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七夕節當天,封白考慮了很久,最終給蕭厲送了一塊表。
相對比較小衆的牌子,表盤卻做得相當精致,既不顯得俗氣,也不廉價。以蕭厲的家世,什麽好東西沒見過,但這也不妨礙他開心的像要跳起來,當即大力摟着封白又是親又是蹭的,後者的衣服被他弄得一團亂,終于忍無可忍的推開。
“我們今天不在家吃了,出門玩。”
前兩日聽了薛哲一席話,當晚回家封白認認真真寫了個計劃表,早上幹什麽、中午做什麽,巨細無遺。這會兒是上午十點多,兩人開着車從家裏出來,直奔市中心最好的電影院,封白已經提前訂了票,買點爆米花就直接入場,蕭厲與他并排坐着,見對方把眼鏡摘下換上3D的,不由得問:“白哥,你這樣看得清麽?”
“……嗯。”封白其實半點近視沒有,戴了多年的只是一副平光鏡,是當時為了裝斯文整的,後來就一直沒取下來。
這會兒他突然想起薛哲的話,什麽戀人之間要坦誠,太多的隐瞞可能會造成感情分裂。反正也是無關緊要的小事,他猶豫了大概三秒,還是決定嘗試一下:“其實我視力很好。”
“嗯!”電影已經開始了,蕭厲聚精會神的盯着屏幕,壓根沒聽清封白到底說了些什麽……于是就這麽悲劇的錯過了。
因為猜想對方會在文藝小清新的片場裏睡着,封白定的是爆米花商業片,劇情俗套、特效炫酷,圖得就是一個爽。伴随着鏡頭越升越高,又猛然往下拍去,觀衆發出一聲驚呼,原來不知何時,主角已置身于萬丈高空,此時正要摔不摔的挂在繩子上,搖搖欲墜。
封白的喉結滾動了一下,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收緊了。
3D眼鏡加上環形屏幕,讓觀衆如臨其境,而封白這人什麽都不怕,卻有個致命的也是唯一的缺陷——他恐高,而且是非常嚴重的那種。
僅僅過了半分鐘不到,他已經腿腳發軟,不由得閉了閉眼。坐在邊上的蕭厲發覺了不對,喊着爆米花轉頭問了句怎麽了。
封白一向不喜歡在人前示弱,當即便閉上眼,打算等這段過去後再睜開。蕭厲看了他幾秒,突然握住對方有些冰涼的手指,攥在掌心裏細細的摩挲。指尖傳來的溫度讓封白心中一動,他輕輕吸了口氣,反手拍了拍對方的手背,示意自己沒事。
從電影院出來的時候封白還有些腳軟,所以他故意最後一個離場,為的是不讓別人看出有異常人的下樓速度。蕭厲在門口等着,見人出來,上前将其擁進懷裏,略帶着些羞澀的說:“我想帶你去個地方。”
後者眯起眼,倒也任由着對方打亂了今天的計劃,把車鑰匙潇灑的一扔:“悉聽尊便。”
結果封白上了這艘賊船……一直到了晚上,都沒能下來。
不為別的,蕭厲這小子一鼓作氣将車子開離了城市,中途封白趁着加油的時候,跑到加油站裏的便利店買了一大堆零食。這會兒已經是下午六點了,太陽逐漸往西邊沉去,封白坐在副駕駛座上拆開一包薯片,慢吞吞的嚼了起來,時不時還給蕭厲喂幾片,後者眨了眨眼睛,直接将那沾滿調料的指尖含進去,重重吮了一下。
封白淡定的收回手:“還有多久才到?雖然我早就做好一晚上在車上過的準備,但還是不得不提醒一下……你在同一個地方轉了三次了。”本市包括周邊大部分地區他都背過地圖,這會兒就算沒看導航,卻也能大體猜到接下來的路線,以及目的地。
蕭厲聞言,有些不好意思的踩了剎車:“我、我想帶你去海邊來着……”
X市是臨海城市,但大部分海灘都經過開發污染,所以沒什麽好去的,只是蕭厲前兩天搜索學習資料的時候,無意發現了一篇驢友寫的日志,上頭标明了幾個鮮為人知的觀光地點,其中有一個就是未開發的海邊,晚上的時候去那裏,可以看見很多很多城市看不見的星星,風景相當不錯。
這也是蕭厲早就想好了的,只不過封白提前買了電影票,他就想說把這當做一個驚喜,沒想到車開着開着迷了路,加上天色漸暗,深山老林裏又沒什麽路燈,難免有些發虛。
封白無奈的看了他一眼,倒也沒戳破,只是慢條斯理的将手中空掉的包裝袋壓扁疊起來,丢進垃圾桶裏:“我來開吧。”
“嗯……”
蕭厲紅着臉坐到副駕駛座上,心想難得玩個浪漫怎麽這麽難……他低着頭,看着手腕上嶄新的手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面盤,看着指針滴滴答答的走,心情又好了起來。
“白哥。”
“怎麽?”
蕭厲望着他黑暗中的側臉,一字一字道:“謝謝你。”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仿佛蘊含着某種承諾。封白不是聽不出來,只是他沒有感覺,觸動也好感動也罷,到頭來也不過是蒼白而無力的幾個字,誰都能說,然而并沒有什麽實際的用處。他知道自己或許該感慨一下着令人操心的熊孩子終于長大了,內心卻是淡漠如水,他感受不到那種欣慰,反而覺得有些好笑。
老子費心費力了這麽多年,他想,要的可不是一句謝謝。
他承認自己惡劣、無恥、冷漠且不懷好意;他變相掌控了蕭厲這個人,如今,他還想掌控對方的感情……
于是,在引擎的咆哮中,封白輕輕的笑了笑,語氣溫柔:“我喜歡你,所以對你好是應該的。”
說完他自己也愣了愣,像是對這句心血來潮的對白抱有異議。封白雖然無恥,但從不曾将沒有的東西挂在嘴邊,像是自身界定的某種底線,如今卻被輕飄飄的打破了,讓他一下子有些不能适應。
像是沒經過思考的,就這麽說了。
但反觀蕭厲,卻被這突如其來的告白砸懵了,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沒吱聲,也不知在想點什麽。再看封白這邊,喜歡兩個字出口以後,他渾身有股無端的煩躁,這會兒幹脆摘了眼鏡,将頭發往後面攏了攏,突然想念起尼古丁的味道。
但蕭厲不抽煙,車上又沒帶,他只好将車窗打開,任由夜風湧入,吹得人臉頰發疼。
“我收回剛才那句話。”封白說:“你什麽也沒有聽見。”
這不是欲蓋彌彰的掩飾,而是難得的良心大發——他騙了蕭厲這麽多次,這回突然就不想騙了,可惜話已出口,又哪有撤銷的道理。
蕭厲順理成章的會錯了意,慌亂且羞澀的看了他一眼,小聲嗯了一下。
封白用小拇指也能猜到對方的想法,便愈發不爽之前失誤般的舉動,幹脆閉上嘴,一路吹着風到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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