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征兆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今天有兩個男人，到這遙遠的異鄉，對着一個傷心的母親，沒有安慰，只有添堵。林思凡，此刻真的是心思煩亂，幾乎快要發瘋。

“我不勉強妳，下午會議結束後，我再過來。”

宋家明的手，修長幹淨，指甲修剪适宜。思凡看着他的手，見他推開沒動過的盤子。宋家明閉上眼睛，似乎想忍耐着什麽。他深吸了好幾口氣，這才站起身準備離開。

“啊！要走了，這麽快。你連一口都沒碰。”思凡擡頭凝眸看着宋家明。

“舍不得我？那我留下來。”宋家明嘴角上揚，他的眼中放出一絲異彩。

“你誤會了，我只是看你沒吃東西。”思凡緩緩地低下頭，牽強地笑了一下。

“唉！該走啦！我人再不到，會議要延遲了。記得等我。”宋家明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聳聳肩。

“家明，別……別再來找我。”

思凡的眼睛，迷蒙的閃着水光。她又擡起頭望着宋家明，唇畔有一抹悲涼的笑。

宋家明搖搖頭，他慢慢地靠近思凡，輕輕撫摸思凡的頭發。

“當年妳欠我的。躲了那麽多年，終于讓我碰上。這一回，沒那麽容易放你走。”

他拍拍思凡的肩膀，潇灑轉身離去。

莫勤輝感覺自己彷佛像空氣一般，沒人在意他的存在。而他目睹這一切，讓他所有的胃口，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胃裏彷佛被塞進一顆大石頭，沉墜得難受。喉嚨也跟哽着一根魚刺似的，卡着說不出話來。他在內心裏大喊，林思凡妳搞清楚沒有，妳是有夫之婦。

莫勤輝看着思凡的目光，随着宋家明的背影而流轉。一股酸溜溜的醋意，直沖心頭。

“凡，我大老遠地跑來，陪我去走走？”

莫勤輝按耐下所有的不悅，悲哀自己此刻，內心淌着血，但是還要強顏歡笑。他故意蹲到思凡身側，仰着頭，以那無比明亮的眼睛看着她，然後溫和的笑了。

“嗯！但是要先喝完姜湯。”思凡收回目光，整理了紛亂的思緒，對着莫勤輝微笑點頭。

“我聽話。”他俏皮的回答。

莫勤輝突然間伸手抱住思凡，而且很緊很緊，簡直像個孩子跟母親撒嬌一般。他提醒自己，他甚麽都不會，只會演戲，他要拿出最精采的演技，讓思凡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怎麽啦！跟個小寶寶似的”

在思凡眼中，莫勤輝像個貼心、懂她的大男孩。有着無與倫比的相貌，還有讓她安心的氣質。他是這世上，她唯一願意吐露秘密的人。可是他突如其來的親密舉措，讓思凡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

“浩偉不在，妳可以把我當成他。”

莫勤輝趴在思凡大腿上，動也不動。她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他是開玩笑還是真心。

“我沒那好命，有你那麽大的兒子。快起來，別耍賴。”

林思凡被他逗笑了，她推推莫勤輝的頭。但莫勤輝整個人是放松的，沉甸甸的人，随便思凡怎麽弄，他就是不肯動一下。

“我不要，我不管。妳可以把我當成争寵的孩子，我也沒關系。那個宋家明也不知道是誰，他在這裏，妳連正眼也不看我一下。林思凡，那個人很危險，我要保護妳。”

莫勤輝的聲音，帶點無賴的味道，卻又有着幾分真切的情意。讓思凡的心，被溫柔的牽動。她心想，這個傻孩子，千裏迢迢一個人，來到這個不熟悉的地方，抱着她，說要保護她，不管真假，都讓人感動。

“勤輝呀！你真的要保護我。當弟弟的要保護好姊姊喔！”

林思凡累了，她也彎下腰，趴在莫勤輝身上。不一會兒莫勤輝扭動身體，擡頭挺直身子，思凡跟着起來。此刻他蹲着，她坐着，兩個人的目光相對，凝眸注視彼此良久。莫勤輝一把将思凡摟進懷中。他拍打着她的背，輕輕地、輕輕地。

莫勤輝絕望的想，被當成弟弟也好，這樣他就可以永遠看着她。他低頭親吻懷裏這個女人的發，這個遲鈍的女人，需要人家照顧，需要人家守護。他願意照顧跟守護，然後什麽也不求，只求像這樣，偶爾能抱抱她，聽聽她的聲音就好。

許國棟從來沒那麽無助過，妻子不在，他的生活，完全亂了。縱使思凡已經找好家管員，妥善處理家中事務。或許家裏依舊一塵不染，衣服也是洗得幹幹淨淨，甚至連早餐消夜，也一應俱全。這樣安排好一切才離開，他的生活依然一蹋糊塗。

早晨沒有人替他搭配好該穿什麽，沒有人泡一杯濃淡适中、溫度合宜的咖啡。他不習慣襪子、內衣的收納方法不一樣；他不習慣一個人睡一張大床；他不習慣聽母親，打電話來抱怨自己的弟弟、妹妹；他不習慣應付父親，朝他要打牌的錢；他不習慣……。他很忙，這些瑣事，他以前不需要面對。

“副總，今天你幾點下班？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王麗雅最近的穿着，素淨專業許多，眼睛也不那麽藍藍紫紫的，看上去舒服多了，很有一點當年思凡工作時的味道。

“上夜店嗎？那是年輕人的專利。妳跟工程師他們去玩吧！我再看一下Marketing 部門送來的資料。”許國棟笑着對王麗雅揮揮手。

“副總，開規格是處長跟設計部門的事情，你幫他們都做完了，那他們做什麽？”王麗雅站在辦公桌前面，手叉着腰，一付任性的模樣。

“怎麽啦！蜜蜂、蒼蠅都不見了？找我這個大叔湊數？大叔有老婆的，不能跟妹妹出去玩。”國棟笑咪咪地嘲笑王麗雅。

“大叔的老婆不在家，跟妹妹吃頓晚飯而已，又不犯法。走啦！”

王麗雅與Ada的個性大不同。Ada中規中矩、老實。王麗雅卻是個活潑、外向的。王麗雅當許國棟的秘書一陣子之後，越來越熟，漸漸的也沒那麽禮貌，有時候還會癟嘴、耍賴一下。他成天對着一群大男人，回辦公室看見一個會撒嬌的秘書，感覺其實也挺不錯的。

“可是……”許國棟猶豫着，畢竟已經晚上八點半，肚子也餓了。

“走啦！人家快餓死了。有一家新開的餐酒館，臉書上推薦的，我們去試試？”王麗雅抛着媚眼，還挑了挑眉，就是要國棟一起去。

“好好好，妳等一下，我先關機。”

國棟是喜歡吃美食的，聽到是好吃的，猶豫再三也還是心動。

王麗雅雀躍着，點頭轉身離開辦公室。

這是一家光線昏黃的Lounge Bar，有着舒适的沙發，放着讓人放松的Bossa Nova。 俊美的服務生，帶領國棟兩人，到一個算隐密的角落位置，有着流蘇簾幕半遮掩着。

王麗雅是識途老馬，她熱心的推薦紅酒炖小牛肉，還有西班牙海鮮炖飯。等服務生來了以後，王麗雅笑吟吟的喝着水，讓國棟負責點菜。國棟因為要開車，沒點酒精性飲料，只要了沛綠雅。倒是王麗雅，要了一杯純麥威士忌，讓許國棟訝異。

“麗雅，威士忌是烈酒，妳萬一喝醉了怎麽辦？”國棟擔心地問。

“我的酒量很好，千杯不醉。而且副總你不是沒喝酒，你可以送我回去呀！我一個人住，再晚都不怕的。”

這頓飯吃了超過兩個鐘頭，王麗雅不僅只喝一杯純麥，還喝了好幾杯調酒。不過她的酒量真的很好，始終面不改色。國棟是個不煙不酒的人，電子業不像傳産，無須搞燈紅酒綠的應酬，所以他還真的沒看過女人那麽能喝。

他結完帳，與王麗雅并肩走到停車場。這時已經是半夜十一點，王麗雅一個女孩又喝了酒，國棟不放心讓她自己搭計程車回家。

“麗雅，告訴我家住哪裏，我送妳回去。”

國棟低頭看着因為酒，眼睛水汪汪的麗雅。

“副總對我真好。”王麗雅往許國棟這裏湊過來，手就挽上了他的手臂。

國棟駕着車，開在敦化南路上，現在不像白天，路樹遮陰覺得舒服。夜裏的敦化南路，路樹搖曳，有着陰森森的氛圍。國棟想，轉眼又是中秋，思凡一直不願意回來，該是團圓的日子，夫妻卻不在一起，他很寂寞。

王麗雅獨自住間一房一廳的小套房，她的父母都在國外，沒有家人陪伴。

終究是喝多了，王麗雅路走得搖搖晃晃，整個人幾乎是扒在國棟身上。國棟送她到家門口，可是王麗雅連拿鑰匙開門都做不到，還是國棟幫她開的門，送她上床。

“帥大叔。妹妹喜歡帥大叔怎麽辦？”

國棟幫麗雅蓋好被子，替她打開空調，打算轉身要回家。沒注意王麗雅已經起床，就在他身後。她抱住他的腰。

“妹妹喜歡帥大叔怎麽辦？”

王麗雅環抱着國棟的腰，挨着他的身，轉到他的面前。他低下頭，看着她的一雙眼睛。她的眼睛因為酒精的影響，分外晶亮，直像要滴出水來似的。麗雅喝醉了，胡言亂語。她這樣抱着國棟，讓國棟手足無措，一顆心蹦蹦地狂跳，慌張得不得了。他連忙掙脫王麗雅的擁抱，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