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夜之魂事件（四）

淚水落在地上，一滴一滴，彙成一小灘，神情卻還是一片平靜：“媽媽每年都要外出一趟，為我封印我身體裏的髒東西，讓我可以像一個正常人一樣生活——上學——交朋友——她以為我不知道......”

“你能想象我從前過的是什麽日子嗎？除了媽媽以外，從來沒有得到過任何人的哪怕一點點的關懷...”

“那個時候…你出現了，就仿佛一縷陽光照在了我的心裏，讓我感受到了什麽是溫暖，讓我學會了笑，我甚至興奮的以為你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我的天使…”

“…那個時候你說：小蘋果，以後我都陪你玩好不好，我來保護你，不讓別人再傷害你…”

“我相信了，相信你給我灰暗的人生帶來了陽光，相信你會一直陪着我，相信你會保護我，可是…”

“…可是你突然就不見了啊，你的消失就如同你的出現一樣突兀，根本不給我一點準備的時間，就強制性的讓我接受，你…走了。”

“…說什麽陪着我，說什麽保護我，全是謊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啊…”

說到最後，米青語的內心已掀起一片驚濤駭浪，她多想歇斯底裏的痛哭一場，可她沒有，她依然一臉漠然的凝視前方，只有淚水無聲的滑過臉龐，留下一條幹涸的痕跡。

本該是久遠的兒時記憶，本應是模模糊糊的片段，可米青語卻這樣清晰的記着，若非有莫大的傷痛又怎會如此深刻？

思及此，林子洋不由得一陣心痛，一絲血紅的痕跡慢慢的爬上了他的眼眶，亮晶晶的淚珠在眼睛裏滾動，圓圓的滴落，滑下臉龐。

他緩緩蹲下，好想握住眼前那有些顫抖的雙肩，猶豫再三，終究又嘆息着收了回來。他很想說：自己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可傷痛已經鑄成，解釋了便能挽回一切嗎？

兩人沉默良久，最後米青語緩緩的站了起來，慢慢的抹掉臉上的淚痕，深吸一口氣，扯出一個比哭還要悲傷的笑容，輕聲道：“好了，一切都已經成為了過去，再計較又有什麽意義呢！最起碼你還知道回來看我，這便夠了。”

“讓一切回到原點吧，就當什麽也沒發生過！你還是你，我…也只是我，再見---”最後這句‘再見’，她看着遠方某處不知名的地方，而思緒卻又不知神游去了哪裏，就仿佛…在跟過去---告別。

怎麽可能當一切沒發生呢？我做不到啊！林子洋想跟她說，我一直記得你啊，一直不曾忘啊！可一回頭卻發現剛走了兩步的米青語筆直的站在那，而她面前---

不遠處站着一群人，看那些人的神情就知道是來者不善，那頭發更是黃綠藍白黑交織，像是個大染缸。

其中一個黃毛站出來一些，指了指米青語道：“天哥，就是這個丫頭打了大小姐，上次還揍了兄弟們，是不是阿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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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個黃毛應了一聲道：“就是她，我背上這棍子就是她打的，到現在還疼着呢。”

“閉嘴---”一個相貌還算英俊，卻偏偏把頭發染的五顏六色還根根豎起像個刺猬，卻又帶給人一種陰沉感覺的青年呵斥了一聲道：“幾個大老爺們兒讓一個小姑娘給掄了還有臉說出來，瞧你們那點出息。”

往前走了走，離米青語又近了，正要開口，卻看見她後面走上來的林子洋，不禁詫異道：“林子洋？你怎麽在這？”

林子洋似乎也已經看到他了，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和我朋友在這邊玩。”話語中的疏離昭示着他們只是認識但并無深交。

那刺猬頭青年冷笑一聲：“難怪我妹妹約你你都回絕了，看來是另結新歡了，就是她嗎？”

林子洋冷言中帶着點急切：“齊昊天，你不要搞錯了，我從來只當小萌是妹妹，不是你想的那種關系。”

“小萌可從來沒把你當哥哥看待，這個你也應該比我清楚，他一直都是喜歡你的。”

對此，林子洋也很無奈：“感情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她喜歡我我沒辦法，我也沒辦法喜歡上她。”

“哼！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青年，也就是齊昊天|怒目而視道：“論相貌，論家世，小萌哪一點配不上你這個臭小子，你說這話最好別讓她聽見。”

林子洋自嘲的笑笑：“別再自欺欺人了，其實她什麽都明白，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

“哼---”齊昊天冷聲道：“你們之間的事我本不想管，可是我妹妹挨打了，這個我就不能不管。”

林子洋急道：“可那是小萌先動的手，別人還擊也在情理之中，你又為什麽要橫插一手？”

齊昊天态度強橫，一瞪眼道：“我已經插過手了，現在梁子已經結下了，我若不管不就是對不起我的兄弟了嗎？”

“什麽？”林子洋心下一沉，是什麽時候的事？

一開始講話的那個黃毛站在齊昊天旁邊靠後一點的位置，對着米青語道：“那丫頭，上次我們人少，也沒摸清你的底，在你手上吃了點虧。哈！不過你這丫頭也挺有意思，別人都是英雄救美，你倒好，來個美女救英雄，不過最後那一棍也夠你受的吧！”

米青語反倒笑了笑道：“其實我那一棍也是奔着你去的，只是你運氣好，讓你兄弟承受了而已。不過，你要是想了解個中滋味，我也是可以成全你的。”

“鬼才願意了解那種感覺。”黃毛忙揮手，似乎想要揮掉那後怕的滋味，他可沒忘阿坤是怎麽在床上哼唧好幾天的。

“青青…你…”林子洋在後面拽了拽她的衣角，似乎有好多話要說似的，但她只是打了個手勢，示意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

齊昊天也在上下打量着米青語，想看這個女孩到底哪裏比自己的妹妹強。

被他瞧的心裏極不舒服的米青語瞪眼道：“看什麽看？想要幹什麽直接劃下道來。”

“放肆---”那黃毛不滿的叫道：“說話小心一點，這可是我們的大哥大，人稱‘齊天大聖’的齊昊天，在道上混的，有哪個不知道我們老大名號的，誰容你這麽說話！”

“齊天大聖孫悟空啊！”米青語嗤笑一聲道：“我看你這形象一點也不像啊，該改改了，叫‘花毛刺猬’怎麽樣？”

“你…”黃毛正待發怒，卻被齊昊天制止，只見他沒有一點要發怒的跡象，眼中卻帶着一絲玩味的笑意道：“你就是小萌口中那個可惡的米青語？你膽子倒是不小，你可知道，從來沒有人敢動過她一根手指頭。”

米青語捋了捋額前的劉海，手順勢滑過左邊的臉頰，緩緩道：“我雖然不是什麽大戶人家的小姐，但長到這麽大，也從來沒有人動過我一根手指頭，憑什麽就要平白無故被她打。”

齊昊天還沒有說話，那個黃毛倒是開口了：“就憑她是齊家的大小姐，是我們老大的妹妹，打你那是擡舉你了。可你居然還敢還手，那就怪不得我們要為大小姐出氣了。”

米青語鼻子裏哼了一聲，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之意：“混混果然就是混混，毫無道義可言，你們想要怎麽樣盡管來就是。不過，我也告訴你們，本姑娘也不是軟柿子，任你們随意拿捏，想要教訓我，也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你這丫頭倒是有個性。”齊昊天露出一臉可惜的神情：“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我知道你是靈之語學院的學生，有兩把刷子，但你認為你對上我們這麽多人還能有什麽勝算嗎？我們可不是站着讓你随便打的貨色。”

臉上譏諷之色更濃，米青語覺得他說這話真是有點可笑：“那你是想怎樣，讓我不要反抗，讓你們随便教訓？抱歉，我做不到。行了，別說那麽多廢話了好嗎？一個個來還是一塊上随便你們。”

林子洋扯了扯她的衣服，低聲道：“青青，他們人太多了，我們打不過這麽多人的，一會兒我先拖住他們，你趕緊往‘夜之魂’跑，跟大夥會和安全就有保障了。”

明知道他是關心自己，嘴上卻冷冰冰的道：“用不着，你一個輔修想拖住他們？真是笑話，我看是我拖住他們你跑還差不多。”

“青青你不要任性。”林子洋有些急：“就算你再怎麽生我的氣，好歹先過了這關再說，事後我再跟你解釋好不好？”

“不用了。”米青語閉了閉眼睛，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語氣輕緩卻帶着一絲決絕：“真的…不用了。”

林子洋頓在當場，周遭的聲音似乎都聽不見了，只餘下那個形單影只的背影，卻仿佛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越是想要抓住，便越是難以觸及。

“青青——”我真的不能靠近你了嗎？你真的一點機會都不再給我了嗎？青青---

青青…青青…我喜歡就這樣喊着你的名字，仿佛承載着昔時的記憶，喊了無數次也不覺得厭煩。

青青，你說我給了你希望，也讓你嘗到了失望和絕望，我現在也感同身受。我們扯平了好不好？你不要只留給我一片背影好不好？我說過我要保護你，可我真的想要保護你的時候，而你卻已經不再需要我了…