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中蠱
一地鮮血,屍橫遍地,染血的鳳袍紅得妖豔。
鳳盈站在臺階下,手中提着配劍,神色冷漠,仿佛地獄中走出的修羅。
“護駕!”暗衛首領一聲大喝,十幾柄劍同時刺向她。
她傷得太重,根本無法避開訓練有素的暗衛,只能眼睜睜看着長劍刺來。
“住手!”慕容南朝出聲制止,卻為時已晚。
十幾柄劍同時洞穿她的身體,鮮血順着長劍一滴滴滴落在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鳳盈仰天大笑,笑聲裏帶着悲凄,含着痛苦:“枉我聰明一世,卻被你們這對狗男女耍弄至此。”
配劍從手中滑落,她用盡最後的力氣抓住刺入身體的劍,想要最後一博,但十幾柄長劍卻同時抽離。
血柱噴湧,失去長劍支撐的鳳盈身子晃了幾晃,緩緩倒下。
“盈兒!”慕容南朝失控地沖上前,抱住她倒地的身子。
“禦醫,快叫禦醫,快啊!”此時的慕容南朝雙目腥紅,抱着她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大姐說你對我動了心思,看來你只有這點沒欺騙我!”鳳盈牽起唇角,笑得慘淡,卻又有些許暢快:“終究是無法殺你,但這般死在你面前,也足夠讓你痛苦了吧!”
“小姐,小姐!”
耳畔傳來急切的呼喚,鳳盈猛然睜眼,入目是白芷擔憂的神色。
“小姐!”見她醒來,白芷歡喜地笑了,淚珠大顆大顆地滾落。
“你怎麽……”一開口,鳳盈只覺得嗓子幹啞,火辣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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環顧四周,她一如前幾日般不知何時睡在了床榻上,但屋內不再有慕容南宇的身影。
手上傳來冰涼的觸感,她才驚覺自己抓着白芷的手,那手已血氣不通,漲得黑紫。
鳳盈慌忙将手松開,白芷把手縮了回去,背到身後:“回小姐,是六王爺叫奴婢進來的,他說他有事先走了,小姐今日可能發夢,讓奴婢進來陪着。”
“他……”嗓子依舊火辣辣地疼,鳳盈起身,濕漉漉的錦被垂落,衣裳緊貼着身子,整個人好似剛從水中撈出。
知曉她要問什麽,白芷一面為她擦汗一面道:“小姐不是前幾日還嘲笑六王爺手上青紫嗎?怕是小姐已發夢多日,把六王爺給掐了,所以六王爺才曉得。”
“小姐……”白芷咬了咬唇,有些遲疑地問道:“小姐很恨大小姐嗎?”
鳳盈搖搖頭,有些疑惑她的問題,還未來得及反問,又聽得她小心翼翼地問道:“那三王爺呢?”
“怎麽回事?”莫非她夢呓了些什麽。
原本遠去的夢境在她的回想中飛入腦海,一張張驚懼的面孔,一柄柄帶血的長劍,一具具冰冷的屍體,清晰得那麽真實。
慕容南朝絕望的眼神,還有那十幾柄刺入她心髒的長劍,都和重生時看見的重疊。
鳳盈伸手捂住心口,心髒還在那跳動,卻不似往常的平緩。
“小姐不停地喊要殺了三王爺,還說要讓大小姐生不如死。”白芷說罷,怯怯地垂下頭不敢看她。
大小姐雖有得罪小姐,但她們二人是親姐妹,再過分,也不會要讓對方生不如死吧。可小姐竟對大小姐痛恨到就連夢中都想折磨對方,實在是太可怕了,這還是她所認識的小姐嗎?
她的懼怕鳳盈看在眼裏,她長嘆一聲,想解釋,又不知該如何解釋。
“小姐!”二人沉默良久,白芷怯怯地喚了她一聲。
“恩!”鳳盈有些失神,腦袋裏一個人影不停地晃動,想趕也趕不走。
他知她發夢,知她有殘害親姐的惡毒想法,他會怎麽看她?前幾日雖發夢,卻也睡得平穩,是因為他在身邊嗎?
太多的疑問盤旋于腦海,她甩甩頭,痛苦地抱住腦袋。重活一世,一切就重來了,該還的她都還清了,她不欠任何人的。
只要……只要她今生不再稀裏糊塗地失身于慕容南朝,她就不會成為三王妃,就不用卷入兩王争帝的漩渦中。她只需治好二哥的腿,守護住身邊的人,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
“小姐自回洛陽後,似心事重重。”搬出相府,招攬勢力,一個被罷官的女子,按說不該做這些的,可小姐做了。小姐似乎,很沒安全感。
“白芷,你記得我為何上戰場嗎?”鳳盈不答反問。
“為了幫二少爺報仇。”白芷答罷,擡眼看着她。
是啊,小姐如此重情重義,可她對大小姐……大小姐得做出多麽對不起她的事情,才會叫她痛恨至此。
“白芷,本小姐做事素來講求因果,大姐若不犯我,我何須去予她不痛快?”這夢太破碎,沒有開頭,是在預示她日後會死在慕容南朝手下嗎?不,不可能,那長劍穿透心髒的痛太過真實,不可能是夢,難不成,這個夢是前世記憶中的一部分?她缺失的那部分?
她夢中幾度出現慕容南朝,這次更是龍袍加身。莫非,前世慕容南朝根本沒死?
“啊……”頭痛欲裂,似有什麽呼之欲出。
“小姐,小姐!”白芷不曾見過她這副模樣,慌亂地想要摁住她,誰知鳳盈兩眼一翻,竟暈了過去。
“盈兒?”苦澀的藥水灌入口中,鳳盈眼睑微顫,緩緩睜開眼。
入目,是柳宗關切的臉,他身後,是二哥鳳陟和爹爹鳳相。
“盈兒,你若身子不适便回府住吧,白芷不比鄭奶娘,她雖心細,卻也有顧不周全的。”鳳相伸手去扶她,眼中滿是憐惜。
“爹,我住這挺好的,清靜!”他不整頓相府,她便不會回去。她曉得他知道鳳府中的所有貓膩,可他卻放任不管,裝傻充愣,可見他的心已偏向虞氏,所以大姐才敢妄為,才敢将手伸到她的院子裏。
“盈兒……”
“爹爹,女兒想同柳宗說會兒話,您和二哥可否先出去?”這明顯是在逐人,鳳相嘆了口氣,這女兒,他管不了,也舍不得下重口責備,叫她不高興啊!
眼看鳳相與鳳陟走了出去,鳳盈這才看向許久未見的柳宗:“我這是怎麽回事?”
“這……我也不确定,感覺上像是中了蠱,可又不是那麽像。”柳宗眉頭都要擰成麻花了,表情無比糾結:“我爹不讓我學那巫蠱,說那是歪門邪道,所以我對那方面不甚了解,你身子診不出病脈,但脈象又時不時透着點古怪,不長時間細診根本無法覺察。”
“中蠱?”鳳盈詫異。北疆無人養蠱,而十三歲前她就沒出過洛陽,怎麽會中了蠱毒呢?
“我無法确定,但也不無可能。”将藥匣子收拾好,柳宗上下看了她一番,自言自語道:“看着也不像生病啊,怎麽就診不出個所以然呢?要真是身子有問題,那就是中蠱無疑了。”
鳳盈眸光閃了閃,起身下榻,白芷迎上去為她披上外袍。
“谷蘭人呢?”
“她被老爺派人關起來了,現在在柴房裏。”白芷看了眼柳宗,而後壓低聲音道:“小姐您每次請二少爺來都是派谷蘭去,她貌似回回都把大小姐氣得不輕。這次你昏迷了,奴婢去請柳禦醫,叫她在這守着,沒想到她把這事交給了白筠,跑到相府去找二少爺,不巧在相府門口撞見了大小姐,二人發生口角,她當着衆人的面一巴掌把大小姐打破相了。”
“哦?”鳳盈挑了挑眉,眼中有幾縷笑意。
她每回都派谷蘭去請二哥,就是因為谷蘭打過大姐,故意讓她到大姐面前晃悠。沒想到谷蘭還真沒辜負她,回回把大姐氣得不輕。
這次動手顯然過了,但谷蘭雖然粗心,卻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其中定有蹊跷。
“柳宗你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出了房門,看到坐在院子裏的鳳相,鳳盈眸光暗了暗,大步流星朝柴房走去。立于門口的游弘圖随即跟上。
離柴房還有數丈,便看見柴房門口守着幾個相府的侍衛。
他們在瞧見鳳盈後,默不作聲地散開,讓出一條道兒,卻沒有把門打開的行為。
鳳盈上前,抓住鎖門的鐵鏈,手上用力,直接将整個柴房的門拆下。
“小姐!”盤腿坐于地上的侯谷蘭猛然擡頭,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為什麽打人?”鳳盈直入主題,神情叫人看不出喜怒。
“大小姐罵您,她說,她說……”
“說!”
“她說您招的不是家丁侍衛,是男寵,說您得的是花柳病,不讓奴婢進去找相爺,說會給相爺丢臉,還說,還說……”剩下的話侯谷蘭再也說不出來,她從不曉得一個大家閨秀竟說得出這般厚顏無恥的話來。
“那你為什麽要去相府?”找來爹爹和二哥根本沒有,她去那可不是有尋釁之味。
“奴婢想求相爺請柳神醫前來為您診斷,以柳禦醫的醫術,他根本不可能瞧出個所以然來。”見她似乎不信,侯谷蘭連忙補充道:“奴婢也是為小姐診脈許久才覺出異常,小姐并無病脈,但脈象透着古怪,許是中了蠱。奴婢自認醫術高于柳禦醫,奴婢覺察不出的,他也是束手無策。”
“好你個賤婢,竟敢挑撥離間!”身後傳來一聲厲喝,鳳盈回頭,就見鳳相闊步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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