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我也想你

秦西低着頭坐起身,樂樂把手機還給她,聽筒裏還傳來sissi的聲音:“喂?喂?”

“sissi,我還有事,”秦西硬着頭皮把電話說完,“回去再打給你。”

“哦,好!”

挂斷電話,她稍微理了理情緒,想着sissi剛剛教給自己的話,擡起頭,擺出一個微笑:“好久不見。”

樂樂卻沒有笑,目光從進來坐下開始,就沒再離開秦西超過三秒,他灼灼地看着她,也說:“好久不見。”

那目光瞬間淹沒她。

她不再笑了,她做不到sissi說的若無其事。他們和平分手,她努力做到了不打擾,不糾纏,現在她也沒什麽好争口氣的,沒必要假裝出一副離開他她過得很好的模樣。

她扶着桌子,感覺到自己的心砰砰跳,耳朵發熱,她聽見自己問:“怎麽是你?”

“對不起,”他道歉,“我只是想見你。”

如此坦白。

秦西幾乎就要說出“我也很想你”,話到嘴邊,她苦澀地想,這算什麽?

于是改了口:

“周晶星說要轉門店的人是你?”

樂樂颔首,拿過菜單給她:“吃點東西,然後我帶你去看。”看秦西不接菜單,他便自作主張替她點。她的口味他一向清楚,忌甜忌酸,嗜辣,偏愛紅肉,吃什麽都愛配米飯。點了小炒黃牛肉,冬瓜盅,西葫蘆炒雞蛋,辣燒豬蹄,菜端上來,兩人默不吭聲地吃。

秦西偷看樂樂,他吃得慢條斯理,專心致志,她想,沒有她在他身邊他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并沒有想象中那樣瘦一大圈,跟分手前的他相比似乎沒有任何改變,過去她一直擔心,怕他沒有食欲,失眠,或者因為服用藥物而爆肥。

她想問,最近有沒有在吃藥?忍住了。

樂樂注意到她并沒有怎麽吃:“不合胃口?”

秦西搖搖頭,說:“你食欲不錯。”

“跟食欲無關,”他說,“一個人再怎麽樣,也要吃飽飯。”

她聽了這話,心裏放松了許多,看樣子,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想到這裏,她低下頭狠狠地扒了一大口米飯。

“我本來想去看看張醫生和yoyo姐的店,看他們現在怎麽樣了,但是店好像關了門。”

“嗯,拆遷,他們去了西藏,也就是上周的事。”

“西藏?我大一的時候去過。”

“你去過?”樂樂的目光收緊,“和誰?”

那是他們分手的那年。

在他們分開以後,樂樂在醫院住了半年,希望熄滅又燃起,又熄滅,反反複複。又怎能想到,秦西的心也經受了煉獄般的修行。

“我一個人。”

樂樂微怔了一下,垂下睫毛:“一個人太危險了,以後不要這樣了。白天的時候,你為什麽要跑?”

就這樣直接問出來,秦西一臉為難,想答又不想答,後悔主動提起清吧的事。

她岔開話題:“你先告訴我,盤你那個店,要多少錢?我有個數。”她之前用公衆號做了些廣告,錢被她攢了點下來,再加上工作的積蓄,撐死湊個十二萬,她管不住錢,能攢這麽多已經是極限,讓家裏再支持着添點,在這座小城市租個商鋪預付一年租金再裝個修還是夠的。

樂樂沉吟了一下:“這個你不用擔心。”

“為什麽不用擔心?”

他說:“你還是去看看再說吧。”

他帶她去看,不遠,走路就能到。她深吸了一口氣,那是市中心中央商場側面的一個獨立門面,人來人往不少,卻閑得格外寧靜。樂樂領她進去,打開燈,室內的一切盡收眼底,她眼前一亮。

這明明是一個已經裝修成型的小酒吧,樸素而居家的風格,木質的吧臺、手工高腳椅,刷着做舊的灰白色漆,後牆上挂着手寫了菜單的小黑板。靠着落地窗的圓桌上插着幹花,沙發上擺着暖色系的靠枕,沙發腳旁是幾個寵物食盒,這樣的地方養幾只貓再合适不過了吧。

“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改成別的樣子。”

秦西搖頭:“倒不是這個問題,我很喜歡,但是我租不起。”

樂樂說:“你不用租下它,你技術入股吧。”

秦西詫異:“什麽?”

“我開它已經有一段,經營得還不錯,”樂樂說,“你來做店裏的心理咨詢師,我給你一半的股份。”

“可是,清吧為什麽需要咨詢師?”

他們說話間,有客人來敲門:“今天開嗎?”樂樂揮揮手,他們失望地離去了。

“反正經常有客人來這裏找店員發牢騷,”他說,“有個專業的不是更好?”

秦西正色道:“誰告訴你心理咨詢師是聽人發牢騷的?”

樂樂忽然笑起來:“對不起,冒犯了。你考慮考慮行嗎?”

她轉身要走,樂樂關了燈跟出去:“我送你。”他正鎖着門,秦西沒聽他的話,徑自就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西西,等我一下。”

西西。

秦西慢慢地把手抽回來,站在原地不動,他鎖好門,帶着她回剛剛吃飯的地方。他的車停在那裏的停車場。

她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他發動了引擎:“你考慮一下,清吧營業時間比較晚,下午兩點到夜裏兩點,如果這個時間不合适你還是考慮開別的店。”

“不是時間的問題……”

他左手搭在車窗上支着下巴,眉頭微皺,另一只手單手挂檔,轉方向盤:“那是什麽問題?”

“你沒必要這樣。”

“哪樣?”

“為什麽無緣無故給我一半股份?”

他笑:“清吧的老板是專業心理咨詢師,這算一個噱頭,很适合做口碑營銷。”

秦西語塞,不知道怎麽反駁。

“我入股,但我的技術不值錢,”她想了半天,說,“我給錢,可以嗎,我可以拿二十五萬,你別笑,我知道對這個店來說很少,你就當我占你的便宜。”

他不說話,就當默許。

車開回秦西家樓下,她解開安全帶,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我上樓了。”正準備下車,他叫住她:“西。”

他說:“我有點累,你能不能在這看着我睡一會兒,過十分鐘叫醒我?”

秦西愣了愣,把剛推開的車門重新關上,微微轉了身面朝他:“好。”

樂樂放下椅背,躺下來,閉上眼睛。

他這一睡,就沒有醒過來的意思,十分鐘過去,半小時過去,一個小時過去……秦西始終沒有叫醒他。她靠在椅背上玩手機,玩一會兒看看他,玩一會兒看看他。有一個瞬間,她沒忍住,慢慢俯下身去,靠近他的嘴唇,感覺他溫熱的鼻息。

最終她沒有吻下去,抽身回來,雙手撐住車窗玻璃,大口大口地喘氣。

等她醒來的時候,才意識到大事不好。她正躺在陌生的床上,清晨的陽光隔着窗簾微微透進來。

之前沒忍心叫醒他,結果自己也在他車上睡着了,還睡得那麽死,被搬動到別的地方都沒醒過來。六年前與他分開後,她的睡眠就一直少而淺,這是頭一次睡這麽久。她懊惱地找手機,這時樂樂推門而入,她吓了一跳。

“醒了?”他說,“我看你睡得沉,不好叫醒,就帶你回來了……我一個人住在這裏,現在沒跟爸媽住一起,你不用擔心。”

秦西不說話,她找到了手機,緊緊地捏着。

他看向她的眼神一直很奇怪,她想也許是自己留宿在這裏打擾了他的清靜,但是他明明可以叫醒她。

“衛生間裏準備了毛巾牙刷,你洗洗吧,吃早飯了。”說完他退出去帶上門。

秦西走進衛生間,撕開牙刷包裝刷牙,架子上疊放着幹淨的睡衣,已經入了夏,她睡了一夜,出了一身汗,刷完牙便脫掉衣服,準備洗個澡。

脫衣服的時候,領口掠過脖頸,帶動了什麽東西,硌着她的下巴,她整個人僵硬了一下。

戒指。

那個時候,樂樂留下他們的戒指走了,她把戒指用項鏈串起做成吊墜,戴在脖子上,這一戴就是戴到了現在。她從來都把吊墜藏在衣服下,但剛剛脫衣服的時候,吊墜卻硌到了下巴,那說明它一直露在衣服外。

樂樂一定看到了它。

她六神無主,無意中掃了一眼鏡子,忽然眼睛瞪得更大。

她的鎖骨上,胸口上,多出了幾塊紫紅色的瘢痕,嬌豔欲滴。

整個人頓時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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