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命苦(一更)

沈濤愣了一下, 這孩子說的……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實際上當時林嫂和周嫂子說的是沈和安家前面那戶離婚的人家,嫁過來不到一年的新媳婦虐待前妻留下的閨女,被當爹的發現了, 堅決跟新媳婦離了婚。

“這當媳婦的做不好啊, 就別怪人家想換一個, 你說那女人是不是傻,有虐待人家閨女的功夫,自己生一個不好麽,閨女早晚會嫁出去,還能礙着她什麽事兒?”這是林嫂的原話。

趙博文記得姥姥跟他說過将來要給他娶個漂亮媳婦的, 盡管他不知道媳婦是什麽,畢竟是耳熟詞彙,就記住了媳婦不好得換這句話。

沈和安一直冷淡的唇角說不出是抽了下, 還是笑了下,心情突然變得不錯起來。

“……奶奶說你了?一會兒爺爺說她,小寶拿的這是什麽?”沈濤猶豫着努力想笑笑沒能成功,只能別扭着臉色趕緊問旁邊的沈旭翎。

這小家夥怎麽懂那麽多,要是媳婦能說換就換……看見殷虹冰正好出來, 沈濤神色一凜——那也不能換, 什麽都是原裝的好!

“好吃的,丸丸!”沈旭翎有些奇怪的看着沈濤, 這明顯是丸子……他爺爺看不出來?

沈濤也沒注意到沈旭翎的眼神,随手拿起一顆丸子嘗了嘗:

“嗯好吃!殷同志,你可是被比下去了啊!”挂不得小家夥都知道要讓他換媳婦, 他這些年吃的……不說也罷。

“可不是,和安眼神終于好使了一回。”殷虹冰并沒覺得不舒服,随口就誇了一句。

但被誇獎的人并不覺得高興,本來和煦幾分的臉色又淡了下來。

“你剛剛怎麽得罪大寶了?可不能欺負小孩子。”沈濤一聽這話不大對勁,趕緊假裝訓斥殷虹冰。

“額……這不是兒媳婦做的太好吃了,平安一下子沒忍住麽,被大寶小寶看見了不樂意。”殷虹冰心裏有點尴尬,一把年紀了偷吃說出去也不好聽啊,她很利落的就将這名頭挂在了她閨女頭上。

“瞧您說的,您少吃啦?分明比我吃的還快好麽!”沈平安剛抱着小寶寶下樓,就聽見她媽給她扣鍋,撇了撇嘴。

盤子已經被沈濤接了過去,沈旭翎拉着還有點不樂意的趙博文,趕緊跑到沈平安旁邊看小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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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小寶寶剛剛喂過正清醒着,比他們兩個還要剔透的眼睛迷蒙的睜着,臉上皮膚白嫩到有些透明,看起來跟果凍似的。

“姑姑,寶寶,吃手……”沈旭翎看着小寶寶把比他小了一半的拇指塞到了嘴裏,扒拉着沈平安的胳膊驚訝道。

“你們小時候也這樣啊。”沈平安笑了笑,抱着小寶寶颠了幾下。

趙博文也忘了剛才的不愉快,睜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被颠得咧嘴笑起來的小寶寶,心裏想着這個玩具看起來……好像挺脆弱。

小寶寶很快就被沈平安哄睡放回去了,接下來殷虹冰和沈平安都不大敢說話,開玩笑,飯都快做好了,這會兒要是把沈和安氣跑了,剩下的誰做?

要是都不好吃就算了,一半好吃一半不好吃,太折磨人了。

好在董小青速度還是挺快的,這頓飯大家吃的特別愉快。

以前沈和安回來,大家在飯桌上也都特別沉默,可包含沈和安在內,飯桌上沉悶再加上飯不好吃,怎麽都是折磨。

小的時候沒有選擇,大了……人何必為難自己。

這次大家也都特別沉默,卻并不是因為怕說錯話,而是都在搶着吃東西。

沈濤的姿态還不錯,雖然下筷子不慢,畢竟是一家之主,還是比較端得住的。

殷虹冰和沈平安就不同了,殷虹冰現在已經從後勤退下來,母女倆天天呆在家裏頭,守着個不會說話的小寶寶,還都說話不過腦子,那不經常別苗頭也沒別的可幹。

沈旭翎和趙博文一度看着殷虹冰和沈平安的筷子戰,看得忘了往嘴裏填東西吃。

等送沈和安一家四口出門的時候,不誇張的說,沈濤三人都是拿手撐着後腰,腆着肚子出的門。

“喲~你們仨這是一起閃到腰了?”鄰居家正在洗衣服的邱嬸,平日裏沒少被殷虹冰母女倆那張破嘴氣着,眼見他們這姿态,毫不客氣的開口嘲諷。

“嫂子當我們是你呢?”殷虹冰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一句話功夫又把邱嬸氣了個好歹,她猛地站了起來。

“哎喲……屋裏頭喘氣兒的呢?死啦?!”這一沒注意,邱嬸真把腰閃着了,氣得她扔下手裏的濕衣服就朝屋內喊。

殷虹冰這張烏鴉嘴,她非得跟這死女人拼了不可!

沈和安對着三人點點頭,一手抱一個娃,腳步飛快的走了……以前這種戲碼看得太多,這次董小青也在,他莫名覺得無奈。

本來董小青是想跟沈和安談談沈家的事兒的,一來沈和安回家來就去了書房擺明不想談,二來錢菊芳和董國兵還在,她也就沒說什麽。

只是下午午睡起來,趙博文就鬧了妖。

“趙大寶,你又搶小寶的玩具!”董小青瞪着梗着小脖子不服氣的趙博文,見沈旭翎捂着被趙博文拽出紅痕的胳膊要哭不哭的樣子,有些無奈。

本來這小哥倆已經關系處的不錯了,今天在沈家也挺和諧,怎麽回來又翻臉了呢?

“大寶的!”趙博文雖然有些心虛,可還是挺着小肚子氣呼呼看着董小青。

“你的在這裏呢,你在沙發上亂塞,找不見了又搶小寶的,還嘴硬,跟小寶道歉!”董小青從沙發和靠背的縫隙裏拽出露了個頭的綠皮青蛙,嚴肅批評他。

董小青剛回來的時候,因為帶着怨恨,還是跟上輩子一樣,不管不顧就想着要好好收拾趙博文的。

可是經歷了這麽多事兒,她也想明白了些。

趙博文不過是個孩子,就算他性子霸道,能成為上輩子那個樣子,并不是他的錯。

她既然想着要彌補,就得對趙博文和沈旭翎一視同仁才對,畢竟她想要跟沈和安過日子,而趙博文是沈和安的兒子。

當然最重要的是,雖然沈旭翎是她兒子,可辛辛苦苦養了趙博文一輩子,怎麽可能說放得下就能放得下呢。

出于對沈旭翎的愧疚,再加上沈旭翎确實比趙博文乖巧了許多,趙博文受的罰就多了些。

可董小青也不過是想要扳扳他的性子,卻沒想到小孩子比她想的還要更敏感些。

再加上今天在沈家的事兒,趙博文徹底不幹了!

“不要!大寶的!以前……都大寶的!嗚嗚嗚……娘壞!”趙博文本來還硬挺着,可說着說着就委屈的哭了起來。

他一下子坐在地上,把小青蛙扔了好遠,雙手特別自然的貼在大腿上拍打着。

“奶奶不乖!姑姑不乖,不罰,大寶也不乖!不罰!嗚嗚嗚……命苦……”趙博文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的腦容量支撐不了他在委屈的時候想起來太多,只能記得董老娘重複最多的一個詞。

沈旭翎一下子傻眼了,這姿态……看着眼熟,大寶哥哥不會要帶着娘走吧?

“嗚嗚……哥哥乖,小寶不乖,不走……”本來已經活潑多了的沈旭翎,緊緊抱住董小青的腿,也開始小聲嗚咽起來。

“哎……我這剛上樓一會兒的功夫,怎麽就哭起來了?大寶快起來,地上涼。”這都十月中了,小孩子坐地上容易拉肚子,錢菊芳也沒顧上多問,趕緊把趙博文抱起來。

趙博文越想越委屈,抱着錢菊芳的脖子,埋頭在她肩膀上哭的更大聲了些:

“命苦……嗚嗚嗚……娘壞!”

錢菊芳聽得嘴角抽了抽……

“我瞧着,大寶這架勢那麽像咱娘呢?”剛剛目睹了一切的董國兵目瞪口呆看着趙博文的表演,好一會兒才在有些無措的董小青耳朵邊悄悄感嘆。

不等董小青想到要怎麽辦,在書房內看資料的沈和安也聽到動靜出來了。

“怎麽了?”沈和安見兩個娃娃都哭得委屈吧啦的,沉穩的問了句。

“大寶搶小寶的玩具,我說了他兩句,他就哭起來了,小寶害怕,也跟着哭了。”董小青不知道為什麽,瞬間眼眶發紅委屈起來。

畢竟以後沈和安會知道趙博文是他兒子,到時候……會不會覺得她偏心眼兒啊?

“這也不是什麽大事兒,別哭了,洗洗臉,爹帶你們去前頭常伯伯家裏,讓他給你們倆做木木倉!”沈和安眼睛裏帶上了絲笑意,從錢菊芳懷裏接過趙博文,再撈起了沈旭翎放柔語氣安撫道。

他以前覺得要是見到一大兩小都淚汪汪看着他,應該是挺頭疼的一件事兒的。

但沒想到,他竟詭異的覺得……還不賴,他利落抱着倆小家夥上樓收拾好,下來後沖董小青點點頭,帶着已經安分下來的小家夥們出門了。

雖然沈和安一句話都沒安慰董小青,竟讓她內心……有種說不出的妥帖,好像她沒有辦法的事情,對沈和安來說,根本就不算任何問題。

“瞧瞧,小沈不錯吧?平日裏你可得對他好一些,別總繃着了,你娘說的那些你趕緊都忘了算完!她根本就不懂夫妻之道,對男人還是得多哄着點才是。”夫妻關系和睦的錢菊芳推開董國兵,捏了捏董小青的肩膀,悄悄在她耳邊道。

董小青耳根子又紅了,且這緋紅的顏色從耳朵逐漸蔓延到臉上,又往下紅到脖頸兒裏頭。

多哄……該怎麽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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