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錯過

天亮之際,下了一夜的大雨終于停了。

營地的衆人無聲無息地收拾着東西,重新架好馬車,準備繼續朝着安北前行。一切收拾妥當,薛揚拉住路過的絡腮胡問:“參軍同安公還在那裏?”

提到那裏,一向無法無天的絡腮胡也不免露出一絲敬畏,飛快地點點頭。

薛揚理解他的反應,任何看過小山包現狀的人都是這樣。便是親自造成那一切的自己,事後回憶起來充斥腦海的也全是畏懼。對某種他們從未見過的力量的畏懼。

薛揚忍不住看了眼營地中央那輛不起眼的馬車,他知道李流光此時正在車上。想到李流光,他下意識咽了口口水,實在無法将那個笑容溫和,猶如谪仙般的人同昨晚輕描淡寫,舉手間便似能移山填海的人聯系到一起。他低頭搓了搓右手,就是這只手将小郎君交給他的寶物投擲出去,一瞬間移平了半個山包。一個便如此,若是多來幾個……薛揚搖搖頭沒敢再想下去。

之前安公懷疑小郎君有聖域背景,他們還不敢确定。但過了昨晚,已無人再懷疑安公的話。薛揚想,除了高高在上的術士,誰還會有這樣的力量!

同絡腮胡分開後,他一路小跑去了小山包。現在已不能叫小山包,昨晚動靜太大,原先的山包已消失不見,露出一個碎石堆積的大坑,坑內全是血肉模糊的惡狼屍體。

“參軍,安公。”薛揚打了聲招呼。彼時,數十名安北軍正在坑內将狼屍刨出,挑着還算完整的狼皮剝下,這些帶回安北去都可以換糧。大坑的一側,何覽面色凝重地盯着坑底。盡管自诩見過不少大場面,他依然對坑底的慘狀心驚不已。昨夜出現的是狼群,若不是狼群而是回鹘兵呢?他不知道李流光已在回鹘人身上試驗過炸裂彈的效果,但不影響何覽想到這個可能,繼而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見到薛揚過來,何覽說不清是羨慕還是感慨。也不知道薛揚走了什麽狗屎運,昨晚小郎君竟是将那般貴重的寶物交給薛揚,展現出這種驚天動地的力量。

他拍了拍薛揚的肩膀問:“小郎君在幹什麽?”

雖然衆人都确定李流光是聖域術士,但小郎君似不願承認,他們便只好陪着小郎君裝聾作啞,盡量表現的同之前一樣。聽到何覽問,薛揚道:“七郎昨夜淋雨燒了起來,小郎君正在照顧他。”

他說的是沈傾墨淋雨發燒的事。這次不是作僞,而是沈傾墨真的發燒了。李流光一時顧不上什麽,注意力全部被沈傾墨占據。

何覽聞言看向安公,安公想了想道:“既是小郎君有事,我們也不便去打攪。趁着天涼快些上路,若是順利今晚便能趕到桐城,也好休整一番。”他們同回鹘雖有協議,卻也一路防着回鹘出爾反爾,精神難免緊繃。而桐城位于晉陽同安北的交界,出了桐城便是安北治下,已是安北軍的範圍。

安公對安北軍有大恩,上至郭鳳虜下至兵士對他都很尊敬。他的話何覽自不會反對,招呼着兵士将剝好的狼皮綁在馬上,一行人辨明方向朝着安北前行。

感覺到馬車晃動,李流光朝外看了眼。不知不覺他乘坐的馬車已從車隊偏後到了車隊中央。何覽更是派了幾名安北軍護在馬車周圍。某種程度上,他在何覽心中的地位倒比那些糧草更重要。想到這裏李流光不由哂然,炸裂彈一出,恐怕他再辯解自個同聖域無關也不會有人相信。他雖有些忌諱聖域,但事已至此,後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李流光心思浮動,半昏迷中的沈傾墨似感覺到什麽,啞聲道:“七郎。”

Advertisement

“我在。”李流光收斂心神,低聲答應道。

“七郎!”沈傾墨勉力睜開眼,沖着李流光微微一笑,笑容幹淨澄澈,隐隐透着一絲滿足。

這樣的沈傾墨是李流光從未見過的,他想到昨夜沈傾墨抱着自己喊“阿娘”的樣子,不由心中一軟,對着沈傾墨露出一個笑容。許是人在虛弱時最容易放開心房,沈傾墨昨夜燒糊塗了,抱着李流光半宿沒睡,反反複複叫着阿娘,講着他小時候的事。

過去李流光只知道沈傾墨是皇帝的私生子,昨夜從沈傾墨詞不達意的胡言亂語中才隐約知悉,沈傾墨的母親早已去世。因着難産,沈傾墨生而喪母,甚至沈母都沒有堅持到沈傾墨出生,他是醫師剖腹而生。

幼年,沈傾墨并不知道自個的身世,卻能察覺出家人對他的不喜及漠視。他一直跟着乳母長大,然而滿心的信任換來的是乳母的背叛,他差一點死在了六歲的上元節。也正是因為這件事,他的身世流出,在皇帝的默認下,他從沈國公府住到了皇宮。他并不覺得生活有什麽改變。縱是每個見到他的人都恭恭敬敬,他依然能感覺出這份恭敬背後隐藏的蔑視。無論是國公府還是皇宮,哪裏都不是他的家。

這些念頭閃過,李流光想到書房養的那只雀兒,似乎明白了沈傾墨當時的想法。

他笑容真摯,關切地看着沈傾墨,同之前并無什麽不同。沈傾墨眼神閃了閃,不動聲色地拉着李流光的手,往前湊了湊。李流光不以其他,摸了摸沈傾墨的額頭。沈傾墨眼神微暗,啞聲道:“我之前不該瞞着你能走路的事,我只是……”

“我知道。”李流光打斷了他。沈傾墨的回憶并不美好,李流光覺得沒必要再揭一次傷口。類似這樣的行為他前世也聽過,用心理學來講便是缺愛。他雖不覺得自己對沈傾墨如何特別照顧,但想想沈傾墨連這點來自陌生人的關照都小心翼翼地渴求,便很難對沈傾墨的行為生氣。

“還難受嗎?”他岔開這個話題,輕聲問。

雖然李流光什麽都沒說,但沈傾墨卻似懂了他的意思,輕輕搖搖頭。李流光的反應不同沈傾墨所想,卻遠比沈傾墨所能預想的更好。沈傾墨微微垂眸,嘴角輕輕勾起一個不明顯的弧度。

……

行至半路,車隊停下稍加休整。李流光被安公請去議事,負責守護馬車的兵士之一讨好地湊過來,主動承擔起照顧沈傾墨的責任。趁着周圍無人,該兵士将一枚綠色的丸藥遞給沈傾墨,忐忑道:“公子。”

沈傾墨似乎心情不錯,視線掃過丸藥,淡淡道:“哀兵之法用一次就夠了。”

兵士松了口氣,他是沈傾墨的護衛之一,自繁城開始便易容跟在車隊內。若放在平時,他只需要護衛沈傾墨安全即可,哪想現在還要陪着沈傾墨演戲。聽出沈傾墨的意思,兵士手腕輕抖,丸藥已消失在袖中。這種丸藥十分珍貴,他也僅僅只有三枚,為神策軍保命之用。據說丸藥為皇家術士研制,受了重傷服用可壓制傷勢,吊着最後一口氣。他沒用過,卻見過別人服用,症狀如同發燒,全身滾燙并不好受。

過去對于沈傾墨的想法,他身邊的護衛很少能夠猜透,但這一次護衛隐隐覺得他似猜到什麽,心中驚駭之餘,只盼着沈傾墨能少一些折騰。

當天傍晚,車隊終于抵達前往安北的最後一站,桐城。同一時間,夜護帶着一隊輕騎出現在李流光一行曾駐紮過的小山包。只一眼他便認出造成這個大坑的武器同當初他遇到的是同一種。

“這條小路一直往前便是桐城,要追嗎?”他身側的騎兵統領低聲問。

夜護掃過坑內的狼屍,指着問:“你能看出什麽?”

騎兵統領遲疑地搖搖頭。夜護道:“我們要追的人同安北軍在一起。也只有窮成安北軍,才會連幾張破狼皮都不放過。”他擡頭望向桐城方向,沉默半晌說:“太晚了,從夜裏到現在,何覽便是爬也爬到桐城了。郭鳳虜對這批糧草頗為看重,肯定一早便在桐城等着,我們去了也無濟于事。”

“那……”

夜護冷冷掃他一眼,“現在還不到同安北軍撕破臉的時候,回鹘大業為重。”

他身份特殊,一向在軍中積威甚重。騎兵統領立刻點頭,不敢有任何異議。

夜護帶隊離開這裏沒多久,又一隊騎兵追着夜護尋了過來。打頭的正是同李流光失散的霍節。跟着霍節的是當日殘存的代州守軍。幾日不見,這批人身上多了份彪悍,少了份怯懦,看着不似大唐禁軍,倒更像是草原馬匪。

當日李流光同他們失散,一行人殺出包圍,連同沈傾墨的護衛,沿着河岸四處搜尋李流光同沈傾墨兩人的身影。直到兩天前,沈傾墨的護衛回轉,說找到了重傷的沈傾墨,他們準備前往安北,轉道渤海回長安。霍節追問李流光的消息,對方遺憾地搖搖頭,表示沒有見到。霍節心焦之下,獨自帶人沿着河道繼續搜索。在發現夜護後,遠遠跟着夜護尋到了這裏。

“霍老大!”有人沖着霍節喊道。

霍節打馬上前,頓時眼睛一亮。他繞着大坑看了一圈,肯定道:“是七郎的手法。”

一行人聞言紛紛面露喜色。

“從這裏往北便是桐城,七郎會不會去了桐城。”

“七郎去桐城做什麽,那裏已是安北地界,你不知道郭鳳虜反了嗎?”

“這裏往南也可能是去幽州,七郎最初不就是打算去幽州嗎?”

“幽州已經淪陷,七郎……”

“霍老大!”

衆人七嘴八舌看向霍節,霍節猶豫片刻,道:“我們先去幽州方向看看,若沒有,從幽州轉道安北也不遲。”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神話原生種

神話原生種

科學的盡頭是否就是神話?當人族已然如同神族,那是否代表已經探索到了宇宙的盡頭?
人已如神,然神話永無止境。
我們需要的不僅僅是資源,更是文明本身。
封林晩:什麽假?誰敢說我假?我這一生純白無瑕。
裝完哔就跑,嘿嘿,真刺激。
另推薦本人完本精品老書《無限制神話》,想要一次看個痛快的朋友,歡迎前往。
(,,)小說關鍵詞:神話原生種無彈窗,神話原生種,神話原生種最新章節閱讀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快穿:清冷宿主被瘋批壁咚強制愛

【雙男主、強制愛、病嬌偏執、雙強虐渣、甜撩寵、1V1雙潔】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

耽美 魚危
270.3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