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風氣正義

“你可真是我的好孫子。”陸徐氏嘲諷的看着陸玖,“休要在我跟前颠倒是非黑白了,你和慕卿凰就是一路貨色。捉奸拿雙這個道理我懂,你們以為我拿你們沒辦法,可惜老天爺是睜着眼睛的,人算終究算不過天去。”

看陸徐氏的模樣仿佛是捏住了什麽把柄,陸玖心覺詭異之餘,卻是一點也不擔心,他沒做過的事情還能被強安在頭上不成。

“你們父子八成是投靠了慕卿凰了,我不指望你們把瑁兒撈出來,我自有辦法,你們滾吧,滾出去。”陸徐氏冷着臉道。

陸炳倒是被陸徐氏糊弄住了,開口要說什麽被陸玖一扯,嘴巴閉上随着陸玖走了出去。

一出了福慶堂,陸炳就忙問,“臭小子,你祖母說的那事兒你做過沒有?”

“老爹,我是那樣的人嗎?”

陸炳斜眼看陸玖。

陸玖心塞了一下,郁悶的道:“我倒是想呢,小鳳凰非把我的腿打折了,再放狗咬死我不可。我是有賊心沒賊膽。”

陸炳拍着兒子的肩膀哈哈大笑。

“爹!”陸玖瞪眼。

“你沒做就好。”陸炳拽着自己的胡須納悶道:“可你祖母怎麽說的跟她趴床底下親耳聽到,親眼見過似的,仿佛還有什麽證據捏在手裏,剛才在福慶堂我都為你捏了把汗。”

“看祖母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我怕她做出什麽禍事來,爹,你讓人悄悄盯着她,還有二叔、三叔他們。”

“你爹又不是鎮撫司的,哪來的奸細人才。”

“福慶堂、折桂堂、秋暝院仆婢的身契雖在祖母他們自己的手上,可你是長寧侯府的當家人,難不成還使喚不動幾個仆婢?”

斜眼看了親兒子幾眼,陸炳哼了一聲,從袖袋中掏出一把鑰匙扔給陸玖,“別說那些廢話了,還是銀子更好使,自己去弄。”

陸玖嘿嘿一笑,親了一口鑰匙,擠眉弄眼的看他爹,“這可是咱家金庫的鑰匙?”

“你老爹還沒死呢,想得倒美,這是我屋裏銀箱的鑰匙,拿去使用吧。讓我告發陸瑁的是你,逼我向聖上表忠心的是你,在聖上那裏讨了個錦衣衛千戶當的也是你,無非就是為了讨好你喜歡的女人,瞧你那點子出息。現在好了,惹得你祖母大發雌威,你自己應付去吧,老子可不陪你折騰。”

說罷,陸炳背手在後,哼着小曲,慢悠悠的走了。

迎着日光瞧老爹,怎麽就覺得連老爹的影子都那麽高大呢。

光芒太烈,照的眼淚都出來了,陸玖一抹眼颠颠的跟上去哇哇叫着為自己辯解,“老爹,你也太小看你兒子了,你兒子是那種小家子巴巴的人嗎,哪裏就是為了個小女人,我這是為了咱們家能更上一層樓。”

“屁話,你老子是侯,你将來也是侯,這就足足的了,再往上想死還是怎麽的。誰指望你了,你快多給老子生幾個大胖孫子才是正經,老子一屋子的金條都要生黴了。”

“大胖孫子會有的。”

“別糊弄你老子,我兒媳婦至今還沒影兒呢。”

“兒媳婦也會有的,真的,兒子發誓。”

“滾。”

父子倆一路吵吵,直吵吵到淩氏跟前還沒完,淩氏見了,擔憂的心就放下了,得了,相公兒子都不急,她急死也沒用,還是做點子針線活兒,給未來大胖孫子多繡幾個年年有魚的小肚兜去吧。

福慶堂。

剔除了不聽話的大兒子,剩下的兩個兒子都是聽話的,又叫了二兒媳婦小徐氏,三兒媳婦謝氏和外孫女寧秀玉過來一同商議。

陸徐氏坐在上首,下首兒子媳婦乖乖坐着,手邊坐着懷着身孕的寧秀玉,陸徐氏開口了,“叫你們來是商議怎麽把瑁兒從錦衣衛诏獄救出來。”

三房夫妻不吱聲,陸炅喝茶,謝氏低頭欣賞錦帕上精致的繡紋。

陸炆按捺着焦急,眼巴巴的瞅着陸徐氏,小徐氏愛子心切先說話了,“姑母,你可是已經有了好辦法?”

“不錯。”陸徐氏點頭,“接下來我要說的辦法,乍聽起來可能膽大包天,但若是做成了,那便能成就你們往後數十年的富貴不止。”

陸炅坐正身子,笑道:“娘,你別賣關子,倒是先說說是什麽辦法。”

“對,娘,你說吧。”陸炆道。

“把事情鬧大,把慕卿凰逼到不得不求咱們罷手,讓京都所有人都知道我徐翠華是個不畏權貴,公平正義,為肅清風氣,敢于和皇家郡主作對的人,讓所有人都知道,女子就該貞靜賢淑,孝敬公婆;水性楊花,不甘寂寞就是罪,是大罪,所有幹淨清白的女子都該聯合起來誅殺如慕卿凰那樣不忠不孝的賤人。”

話至此處,陸徐氏坐姿筆挺,神态凜然,仿佛變成了正義的化身,渾濁的老眼裏仿佛點燃了兩盞明燈。

陸炆被陸徐氏鼓動的有些激動,但理智尚存,心存憂慮,“聽聞太子極為寵愛朝陽郡主,太子會眼睜睜的看着咱們對付她?”

陸炅也道:“不是為了救出陸瑁,為何要和朝陽郡主過不去?”

“瑁兒就是被慕卿凰弄進去的,解鈴自然需要系鈴人,慕卿凰怎麽把瑁兒弄進去的,我就要她跪在我面前再把瑁兒請出來。”陸徐氏鬥志昂揚。

“陸瑁不是因作詩詞編排聖上和朝政才被抓的嗎?陸玖也說了,那字跡的确是陸瑁的。”陸炅皺眉看着自己的親娘。

“不,你錯了,這事沒那麽簡單,就是慕卿凰因愛生恨要弄死瑁兒,才找人模仿瑁兒的筆跡陷害瑁兒,我活到這把年紀什麽沒見識過,這點子把戲想蒙我?哼!”

“瑁兒被抓走時怎麽說?”陸炅問。

寧秀玉紅着眼睛接話道:“表哥說了一句‘得不到的就要毀掉嗎……也罷了,我随他們去,無論什麽罪名我都背在身上,萬不會連累家裏人’。”

陸徐氏也心疼的微紅了眼眶,“你們聽聽,瑁兒為了咱們這個家心裏苦啊,也怨我,當初是我逼他娶的慕卿凰,我雖一片心都是為了他謀算,沒成想卻害苦了這孩子,誰又能想到慕卿凰是如此毒婦呢,我悔啊。”

陸徐氏看着低聲啜泣的寧秀玉,摸了一下她的肚子,一臉愧悔。

陸炅心裏膩歪,諷刺道:“我兒子倒是巴巴的想娶呢,當初要是我兒子娶了朝陽郡主哪有現在這事兒。”

陸徐氏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罷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不過是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罷了。我當初能給瑁兒娶回來一個郡主,我就能壓服了她去。縱然她是只真鳳凰呢,我也是抓鳥的獵戶,待我拔了她的鳳翎,剝了她那身華麗的皮毛,我看她還能嚣張到幾時,生平我只信奉一個理字,皇權在上也不能越過了理,這世上若黑白颠倒,禮崩樂壞了,那離滅亡也不遠了。”

陸炅猛的站了起來,“娘,此事你既已心有成算,兒子就不參與了,兒子信娘一定能成功救出瑁兒,兒子官衙還有事兒這就走了。急忙忙趕回來,響午不曾吃食,餓得很,謝氏,你跟過來伺候。”

謝氏忙應,“妾身伺候老爺用膳。”

說罷,夫妻二人一前一後的走了。

留下福慶堂的陸徐氏和二房夫妻面面相觑。

陸炆冷笑道:“娘你方才說的那些話三弟害怕了,怕被牽連呢。”

陸徐氏啐了一口,“膽小如鼠的小畜生。他走了正好,我正愁在這件事裏讓他占什麽功勞呢,他不是說我偏心嗎,我心裏想着他呢,可這小畜生自己倒是退縮了,沒出息的東西。”

“咱們接着往下說。”

陸炆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的看着陸徐氏,“娘,你确定是慕卿凰陷害瑁兒,可有證據?”

“沒有。”

陸炆一下僵了臉,呆滞的看着親娘。

“瞧你那點出息。”看着二子的神情,陸徐氏長嘆一聲,“若非逼不得已,你以為我想得罪死她嗎。還不都是為了你們這房,你們這房已經得罪死她了。”

陸炆立即看向小徐氏,眼神淩厲,雖沒說話,卻是明晃晃的質問。

小徐氏連呼冤枉,擺手道:“老爺別看我,我并不敢得罪她,供着她、哄着她還來不及呢。”

陸徐氏就道:“不關她的事兒,是瑁兒年輕沖動和秀玉做下了錯事。”

話落,陸徐氏就看向了寧秀玉,“秀玉肚子裏懷的是瑁兒的孩子。”

“什麽?!”陸炆大驚失色。

小徐氏蒙了,大張了嘴,遂即眼睛一橫就要沖寧秀玉發火,彼時寧秀玉已經羞的把臉埋到了陸徐氏的懷裏。

陸徐氏睨了小徐氏一眼,“這種事兒一個巴掌可拍不響,小孩子家家的哪裏知道輕重。瑁兒也不知那一次秀玉就懷上了。秀玉丫頭不忍破壞了瑁兒的婚姻,只哭着告訴了我,我只能瞞下,倉促把秀玉嫁給了個病秧子書生,那書生早已病入膏肓,我原打算等那書生死後我再把秀玉母子接回來,秀玉也說了,她并不要什麽名分,這輩子養大她和瑁兒的孩子也就夠了,不成想,這事還是讓慕卿凰知道了。”

一霎,陸炆夫妻都慌白了臉。

寧秀玉哽咽着道:“我可以對天起誓,我沒有洩露任何消息,可是表哥被抓走的昨天夜裏是表哥親口說的,郡主知道表哥和我的事情了,原本我還存着僥幸的心,郡主只知表哥愛我不知孩子的事情,可今天中午表哥就被抓走了,我才知道郡主該是恨毒了我和表哥故此才要置表哥于死地的,我真的寧願郡主報複在我身上。”

說罷,寧秀玉捂着嘴哭起來。

“娘、娘,這事可怎麽辦?您可不能撒手不管啊。”陸炆“噗通”一聲給陸徐氏跪下了。

“起來。”陸徐氏嫌棄的瞥開了眼,“怎麽就這麽沒出息。”

陸炆讷讷低下了頭。

陸徐氏嘆了口氣,“其實啊,你大哥的脾性才是有點像我的,要不然他不會封侯,可惜他是個吃母的妖怪,這麽些年我總不敢太親近他,實在是怕的狠,我就怕他一天妖性大發吃了我,當年他在我肚子裏的時候,我總是肚子疼,他就吃了我不少肉去,生出來也是一團漆黑,我本想将他溺死在尿罐裏,是你那個祖母死活不願意,抱去養着,花大錢請了道士在他身上下了封印,他才越長越像個人樣兒,那道長走時說了,封印是不能封那妖怪一輩子的,它還是會出來,這也是為什麽我總不敢太逼他。”

寧秀玉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眼淚也忘記流了。

陸炆雖聽了許多次了,但每次聽心裏都還是會發毛,心有餘悸的道:“戰場上死了那麽多人,偏大哥活了下來,要說這裏頭沒什麽詭異處,我是不信的,也只真龍天子能鎮得住大哥。”

“那可不是。你大哥第一個跟的主子可不是當今這個,那一個被你大哥宰了,他拿回來的第一罐金子就是偷了那人的。”

寧秀玉屏息,僵着身子一動不敢動。

小徐氏忙道:“姑母,快別說那些老話了,接着說你要我們做什麽才能救出瑁兒吧。”

這一回,小徐氏真是一點主意都沒有,以陸徐氏馬首是瞻了。

“我早已說了,想救出瑁兒唯有逼迫慕卿凰一個辦法。慕卿凰做錯了事,她壞了金陵風氣了,即便她是郡主,我相信聖上也會站在我這邊,不止聖上會站在我這邊,金陵正氣的貴婦們也都會站在我這邊,我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大晉風氣,可不能像唐朝似的,女子失貞失德,在外頭蹦跶,那個太平公主還對朝政指手畫腳的呢,沒個王法管束,真是無法無天。女孩子就該相夫教子,貞順服從,三從四德才是好女子的本分。”

“就像我的秀玉才是好女子的典範呢。”陸徐氏已經一點也不擔心了,摸着寧秀玉的臉笑的一臉褶子。

“外祖母。”寧秀玉羞紅了臉,把臉埋到了陸徐氏懷裏。

陸徐氏又道:“如此事成之後,聖上少不得還要嘉獎我肅清了大晉風氣,至于太子他不會報複你們,他不敢。一旦我或者你們出點什麽意外,所有人都會懷疑太子,指摘他,為了他的太子之位穩固,他非但不能動咱們,他也得獎賞咱們以示态度。這就是我一直堅信的‘理’,只要站在‘理’和‘正義’的這一邊,我永遠也不會吃虧。老二,學着點。”

陸炆忙點頭,起身拱手道:“還是娘你思慮的對。”

小徐氏也笑着拍馬屁,“我就知道姑母是最有辦法的,為了不讓瑁兒在裏頭吃苦,姑母你快點吩咐讓我們做什麽。”

“去,讓人守住門,咱們從頭到尾再細細商量一遍,免得被人鑽了空子。”

“是!”小徐氏忙去安排陸徐氏最信任的山茶等大丫頭去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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