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天助他也
纖腰扭動,大紅色的水袖如紅雲變幻,時卷時舒,轉、甩、開、合、擰、圓、曲,動作行雲流水,似立于曠野遼源,似策馬奔騰,似極荒之地綻放紅蓮,灼而不妖。
魅蓮以左足為軸,輕舒長袖,嬌軀随之旋轉,愈轉愈快,束發長帶散去,三千青絲如墨披散。
忽然,她一躍而起,玉足勾起白瓷酒杯。那杯在空中旋了數十圈,杯口漸漸傾斜,水袖自手中飛去,鋪疊垂落,她握住白瓷酒杯,柳腰下伏,将酒一飲而盡,曲聲随之落下。
一曲《醉逍遙》,被七弦琴譜寫得蕩氣回腸,被水袖舞得如夢似幻。眼前似有畫面展開,紅衣女子策馬崩騰,舉酒暢飲,好不逍遙快活。
陳旭看得癡了,眸光随着垂落的水袖低垂,直至落地,仍未回過神來。
直起腰身,魅蓮美眸流轉,淺笑着看向鳳盈。
“好!”鳳盈撫掌,站起托着她的手,将她扶下酒桌。
“多謝公子!”魅蓮福身,心中對鳳盈好感更甚。她在倚紅樓待了這麽些年,只遇到過調戲和嘲弄,哪有貴公子的這般禮遇。
“舞是好舞,曲也是好曲,不過……”對上她略顯期待的目光,鳳盈斂眸低笑:“姑娘莫要如此目光灼灼,今日風某只能為姑娘解一惑。”
聽得二人對話,陳旭緩過神來,心中不免對鳳盈敬佩更甚。
今日他若是個姑娘,遇上扮作男相的元帥,怕是得拜倒在她的翩翩風度下。好在她沒生成相府公子,不然不知要禍害多少姑娘。
“風公子……”輕咬薄唇,魅蓮欲語還休。
“風公子……”放軟拖長了尾調,霜娘搖曳風姿,緩步踱入,繡帕在空中一甩,嗔道:“霜娘都将頭牌獻出了,風公子竟這般吝啬,都不願開金口點評一二。”
“風某這不是怕把肚子裏那幾兩墨賣弄完了,下回來就不得聽此妙音,賞此妙舞。”單手撐着額際,鳳盈拿眼看向霜娘身後抱琴不語的女子。
她與魅蓮像是兩種極端,魅蓮眉目間清麗脫俗,身形妖嬈,但她卻是面容妖媚,體态臃腫。
“風公子說笑了,能得公子青眼,霜娘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會将公子拒之門外!”霜娘嬌笑着,撲過多脂粉的臉“簌簌”往下掉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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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鳳盈揚了揚眉角:“媽媽此話可當真?”
“當真,我霜娘說話素來算數!”
“如此甚好!”指尖輕扣桌面,鳳盈眸光落在魅蓮腳踝:“西域舞姬腳踝常配銀鈴,且只有領舞帶的是桃心鈴。”
言罷看向白嫩玉足,又道:“西域女子多比洛朝女子高大,腳亦然,故而追求女子三寸金蓮為美,水袖薄紗只有掌足女子可穿,某些特定的舞蹈也只有掌足女子可學。”
“此西域風俗不曾外傳,公子如何得知?”魅蓮訝然,不由上下仔細打量鳳盈,越看,越覺得眼熟得很。
“風某好游玩尋樂,這風俗乃多年前聽一舞姬所言。”
“公子觀察入微,霜娘佩服,佩服!”手擡高,兩臂彎起,忽的垂下,霜娘福了福身。
鳳盈眸光閃了閃,意味深長地看向抱琴的女子。
這倚紅樓不簡單啊!霜娘不出意料的話是江湖中人,所以不似別的老鸨那般見錢眼開。魅蓮是苛刻訓練出來的高等西域舞姬,別說在這沒啥名氣的倚紅樓做頭牌,就是去寶翠樓也是要被力捧的。至于那抱琴的女子,她的琴聲蕩氣回腸,低垂的眉眼看似柔順,卻遺露銳光,不是從過軍就是江湖中人。
“方才琴悅聽風公子似對舞、曲頗有見解,不知風公子可否指教一二?”抱琴女子開口了,她的聲音低沉暗啞,像嗓子裏卡了沙粒。
“曲是好曲,舞是好舞,琴悅姑娘豪情萬丈,可惜魅蓮姑娘只領略了琴悅姑娘豪情中的皮毛。”
話落,琴悅擡眸,第一次正眼打量鳳盈。
身高六尺有餘,眉飛入鬓,英氣勃發,像極了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她衣裳寬袖上繡有翠竹,大掌紋路清晰細膩,一看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子,可她身上卻有那麽一股子統帥千軍将領才有的霸氣,叫人無法忽視。
“難怪媽媽大加贊揚,公子真真是難得的風雅之士!”琴悅勾唇淺笑,狐貍眼中流轉的波光酥媚入骨。
見她如此,霜娘頗為詫異,正欲開口與鳳盈詳談,就聽得一旁默不作聲的陳旭道:“風公子,時候不早了,在下家中尚有要事,現行告辭!”
鳳盈扭頭看向他,只見他臉頰通紅,汗珠大顆大顆地從額際滾落,仿佛三伏天在校場上剛操練完。
“你怎麽了?”這是明知故問,打從霜娘朝她甩帕子那一刻,她就曉得帕中香粉其實是催情藥。
“在下熱得慌,大概是方才淋雨發燒了!”陳旭嗓子啞得厲害,身上燥熱難耐,似處火海之中,急于尋求一抹清涼來緩解,來壓制。
“發燒?”鳳盈有些想笑,虧他想的出來,不過她還是強忍笑意,愧疚道:“怪我,怪我!”
陳旭以為她說的是淋雨一事,連忙擺手:“傘是我自己撐的,與風公子無關。”
“罷了,今日就玩到這吧,我送你回去!”鳳盈言罷站起,朝三位女子拱手道:“告辭!”
“風公子……”霜娘出聲欲挽留,奈何鳳盈已經走遠。
“霜娘,這人不簡單,給我查查他的來頭!”琴悅狐貍眼中閃過狠光。那風一方才談笑風生,淡定無比,她就沒見過哪個男子中了她的催情藥能沒有反應的,不找人宣洩的。再不濟也像陳旭一般滿臉通紅,渾身發熱,但憑借意識強力克制的。
“主上,那風一似乎曉得霜娘帕上沾有催情藥,一開始就拽住霜娘的帕子。”霜娘說罷看向魅蓮,低聲問道:“你确定他真是男子?”
“那喉結可是真真的,手也是個男子的手,哪有女子的手會長那般大?”攏了攏微亂的鬓發,魅蓮不無得意道:“霜娘忘了魅蓮的本事嗎?是男是女,還不一眼就認出來。”
“風一……”撥動琴弦,琴悅忽的擡頭:“霜娘莫要胡亂猜測,風一身上的霸氣哪是女子能有的,他定時男子無疑,不過名嘛,應該不是真名,還是叫人好生排查一番。”
“是,主上!”霜娘與魅蓮領命退下。
秋雨依舊沒有停的勢頭,鳳盈撐着天青色油紙傘與陳旭并肩而行。
“抱歉!”看着他面上紅暈依舊未退,鳳盈心中歉意漸濃。一開始曉得裏面在用催情藥時她就該提出讓陳旭先走,不該為了好奇心深入。她內功深厚所受影響較小,但陳旭不比她,看他頭上青筋突起,定然是難受得緊。
“元帥,屬下熱得慌,可以抱下你嗎?”緊拽着衣擺,陳旭可憐巴巴地看着鳳盈,目光中是叫人不認拒絕的期待。
“熱還抱人,豈不更熱,你傻啊!”給了他一記白眼,鳳盈腳下步伐加快。
明知他中了催情藥她還給他抱,那就是她腦子有問題。這催情藥雖然厲害,但忍一會兒也就好了,現在只能靠他自己憋着,給他抱那是火上澆油,逼得他獸性大發。
“元帥!”陳旭快步追上去,低聲道:“屬下現在又有點冷了!”
“……”什麽時候老實巴交的陳旭變得這般油滑了?鳳盈扭頭看着他,咬牙道:“然後呢?”
在她目光的威脅下,陳旭縮了縮脖子,聲音有些不開心:“屬下是想說屬下忽冷忽熱,确實是發燒了!”
“那就回去好生歇着。”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視線,三丈外的一切迷迷蒙蒙,叫人看不真切。
“噠!”“噠!”“噠!”馬蹄聲越來越近,一抹玄衣自身後掠來。
“籲!”紅棕色的大馬橫在二人面前,慕容南朝附身,眸光落在陳旭身上,眼中有火光隐隐跳躍。
他看着陳旭潮紅的臉,目光下移,落在他兩腿間,那裏的衣袍突出得明顯。霎時間,他面色沉了下來,身上散發陣陣寒意。
“下官見過王爺!”陳旭慌忙行李,不料慕容南朝擡腳直踹他心口:“滾!”
“三王爺!”伸手擋在陳旭面前,鳳盈臉色沉了下來,對身後的陳旭淡淡道:“你先自個回吧!”
眸光在二人間流轉,雖不放心,但陳旭只能拱手道:“下官告辭!”
直到他走遠了,鳳盈欲擡腳繞開,卻被慕容南朝抓住手腕:“你和他去逛窯子!”
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這似乎與三王爺無關!”她雖不像陳旭那般嚴重,但也中了催情藥,被慕容南朝這麽一抓,似有電流順着手腕傳遍全身,叫她使不上力氣。
“你……”見她面頰漸漸泛紅,慕容南朝擡手,想要摸上她的臉,卻被她偏頭躲開。
“三王爺請自重!”鳳盈惱了,伸手去掰他的手指,但怎麽掰都掰不動,急得她臉越漲越紅。
“鳳二小姐這副模樣可真可愛!”慕容南朝由衷嘆道。此時就算他再傻,也瞧出了鳳盈的不對勁,當真是天助他也!
眸光炙熱地盯着那紅潤的唇,慕容南朝微微低頭,朝她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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