要他的簽名CD。

思凡不能出來，他只好自己看劇本。他本想找小張對劇本，可是這個助理什麽都好，就是長相滑稽。一個胖胖壯壯的男生，偏偏生了一對八字眉，天生苦相，卻又愛笑，聲音還細膩得有點娘，老像個小醜似的。如果找他對戲，什麽感覺全飛到九霄雲外。

莫勤輝一個人當兩三個人用，除了演繹自己的部分，還要充做女主、女二、男二，甚至連路人甲也嘎上一腳。攪和一個下午，他覺得自己快瘋了，再這樣下去，鐵定得進精神科，進行心理咨商。

他拿起運動用的背包，打算上健身房運動。最好把自己累趴了，就不會胡思亂想。再将手機裝入背包前，他忍不住還是看一眼。不過就最近的事，但他被制約了，就像巴夫洛夫實驗中的那條狗。

莫勤輝都挑冷門時段上健身房，從來沒有在下班時段來過。晚上六點以後的健身房，一波波的年輕上班族不停進來，占滿了所有器材。與白天的冷清，跟都是老先生、老太太的情況，差異太大，他幾乎無法适應。

他在跑步機上被認出來，越來越多年輕女生聚集。她們彷佛忘了來運動的目的，只專注在眼前這個英俊的男星上，手機側拍的側拍，錄像的錄像。莫勤輝開始覺得自己像馬戲團裏的猴子，再一會兒，可能就要他表演倒立吃香蕉這種橋段。

他慌張的停下跑步機，急欲匆匆逃離。下跑步機時還因為慣性，一時間不适應，差點摔跤。有個綁馬尾的大眼女孩，堵上來要求合照。莫勤輝尴尬的拒絕，但是這一耽擱，已經被包圍了。這一行做再久，他都不習慣這種狀态。

終于拍完照，簽完名。莫勤輝連沖洗都不想，直接到置物櫃拿背包走人。他逃到大街上，一身汗黏膩到不行。三月下旬春天的夜晚，仍帶有寒意，他拉緊運動外套的領子，快步回家。

浩偉進門之前，思凡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着莫勤輝主演的電視劇。Smart TV直接連網，想看随時看，不像以前得受時間限制。對思凡而言，莫勤輝算是路邊撿回來的弟弟吧！只是撿回來的弟弟，越看光環越大。她好像當不起人家的姊姊。

＂媽，我回來了。＂浩偉進門慣例要打招呼問好。

思凡關上電視，幫兒子接下沉重的書包。

＂浩偉，餓不餓，想吃什麽？媽去做。＂思凡拍拍兒子的背。

＂媽，我想吃火腿蛋三明治，再喝一杯牛奶。＂

浩偉的聲音有着走過變聲期，蛻變長大後的低沉。

＂浩偉長大了，媽媽還可以抱抱你、親親你嗎？＂

思凡有點心酸，時光飛逝，一轉眼兒子都這麽大了。

＂媽，我又不是小寶寶。＂浩偉忍不住抗議了。

＂去洗澡吧！洗完就能吃了。＂思凡笑着對兒子說。

她做好二份。想着國棟回來晚，也許會餓，思凡多做了一份。畢竟是多年夫妻，昨天的事情已經過去了，沒有隔夜仇。

莫勤輝逃回家，洗淨一身汗水，癱坐在沙發上。運動過後，肚子餓了，卻因為走的急，忘記買吃的。他嘆了一口氣，又是一碗泡面解決，不過這回加了一個泡菜罐頭，又酸又辣，當成吃韓國拉面，味道也很好。

慣性打開電視，讓聲音影像充斥整個空間。他心想若是沒了這個好東西，寂寞真的會殺人。終于忍不住，他拿起手機，發一條信息。

＂大姊，睡了嗎？昨天跟先生吵架？還好吧！＂

莫勤輝一邊打字，一邊思索該如何遣詞用字。

思凡正在泡澡，聽到手機的警示音，她拿過來看，不由得笑了。

＂我正在泡澡，還沒睡呢？＂思凡回傳。

＂泡澡還滑手機，小心手機掉水裏。＂

泡澡？莫勤輝腦中的畫面有點旖旎。

＂手機防水，不怕。＂思凡又回了一條。

＂我明天上南門市場買鹵味，妳要不要逛菜市場呀？一起去？＂

莫勤輝得準備祭奠祖父的供品。

＂跟明星逛市場？我不想上數字周刊。”

思凡剛剛點開FB，看見同學分享的－捕獲野生莫勤輝。她現在有點怕了。

＂大姊沒事啦！我們都一起吃過那麽多頓飯，也沒怎麽樣。我戴上口罩、帽子就好。菜市場誰都能去，不會怎樣啦！＂

莫勤輝的心，突然蹦的一下，劇烈跳動。忽然間他意識到，思凡開始認知他的身分，二人之間不可能在像之前，那樣沒距離、無拘無束。但他不想放開這段友誼，企圖安慰她、引誘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