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做給她看

三天後便是元宵佳節。

這日，闕若羽只身前往尚食局領取做元宵的糯米還有紅豆芝麻。

回來的路上，她卻碰到了巧蘭。

巧蘭看到前面是她逆光走來，吓得全身一顫，稍稍穩了穩心神，端着雙手貼在小腹上，緩緩走來。

“這不是若羽姑娘嗎，幾日不見氣色真是好啊。”巧蘭迎着闕若羽，開口便是冷嘲熱諷。

其實她并沒有說假花，闕若羽的氣色确實好了很多，比之從前更加的明豔。

假以時日，定是能變成傾國傾城的美人。

巧蘭的胸口湧出一抹嫉妒，嫉妒是女人的天性，這是誰都剔除不掉的。

闕若羽矜持淺笑，她以為會這麽輕巧的和巧蘭錯開，卻沒有想到有些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她墨眸精湛，眸底噙着些許的冷意，“巧蘭姑娘才是天生麗質難自棄。”

這種恭維的話對于巧蘭來說十分受用，她一直自命不凡，認為自己比半綠漂亮。

可是半綠那雙眸子像是會說話，能招人魂兒，宮中的侍衛見了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她在心中暗罵半綠狐媚子，可是表面上還要一副卑躬屈膝，可憐見的姿态擺着，就是希望能夠蟄伏在半綠的身邊，有朝一日踩着她的屍體往上爬。

“上次在飛霞殿真是便宜你了，到底是半綠姐姐手下留情了啊。”巧蘭瞥了一眼闕若羽，眼底湧着恨意，卻将是誰想要害闕若羽說了出來。

可見心機深沉。

聞言，闕若羽淡笑，一雙墨眸深藏不露，“那就替我謝謝半綠姑娘。”

“謝？”巧蘭微微一怔，看着闕若羽那含笑的白瓷的臉頰，心中一狠，嗤笑道：“如今慶貴妃對半綠姐姐好得不得了，你的謝不值錢。”

闕若羽如染了胭脂色的唇角微微一彎，“多謝巧蘭姑娘提醒，我明白了。”

語畢，她昂首挺胸邁步前行。

想要拌蚌鶴争漁翁得利，讓她去找半綠報複，這個巧蘭還真是不簡單啊。

也許不用她親自出手，只要稍稍的推波助瀾，說不定就會有很好的效果。

——

才過了一夜，宮裏就有了一個讓那些生活在底層的小宮女都重燃希望的消息。

半綠被擡舉為綠才人。

原來是她在慶貴妃宮中當差，她坐在廊下沉吟着那首：“天長地久有盡時，此恨綿綿無絕期”

皇上示意不讓身後的宮人們上前打擾，他緩緩走近，發現半綠的手裏拿着一張揉得已經發皺的白色紙條，上面寫着的正是這一句。

“你喜歡這一句？”皇上的聲音從半綠的頭頂傳來，溫溫和和，舒服悅耳。

半綠吓得猶如驚弓之鳥，從板凳上彈跳起來，雙膝一彎，跪在地上，“奴婢不知皇上駕到，有失遠迎，還請皇上不要責怪。”

皇上并沒有生氣，嘴角反而露出一抹笑意，他從地上拾起被她扔到的紙條，這才發現這紙條正是那天飛霞殿中用來疊白色百合花的那一張。

他眉宇深沉，“這怎麽會在你這裏？”

“這”半綠故作為難，此時從含雲宮走出一身珠光寶氣的慶貴妃。

慶貴妃見皇上來自然是欣喜非常，看到皇上手中的紙條，再看看匍匐在地上的半綠，她如水的深眸裏快速的閃過一道厲色，再擡眸眼眸澄澈如水，溫柔可人。

“皇上，你來啦。”她笑眼彎彎，柔荑虛扶着皇上的手臂，笑容妩媚，“這是怎麽了，這小宮女惹你生氣了？”

皇上搖搖頭，他凝着地上的半綠，指尖夾着的紙條有些發顫。

慶貴妃一副了然神色，語氣清淺，“這半綠正是這紙條的主人，臣妾那日看皇上是真心想要找這個丫頭，就自作主張将她安排在了自己的宮中，皇上，可還滿意？”

她試探性的望着皇上，其實她希望皇上能拒絕。

可是她也知道，皇上不會拒絕。

禧妃在皇上的心中分量及重。

皇上看着吓得半死的半綠，語氣頗為平靜，“你擡起頭來。”

半綠猶豫了片刻，她施施然的擡起頭，眼睛卻不敢直視皇上。

她穿着普通材質的粉色襦裙，罩着梳着普通的雙丫髻，發髻上卻簪着一朵百合的珠花，将她有些清瘦的小臉映襯得明豔了幾分。

這首詩，這百合花，一下子就讓皇上陷入了回憶了，險些因為跪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從前的禧妃。

慶貴妃心底略略一沉，忍着心痛，卻笑道：“皇上，臣妾準備了偏殿不如你和半綠進去聊？”

皇上看慶貴妃如此貼心，輕輕拍着她的手背，笑得意味深長。

看着半綠跟在皇上的身後，慶貴妃的心卻在滴血，但是事情已經如此，她也別無選擇！

她最大的敵人不是一個小小的宮女半綠，而是那位主東宮的皇後。

就這樣，半綠得了恩寵了，皇上離去後，慶貴妃給含羞帶怯的半綠擡了名分，這件事情也終于塵埃落定！

這個消息傳遍了整座皇宮，連皇後都驚動了。

問清了原由皇後大發雷霆，她認為一個冷宮出來的宮女根本不适合成為主子。

但是皇上喜歡，她也沒有辦法，而她對慶貴妃的恨意也加重了幾分，恨不得立刻将她除掉。

半綠成了宮中的紅人，很多人都趁機巴結，但是她的身邊有個巧蘭，豈會讓好處落到了旁人手中。

這天好巧不巧的，闕若羽又被委以重任，負責元宵節宮殿的擺置，這次的任務輕松了許多，她在花燈裏又添了幾個這裏人沒見過的花樣，吩咐讓人去做，她剛好從那邊回來，卻沒有想到在甬道上碰到了半綠和巧蘭。

這一次，她們不再是位份平等的宮女，而是主子與奴婢。

“給綠才人請安。”闕若羽微微屈膝，不卑不亢的給半綠行了禮。

半綠一直看闕若羽不順眼，特別是她變得聰明以後，在蘇嬷嬷裏讨了歡心，這讓她更加的厭惡此人。

眼下正好有了機會，半綠豈會放過。

“真是個沒規矩的東西，巧蘭做給她看，奴婢是該如何行禮的。”半綠趾高氣昂的斜睨了一眼闕若羽，一扭身，笑容得意的對巧蘭說道。

巧蘭上次沒有從闕若羽這裏讨得了半分的好處，心底早就郁結了一份怒氣，這會兒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

她緩緩下跪，對半綠做了一個磕頭的姿勢，“給綠才人請安。”

闕若羽冷笑連連，天底下竟然又如此愚蠢的女人，巧蘭竟然看不出半綠也是在給她下馬威。

“巧蘭姑娘的姿勢做得太快了，我沒有看清楚，請再做一遍。”闕若羽神色淡淡，不慌不忙的說道。

由始至終她都端出一份平穩而淡漠的姿态，情緒不為動，任憑半綠和巧蘭挑釁，她都表現的十分平靜。

巧蘭一聽要讓她再做一遍，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你眼睛瞎了不是，居然沒看清楚！”巧蘭仗着半綠撐腰，對闕若羽的口氣加重了幾分。

“巧蘭姑娘這氣勢簡直比做主子的還強硬，真是讓人害怕啊。”闕若羽的聲音帶着幾分的譏诮。

旁邊的半綠臉色一沉，她早就看出巧蘭的別有用心，若不是因為身邊沒有可信之人，她是不會帶着巧蘭一起去慶貴妃那裏的。

“做給她看！”半綠發怒，一雙水眸染有淡淡的怒氣，更是在那一瞬間淩厲了幾分。

巧蘭有些許的愕然，怎麽也沒有想到半綠突然訓斥自己來，一下子不知讓她是該繼續下跪還是繼續如何是好。

看着巧蘭猶豫不決，向來飛揚跋扈的半綠怎麽會別動怒。

在她的眼中巧蘭不過是自己養活的一只狗，她只要言聽計從就好，可是如今這只狗是如此的不安分。

巧蘭的心思也更是百轉千回，她忍辱負重到現在為的就是能夠一飛沖天，離開冷宮過上好日子，萬不可因為這件事情就和半綠鬧得不可開交。

“給綠才人請安。”巧蘭施施然的下跪，可是雙膝着地的時候，撲通一聲還是非常的響亮。

“我還是沒看清楚。”闕若羽語氣閑閑，既然半綠想要和她耗在這裏，她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你！”半綠知道她是故意的，一下子怒火中燒，揚起手掌就要打人。

闕若羽也已經做好反抗的準備，她是絕對不會那麽老實的受這一下子的！

如此想着她正要出手去擋住，卻沒有想到身後有人走來，那人聲音悠揚動聽，猶如一道清澗山泉，“你們在做什麽？”

闕若羽立刻轉身，行禮，“給聖楚王請安。”

半綠臉色微微一變，卻柔柔道：“聖楚王，安。”

“你是何人？”權琅淵細長的眉眼淡漠的看了一眼半綠，對她全無好感。

他清楚的看見，她是要伸手打人的。

雖然權琅淵總是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可是只要接近一下就會發現，其實他從裏到外都透着冰冷的疏離之感。

“我是綠才人。”半綠有幾分羞怯，雖然皇上沒到年邁的地步，氣質也端得是儒雅非常，可是照比年輕氣盛，潇灑俊逸的權琅淵實在是相差太遠，是女子都會被權琅淵所傾心。

權琅淵臉色漠漠，語氣不由得加重，“你才擡為才人，居然不好好的宮裏學規矩，跑出來作甚！”

半綠臉色倏然一變，權琅淵這是變着向的說自己沒教養，就是個下賤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