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飯店小事

小朱抱着菜單，扭着腰朝大廚房走去，垂在胸前的麻花辮跟着扭動的身子一甩一甩的。

國營飯店果然不愧是公家的，分量十足，味道也不錯。跟某人的手藝一對比，封越差點熱淚盈眶。

她好久沒吃到正常的食物了，偏偏她又不能老是去宋姨家蹭飯，畢竟岳星辰做飯味道還挺好的。

封越夾了一塊魚肉到他碗裏，期待的望着他。

倒是吃啊。

念秀庭一時愣住，她的眼睛裏像是藏了一片星河，亮晶晶的，眉眼彎彎的，像一道纏繞的絲線，一縷縷的纏到他的心上。

從到了上一個世界，他的味覺就不太正常。除了極刺激的味，舌頭會有一點知覺，其他的根本品味不出來。

魚帶着廣平的特色，湯裏大片大片的花椒，除了嘴巴有一點麻，其他的什麽味道也嘗不出來。

封越見他面不改色的吃下兩顆花椒，笑容慢慢消失。看來他的味覺還是沒有恢複。

封越長舒了口氣，大不了她回頭也去學做飯，以後做給他吃，應該不難才是。封越看他面如嚼蠟，心裏有些酸澀，就連最愛的紅燒肉，也覺得沒甚滋味。

小朱倚在廚房窗口，“王哥，剛才不是說了，随便給他們炒炒就得了，咋分量還整那麽多，一看就是鄉下人，就算王哥你随便弄的，估計也吃不出個啥來。”

叫王哥的大廚頭都沒擡，手裏的鐵鍋颠的虎虎生威，語氣不滿：“別把你那些小心思帶到廚房裏。”

這小朱沒來幾天，飯店都發生了兩起糾紛了。一次是跟廚房幫工的蔡大媽下班時想要打包剩菜，小朱端着老板的架子不許蔡大媽走，一次是跟櫃臺傳菜的小魯不知因為什麽吵了起來，怨不得王大廚對她有些不滿意，特別是現在還對廚房指手畫腳。

飯店裏每天的食材都是定量的，賣不完的當天都是衆人帶走，這本是默認的，不然第二天壞了也浪費了。

小朱的舅媽在後勤處，等閑是管不到廚房的。

小朱陰着臉，她一定要找舅媽告狀去，不就一廚子嗎？哼唧哼唧的扭着腰往前臺那邊走去。

“呀，張幹事，你來了？”小朱冷着的臉頓時笑的花枝亂顫，趕緊迎了上去。

看他身邊還有幾位同行的，笑着介紹道：“今天廚房有最新鮮的牛肉，還有鲈魚，現在這邊可少的很呢，要不就給你上這幾道？”

張幹事年輕有為，長得高高大大，鼻梁上的黑框眼鏡顯得整個人都很斯文。

從看到他的第一天，她就看上了。

只要能嫁給他，以後她就是城裏人了，可以吃上供應糧，還能有自己的房子。

小朱幻想着以後得好日子，喜滋滋的将張玉德一行人領進去，恰好就在封越旁邊的那桌。

将菜單子拿到廚房前還不忘蔑視的看了一眼封越兩人。

哼了一聲——土包子。

封越看了看自己和念秀庭身上的衣裳，挺幹淨的，都沒有補丁什麽的，“喂，你說，她到底從哪看出我們很……嗯，你懂的？”難道就因為穿的不是踩腳褲，蝴蝶袖？

封越想到那個畫面，打了個哆嗦。

太醜了，她才不穿呢。

“快吃，無關緊要的人，理她做什麽。你要是喜歡她們穿的衣服，等把家裏規整好了，去買幾件就是。”念秀庭嫌棄的看了她一眼。

封越白了他一眼，本來粗魯的動作卻顯得有些可愛，“那你就不懂了，這叫潮流，你一個那什麽年代來的人肯定是不懂的。”

不，他懂，所以才覺得辣眼睛。

“張幹事，主任這次派下的任務到底是？”

“市裏那位下月生辰，主任想着讓我們尋點有意思的賀禮。”張玉德淡淡的說道。

人在局中，不得不做啊。

“那……這不是難為我們嗎？都沒見過那位，哪知道他喜歡啥呢。”

“不然咱們廣平這出了名的石雕，送兩個？”

“石雕滿大街都是，這恐怕……”

“都到這個位置了，他應該不會計較賀禮吧。”胖子支吾道。他就一小幹事，哪猜得透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啊。

張幹事看他們果真什麽都沒打聽到，笑着說道：“不用擔心，那位喜歡字畫什麽的，大家找找，看看從別人那兒買一幅，咱們徐海村富裕，想必家中有藏品的人家也不少。”

“張幹事，這可不好辦喃，不一定願意賣的。”

“高價買，還能有人見到錢不心動嗎？”現在供應的份額有限，家裏有點底子的都拿着錢到黑市買東西了。

字畫既不能吃，又不能喝，總有人會願意賣的。

念秀庭聽着隔壁的對話，看了看埋頭挑着魚刺的封越。

笑了笑，看來以後不愁沒錢養她了，他那一手畫還是拿得出手的。

不管在什麽時候，他總要盡自己的努力，讓她過得好，不能比不上別人，最好把她慣的離不開他才好。

“吶，多吃點。”他又夾了一塊肉過去，笑的意味深長。

見隔壁那桌吃完走人了，念秀庭說道：“走吧，吃不完別吃了。”

封越瞪了他一眼，剛剛是誰說讓她吃完了才能走的，不然以後不做飯。

等她學會做飯，再也不吃他做的了。

念秀庭看她氣嘟嘟的樣子，上前一步拿過她手裏的小布包，讨好的笑了笑，“回去再跟你說。”

其他人已經先一步離開。

“張幹事，上次你借給我的書，有些地方沒看懂，你能教一下我嗎？”

小朱羞澀的站在他面前，想着這人肯定對自己有好感，不然怎麽會一次次跟她說話呢。

不過她都表現得這麽明顯了，他居然也不表白，真是只呆頭鵝。

呆頭鵝張玉德眼底閃過不耐煩，這位女同志也不知怎麽回事，老是找他說話，問的問題也都很正經，他也不好意思不理。

不過最近兩次她都奇奇怪怪的。“我也不太會，你問別人吧。”

給那位的禮物還沒選定，主任給的時間快要到了，他心裏不免有些煩躁。

“抱歉，撞到你了。”念秀庭溫言道。

封越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知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張玉德擺了擺手，道沒事。

念秀庭笑笑，付了錢便要離開，“咱爺爺留下的那幾冊書和畫，你放在包裏帶出來沒？我擔心不回去的話，放屋裏不安全。”

什麽鬼？什麽書？封越一臉懵逼，見他眨眼，調整了一下表情，順着他話頭道：”帶着呢，我怕擱老家被蟲蛀了就壞了“

兩人旁若無人的向外邊走去。

“兩位，等一下。”張玉德一聽，果然驚喜，這不是瞌睡遇着枕頭了嘛，“剛才我聽到，兩位說家裏有藏品，可否看一下呢？”

封越算是知道念秀庭方才放的餌就是為了釣眼前這條魚了。不過他們哪來的畫，不會是……？

對，就是你想的那樣。

膽子太大了，也不怕被揭穿。

封越回了回神，趕緊解釋道：“哪是什麽藏品啊，就是爺爺留下的幾張破紙，沒啥好看的。”把沒見識的村姑形象演繹的淋漓盡致。

見她拒絕，明顯不知那些畫的來歷，張玉德心裏的懷疑反而散了些，再看穿着雖然幹淨，但是衣服都是自己縫的樣式，應該家境不富裕，“兩位同志不用擔心，我是正規單位的，不會哄騙你們的，你們……”

念秀庭拉着封越，道：“以後再說吧，我們要考慮考慮。”說罷便拉着封越離開。

“哎，等等啊……你們要是改變主意了，就到這兒等我，1，3，5我都在這裏。”兩人頭也不回，他只得大聲說道。

希望他們的畫是真品。

張玉德苦笑，主任這人小肚雞腸的，他要是沒辦好這件事，以後……

“說說吧，你剛才是不是想引他上勾？”

“真聰明，一下就答對了。”念秀庭捏着她軟糯的手掌，毫無誠意的誇到。

“……”封越腦袋一轉，就知道他想做什麽了。說來挺不自在的，占了人家兒子的殼，還把他們的錢也花了。

封越汗顏。

如果能找到攥錢的法子，不偷不搶的，她雙手支持。不過，“現在畫的話，被識破了怎麽辦。”

“別擔心，我有法子。”念秀庭自信的一笑。

有什麽法子，你倒是說啊，吊胃口的人最讨厭了。

廣平的書店很大，在縣城中心處足足占了三層樓，大部分是回收的舊書破書，只賣不借。

念秀庭買好生宣跟畫筆，轉頭卻發現封越不見了。

他皺緊眉頭，眼裏閃過恐慌，不會……又消失了？

封越正蹲在樓梯處看的出神，突然被一把抱住，差點就要拿手裏的書砸過去，“變态，你吓我一跳，還以為遇到色狼了呢。”

念秀庭眼底的驚懼害怕還沒散去，抱着她的雙手微微顫抖，他真的怕，萬一她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他要怎麽辦呢？天上地下，要到哪裏才能尋到她呢。

脖子處傳來一滴淚，封越掙紮的手頓住，在他後背安撫的輕輕拍着。

作者有話要說：

1號：養你是我最大的目标。

從今天開始，吃香的喝辣的，都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