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飛

莫勤輝的家具，最終還是思凡拿主意挑出來的。因為是複刻版，比原廠便宜很多，但是質量上乘。

搬家的日子，彬哥特意挑過，是個大吉大發的好日子。按照習俗，入厝的時候，總要請親朋好友，來熱鬧熱鬧。彬哥帶着經紀公司旗下的工作人員，一起到莫勤輝的新居，給新房子添人氣。

小張跟了莫勤輝多年，早成莫逆，自然是跟前跟後的忙。

＂老板，又買了新房子，也該幫房子找個女主人。你看看，入厝的大小事，都是我忙着，要是有個女主人，多好。＂

小張曉得李芷芸和莫勤輝鬧別扭。李芷芸天天透過手機，煩着小張幫幫忙，可是小張實在幫不上忙，因為只要一提到她，莫勤輝就莫名的發火。

＂小張，這房子布置、擺設，看起來像沒女主人的樣子嗎？也不過就幫忙訂餐點、弄點喝的，這麽啰嗦！＂

這房子，原本裝修就走簡單風格，所有的牆面漆成百合白，木作是山毛榉材質。思凡依着風格，朝北毆極簡的方向，挑出來的沙發、餐桌椅。窗簾也配合着，是素白無缇花的純棉布料。就連牆上挂的畫，也是思凡從畫廊請人挑好帶來。其實，就短短不到二十日，原本空蕩蕩的房子，已經被布置得溫馨有人氣。

莫勤輝昨日，向老房子正式告別，将所有的童年回憶裝箱，一起搬到這個新家。而新房子有着思凡親手布置的痕跡，連床單、枕頭，也是思凡挑的。舊的記憶，裝箱；新的記憶，開封。

＂莫大哥，今日喬遷，恭喜你！”是李芷芸傳來的信息。

＂謝謝！”莫琴輝回傳

＂莫大哥，我想你了，我可以去看你嗎？＂

＂臺灣太熱，你還是留在上海吧！＂

＂上海一樣熱。”

雖然隔着手機，見不到人，但是他可以想象，李芷芸執拗的模樣。

是要求視訊的鈴響，莫勤輝瞪着手機屏幕良久，他最後選擇關掉網絡。

思凡給莫勤輝挑了一張非常大的餐桌，此刻桌面擺滿了餐廳送來的外燴。新居內觥籌交錯，賓主盡歡。彬哥給莫勤輝送來一盆蘭花，其他同門藝人，也聯合送了琉璃擺飾。思凡刻意的留白，剛好給蘭花、琉璃找到栖身之所。

終于送走了所有賓客，莫勤輝與小張一起收拾善後。當小張也走了以後，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莫勤輝一時間無法适應。

＂凡，遠在劍橋的妳好嗎？今天是我入新居的第一天。這房子是妳一手所布置，妳應當在這裏的。沒看見當所有對象各得其所後的全貌，真的很可惜。

八月底的臺灣，熾熱無比，劍橋呢？緯度高，應該好多了吧！

小帥哥喜歡新學校嗎？

凡，可否答應我，不要再哭了。小心眼睛會哭壞的。”

人去樓空後的寂寞，重重的寂寞包圍着莫勤輝。雖然是夏日，他卻覺得有涼意。

思凡到英國已經過了半個月，現在回複的訊息，越來越短。圍繞着浩偉的內容，總有無盡的哀傷。莫勤輝的母親，愛自己勝過愛他。是以莫勤輝很羨慕浩偉，有個如此愛他的母親。

思凡是個學不會放手的母親。莫勤輝知道思凡租下一間短期公寓，打算先留在英國。而思凡夫妻，因為浩偉的關系，也陷入冰點。思凡嚴重的分離焦慮，讓她的精神一直處于不穩定狀态，不由得莫勤輝不擔憂。

＂莫小弟，國棟今天來電。希望浩偉開學後，我能盡速回國。你是知道的，我真的做不到。現在浩偉在我身邊，我還沒真正失去他，可再過兩日，那個吞食小孩的怪獸，就要吞噬我的浩偉，我該怎麽辦？

劍橋的陽光和煦，氣溫舒适。可我始終覺得冷，也時常不自覺的顫抖。看着浩偉跟着同行的孩子，每日開開心心出門，一起上語言課程，我就心如刀割。這幾日我開始睡不着，夜裏我就坐在他的身旁，守着熟睡的他。回憶他小時候可愛模樣，便覺得有千萬個不舍。

劍橋與臺北有着八個小時的時差，我這裏将要太陽西沉，而你該睡了吧！祝你有個好夢。＂

國棟一直無法理解，為何思凡不能像其他孩子的母親，縱然不舍，還是可以放手讓孩子單飛。帶着浩偉就學的思凡，他萬萬沒想到，從此就滞留在英國，不肯回臺灣。國棟納悶，兒子固然重要，難道丈夫就不重要？國棟不禁懷疑，自己在思凡心中的地位。

王麗雅在辦公室裏，穿着依舊惹火。有不少未婚的男同事，有意無意的，都會逛到秘書室附近，有送咖啡的，也有送下午茶的。她全都笑咪咪地接受了，只是轉頭就送進國棟的辦公室裏。

國棟那天聽到了其他秘書的議論，知道王麗雅的人緣差。不過畢竟是自己的秘書，能力好，又細心體貼，自然還是偏袒她的。

因着職位高的關系，國棟不太上員工餐廳，怕給其他用餐的員工壓力，都是請秘書代買飯盒。王麗雅怕國棟肚子餓，多半也就買回來一起吃。國棟可憐她被排擠，有時候也會找她進辦公室一起吃飯。

＂副總，明年一月份的美國CES消費電子展，我可以支持參展部門嗎？＂

王麗雅難得的，将長發盤在腦後，梳成典雅的包頭。襯衫規規矩矩的扣上該扣的扣子。她與國棟在辦公室一起吃中飯。

＂站攤位很累的，支持研讨會也不輕松，這不是妳的工作，何必呢？＂

國棟低頭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女子，細白的腿，一雙尖頭細跟高跟鞋。他不由得想，穿着高跟鞋站一整天，那不是普通的辛苦。

＂副總，我不想當一輩子的秘書。＂

王麗雅低着頭，百般聊賴地撥弄着飯盒裏的菜。垂下的眼睑，閃動着又黑又濃密的睫毛。

＂那好吧！那以後相關會議妳也一起參加。”

是呀！一個能幹、厲害的女人，當秘書是埋沒了，他願意幫她一把。

國棟看着王麗雅閃耀着光輝的面容，想起思凡以前工作的時候。他們倆是同公司，隔壁部門的同事。電子業男生多，女生少，思凡剛畢業，工作認真、配合度高。加上未婚、脾氣好，很受上司跟男同事的喜愛。她身旁，永遠都包圍着一群蜜蜂、蒼蠅。而他每天隔着一道走廊看呀！看的，怎麽樣也找不着機會讓思凡認識他。

還是因為公司辦羽球賽，規定每個部門都要參加。女生少，思凡得下海打混雙。他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從場邊找到機會搭讪，借口教思凡打球，這才讓思凡對他有印象。時間真快，一晃眼都已經是十幾快二十年的夫妻。

李芷芸還是飛到了臺北，這回依然沒有先跟莫勤輝打招呼。他想躲着她，她就不讓他躲。這個城市，不是李芷芸熟悉的地方。縱然說着同樣的語言，陌生的地方就是陌生。

＂師傅，能不能送我到這個地址去。＂

此時日正當中，一陣大風刮過來，呼呼的吹着蒸騰的熱氣。李芷芸的長發，給風吹得随處狂舞。她搭上出租車，拿着小張給的地址，直奔莫勤輝的住所，想給莫勤輝一個，不知道是不是的驚喜。李芷芸從車窗外看着街頭，來來往往的人車。這個地方與自己長大的城市，有着不同的面貌。招牌是她會看但不太會寫的繁體字，市街沒有老上海的味道，也沒有新上海繁華。這是她的情人，長大的地方，她想将它看清楚。

＂張大哥，我是芷芸，你能不能幫幫我，警衛說莫大哥出國了，你知不知道這回事？我怎麽沒聽他說？＂

這一天的太陽毒辣，李芷芸拉着一只行李箱，站在一樓空曠的大廳，坐在平臺式鋼琴旁邊的沙發上，打電話向小張求救。

＂我現在人在他家樓下，你有沒有鑰匙？我記得他不在國內的時候，你們會找人幫他打掃屋子，對不對？＂

毒辣的日光穿透二層樓高的落地窗，斜照在李芷芸的臉上，即便室內冷氣極強，她的半邊臉仍是熱烘烘的難受。

＂李小姐，妳怎麽來了？也不先打聲招呼。＂小張非常驚訝。

＂老板上星期說了，想出國散散心，要我幫他找旅行社安排，昨天晚上才飛出去。妳來的不巧，不然還碰得上。＂小張接着說。

＂那他上哪個國家，能不能告訴我。＂

一個女生自己拎着行李來找莫勤輝，大廳櫃臺的警衛跟秘書小姐，都悄悄地，拿着斜眼瞄着李芷芸。困窘的情緒在李芷芸的心底漫開，讓人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的。

＂老板先飛英國，可是到底在哪裏，誰也說不準。臺灣的護照，在歐盟地區可以免簽證居留九十天，基本上，可以去的國家太多。李小姐，妳在那裏等等我，我去幫妳開門。沒地方住，先住老板家吧！＂

小張當李芷芸可能是未來的老板娘，就想讨好她。

＂張大哥，你別跟莫大哥說我來過呀！我沒先打招呼，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