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幼稚

五月，徐海河水草豐盛，大片大片的農田裏青翠一片，風吹過稻田，蕩起一波波綠浪。

念秀庭蹲坐在橋邊，嘴角含笑，望着奮力掄着木棍敲打衣服的某人。

“唷，岳小子，你這就不對了，咋讓你妹妹一個人洗那麽大盆衣服呢？”張大叔扛着鋤頭，嘴裏叼着一杆卷煙。

“張大叔，你不知道我表哥這人多懶，從我來了後，他飯也不做了，衣服也不洗，連院子都不掃，全都扔給我做。”封越敲的衣服梆梆作響，一看有人責備他，趕緊落井下石，告狀道。

張大叔懷疑的看了一眼岳星辰，這孩子以前很勤快啊，難道是長歪了？他吐出煙圈，拍了拍岳星辰的肩膀，語重心長，“做男人的，就要給家裏的女人撐起一片天，你看越丫頭還小着呢，做哥哥的就要護着她才對，咋能啥事都讓她做呢。都說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要啥事不幹，四肢不勤，以後哪家姑娘願意嫁過來啊。”

岳星辰瞪了眼告狀成功，志得意滿的某人，朝張大叔笑道：“您說的是！這不是為了培養她的動手能力嗎？免得以後找不到婆家。”

張大叔點點頭，越丫頭長得就不像地裏的人，這鄉下讨媳婦，首先就得勤快，會持家，面皮子好不好看，那不重要。

越丫頭雖然來了不到半年，但是村裏老少都挺喜歡她的，小姑娘長得讨喜，見人就笑，臉上那一對酒窩甜甜的，跟個糖罐子一樣。

他家老婆子天天念叨恨不得自己有這麽個閨女。

不過，就跟岳小子說的一樣，有些嬌氣，恐怕不好找人家。

好小子，想得遠，是個疼妹妹的好兄長。

張大叔贊賞的怕了拍他後背，拎着鋤頭回家去，他家老婆子還等着他回家吃飯呢。

現在還早，大家都還在地裏忙活呢，這個季節都忙着除蟲打藥，家家戶戶都有攤派任務指标的，像張大叔這般能提前回來，是因為早些年打仗的時候受了傷，腿腳有些不便，幹活時間長了腿就開始發軟，所以村裏的大隊長跟其他人商量後，就讓他适量幹活，公分照算。

至于完全沒公分的，就屬岳星辰了。

不過他經常去山裏獵野味，回頭大部分都是送到各家各戶的，倒也沒人拿他不下地來說事。

村裏人淳樸，沒那麽多歪歪繞繞的花花腸子，覺得他兩是讀書人，以後有大出息，那樣徐海村也面上有光，訓孩子都是拿岳星辰做榜樣。前兩年知青考上大學陸陸續續離開村裏，對村民們的觸動十分大，以前覺得讀書不如種地，現在開始慢慢轉變觀念，讓自己孩子盡量多學一點。

不圖多少前程，至少可以做個明事理的人。

封越見聲援自己的張大叔走了，轉頭哼了一聲。

早上就不該和他打賭。

小賭一點也不怡情。

念秀庭笑了笑，站起身，走到她身邊，拿過她手裏的木棍。

封越詫異，喜滋滋的晃着肩膀靠了一下他的肩膀，“不是說培養我的動手能力，免得你找不到妹夫嗎？恩？”

結果用力過猛，念秀庭蹲着的身子直接被推翻在石板上。

“呃……你也太不小心了，蹲也不蹲穩一點……”封越看了看他濕透的褲子，先發制人。

不過她什麽時候變成大力士了，明明就輕輕碰了下而已，他那麽大的個子居然就倒下去了，還好沒摔下河。

念秀庭黑着臉，什麽妹夫，他哪來的妹夫，想都別想。看她心虛亂瞄就是不敢看自己的小眼神，又氣又樂，撐起身子湊過去咬了下她的耳朵。

封越吓的往後一躲，真是瘋了，這是在外面呢，要是被看到了，肯定被蓋上一頂□□的帽子。

“啊——你幹嘛，你是故意的是不是。”封越看了看自己的褲子，一樣泡水裏了。“等等，不許靠過來，這是在外邊呢，注意點形象嗷。”

念秀庭看她欲蓋彌彰的躲來躲去，只能趕快把衣服洗完，趕緊回家去。

雖然這會天氣已經開始變熱了，但是女孩子濕衣服穿久了，總歸對身體有影響。

兩人回家時，村裏的家家戶戶已經開始升起炊煙了。

家裏的女人們在廚房裏做飯，所以沒看到濕淋淋的兩人。棉麻的褲子透水後，就黏在肌膚上，念秀庭抱着木盆，從背後可以看到她腿部的曲線，細長筆直，好在上衣夠長，遮住了她挺翹的臀。

不然……

他鼻子有些癢，見她慢悠悠的，不知無意間勾得他心神不寧，惡聲催促：“走快些，擋着路了。”

封越回頭朝他嬌俏的笑了笑，“這麽寬，你往邊兒上走呗。”身上黏答答的，真有點不舒服。

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

宋姨坐在屋門口摘菜，看兄妹兩人火急火燎的樣子，笑罵道：“你兩走那麽快幹啥子，對了，一會來家裏吃飯……”

“不了，宋姨，今天不過來了，一會得整理東西。”念秀庭和煦的笑着道。

宋姨摘菜的動作一頓，愣了下，對，兩兄妹馬上要去縣裏參加考試了，“恩，提前去也好，有啥子要我過去幫你們收拾的不？”

“沒事兒，我跟小越收拾就成。”

宋姨看他兩火燒屁股一樣，還想唠叨幾句，等兩人走過去，才發現褲子背面在滴水，笑着搖了搖頭，暗道星辰被越丫頭帶的越來越活潑了。

離高考還有半個月，封越打算提前到縣裏去适應環境。念秀庭自從來了後就一直呆在村裏，封閉的環境跟他原本生活的世界并無太多區別，雖然她教過的東西他都能懂，但是城裏有很多山裏沒有的東西。比如電話，比如汽車，這些光靠描述，根本不能在他心裏留下印象。

“衣裳少帶一些，書，這些書得帶上，我看看，還有什麽……”封越忙得團團轉，她穿的衣裳，都是宋姨幫忙改的，帶兩件私下穿就行了。

想到馬上就能遇到渣男了，她快控制不住體內的洪荒之力了。只不知那個玉佩到底長什麽樣。

“哎，你說，萬一渣男用假玉佩騙我們怎麽辦？”封越愁眉苦臉。

念秀庭包書的動作一頓，這麽蠢的問題他可不可以不理她。“我人都去了，他會拿假的嗎？用你的笨腦子想一想。”

“對哦~”封越敲了敲腦袋，覺得智商該充值了。不過什麽叫笨腦子，“你果然不愛我，開始嫌棄我了。”

語氣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是男人就堅決不能拜倒在石榴裙下，何況她慣會做戲。

過了片刻，念秀庭放下書，嘴角抽搐，眼中的溫柔快溢出來：“……愛愛愛，正經點。”

念秀庭說罷便背對着她，将書架上的書籍蓋上一層棉布。

耳尖卻悄悄紅了。

相處的越久，封越就越知道他別扭的性子，明明很高興，嘴巴卻各種嫌棄。

跟只大狗狗一樣，只要哄哄他，順順毛，他就能把人捧手心上。記憶中殺人不眨眼的冷漠男人似乎都不是他了。

看來環境對人的影響真的很大。

徐海村和諧安寧，所以他身上的戾氣愈來愈淡，現在已經能和村民們打成一片，哪家有事，都喜歡找他幫忙。

離開徐海村的那天，村裏很多人都在村口送他們了。

宋姨眼眶通紅，殷殷叮囑，“星辰，出門在外，照顧好小越，你是做哥哥的，別老欺負她，好好考試，啊？”

經過封越半年發放的洗腦包，念秀庭在宋姨心裏已經從穩重的孩子變成了愛欺負表妹的人。

“宋姨，你別擔心，表哥現在對我可好了，真的。”封越笑嘻嘻的挽着宋姨的手。

傳說中欺負表妹的某人拎着兩個背包，站在一旁跟大隊長說這話。

“岳小子，好好考，争取給我們徐海村争争光。”隊長激動的拍着他的肩膀，心裏還在記恨着隔壁的隊長去年因為他們村考上了一個大學生特意跑來奚落徐海村的事。

念秀庭點點頭，他們的善意是那樣真實，讓他陰暗的心裏像被陽光普照一般，變得暖暖的。

他跟衆人一一告別，看了看還膩在宋姨懷裏的封越，笑了笑，眼前的一切都是這樣美好，若是呆在這個貧瘠的年代一輩子，只要她在，就好。

若是她像上次那樣……

風暴在眼眸裏再次升起。

“走吧。”

“天天吃青菜大白菜，我居然有點舍不得。你說我是不是病的不輕啊？”封越有些惆悵。

“恩，我看看？”念秀庭空着的手撫平她的眉間，輕拍了一下她腦門，“恩，病的不輕！！”

……

從徐海村到縣城，約莫有三十公裏，每天有兩班車，上午十點有一趟，下午兩點一趟。

雖然進城的人少，但是這趟車是固定的線路。

“一會，看見你沒見過的東西，不許當衆問，知道嗎？”封越邊走邊叮囑。

她真怕萬一有不長眼的奚落他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他會不會直接毒死人家。

想到這裏封越打了個冷顫，《鐵窗歌》什麽的，還是留給別人唱吧。

念秀庭略一思索，就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忍住到嘴邊的笑意，點了點頭，“啰裏啰嗦，都快成小老太婆了。”

封越白了他一眼，“就算是老太婆，我也是最好看的那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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